章節字數：3008 更新時間：11-01-02 11:02
森嚴莊重的殿堂之上。
天子臨朝，文武百官跪拜，殿堂之上一個衣著鮮亮的公公揚起高亮的嗓子，尖細的嗓子在殿堂之上顯得格外清亮，“有事請奏，無事退朝。”
“臣有事稟奏，”一襲藍衣似錦，寬大的衣袍下是修長瘦削的身段，蕭雲默走出隊列，從容而奏，“啟稟皇上，江西一代連年幹旱，今年又遭蝗蟲襲擊，穀物幾乎顆粒未收，臣認為，朝廷一方麵應該發放糧餉賑濟百姓；另一方麵，應該減免他們的賦稅，以顯皇恩浩蕩。”
座上的小皇帝隻有十三四歲，身著明黃色的黃袍，青澀的容顏眉目清秀，端坐龍椅，白白淨淨的臉上略帶一絲心不在焉，櫻桃似的小嘴總是嘟噥著，一雙小手托著腮，好像在想什麽……
聽完蕭雲默的話歪了下腦袋，側臉看了看旁邊的公公，爾後開口，長長的尾音略顯稚氣，“那就依……。”
“皇上，萬萬不可，”一道渾厚蒼老的聲音插入，紫袍銀須，蠶眉鷹目，正是當今相國大人郭世成，“征收賦稅本來就是先皇自古傳承下來的，怎可因一點天災人禍而擅自改變，況且若沒賦稅，國家財政就會虧損，還請皇上三思！”
小皇帝答非所問，眼睛不經意地往下瞟了瞟，漫不經心地道，“國舅今早也沒上朝嗎？”
旁邊的公公連忙啟稟道，“啟稟皇上，安世侯這幾天身體不適，還在家中安養。”
小皇帝點點頭，似有所悟，隨後對著下麵的人開口，“那這件事就交由國舅負責，讓國舅去辦。”
相國大人眼中閃過一絲憤恨，垂首斂下眼底波動，“皇上，安世侯身體不適，恐怕……。”
小皇帝敲了敲龍椅上的扶手，似有所思的瞟了下麵的人一眼，嘴角勾起一絲淺淺的弧度，“放心，國舅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郭世成忍了忍，隨後遵從，“是。”
“那今天就到這裏，蕭愛卿，你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小皇帝項裔打了打哈欠，宣布退朝。
養心殿。
蕭雲默進到殿中，跪拜，小皇帝馬上扶他起來，“太傅，我不是說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可以見君不拜，不行君臣之禮的嗎？”
蕭雲默淡笑，“規矩就是規矩，豈能更改，不知皇上召微臣來所為何事？”
“恩，聽說國舅已經幾日沒有上朝，朕很是擔心，又不能偷溜出宮，不然又得挨國舅說。”小皇帝癟著嘴不滿地道，眼珠子轉了轉，然後定在蕭雲默身上，“師父，要不你幫朕去看看國舅，可好？”
蕭雲默聽了微微一愣，直到小皇帝項裔扯他的袖子才恍然回過神來，為難的推脫，“這，臣事務繁多，恐怕抽不開身，皇上還是……。”
“可是國舅是攝政王，沒有國舅輔佐，朕有些事情無法下決定。”小皇帝一臉低落，臉上躍然欲泣，“而且，國舅病了，一個人在府中沒有人看望他，一定會很孤獨。”
“皇上，你別難過，那……臣去看看侯爺，回來再稟告給皇上。”輕抿貝齒，猶豫了一下，蕭雲默開口。
“那就這樣說定了，”小皇帝一下子笑逐顏開，“師父一定要記得去看國舅。”
“皇上沒有什麼事的話，那微臣先行告退了，”明知道自己被皇上擺了一道，自己卻還是一頭紮了進去，君授命臣莫敢不從，不是嗎？蕭雲默嘴角逸出一絲苦笑。
完事之後，小皇帝伸了個懶腰慢悠悠的坐回龍椅上，眼裏閃著狡黠的光芒，伺候在身側的公公狐疑地問，“皇上，小的不明白，安世侯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小皇帝嘴角浮現一絲詭譎的笑，食指輕撫在柔軟的唇上，“一種相思病，這種病可是很難治的哦。”
……
蕭雲默剛到侯爺府碰巧看到一個少年從府裏走出來，唇紅齒白，英挺卻不失秀氣的眉毛，陰柔卻不失傲氣的美，身上是輕如薄紗的月白衣裳，目光不經意和少年相遇，少年輕挑一笑，含笑與他擦肩而過。蕭雲默還沒有回過神來，便聽到門口傳來一聲驚呼，“蕭大人！”
那個管事的馬上從門口跑出來迎接蕭雲默，“蕭大人是來找我們侯爺的吧，快請進。”
蕭雲默調回目光，臉上噙著歉意的微笑，“請問你們侯爺在嗎？”
“在，在，侯爺已經鎖在房裏幾天了，又不許任何人進去，小的也不知如何是好，幸好蕭大人來了。”那奴仆手不停擦著臉上的虛汗，哈腰點頭地道，恨不得蕭雲默快點進去。
剛好來充當炮灰了，也罷，蕭雲默苦笑，溫和有禮地道，“那就有勞管家帶路了。”
仆人引著蕭雲默在一扇門前停下，隨後稟告，“主子，蕭大人來了。”靜待片刻之後，仍不見有人應門。又喚了幾聲，仍未見絲毫動靜，“可能主子睡了，要不我進去叫主子。”
“不了，請代我轉告侯爺，說雲默下次再來看望侯爺。”料想是那人怒氣未消，存心給自己的難堪，蕭雲默不由作罷，轉身就走。
“蕭大人且慢，讓蕭大人久等了。”門扉一下子被打開，項麒雲氣閑神定地跨出房門，招手讓仆人退下，蕭雲默看到項麒雲的臉色紅潤，心才稍微定了定，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聽說侯爺病了，雲默特來看望。”
“你擔心本侯？”項麒雲上前一步，喜上眉稍地問。
“雲默是奉皇上之命來探望侯爺，皇上很擔心侯爺……。”話未說完就被人一把擒住手腕，揪得生疼，“本侯才不管那小皇帝的擔心！本侯隻問你一句，你有沒有擔心本侯？”深吸一口氣，蕭雲默眼睛半斂，澀澀開口，“雲默……自然擔心，侯爺是燕國的攝政王，皇上還小，很多事還需侯爺輔佐……。”
“夠了！”越聽越心冷，項麒雲一下子甩開蕭雲默的手，“滾，本侯不想見到你。”說完背轉身不再看他，盯著那修長的背影片刻，蕭雲默才囁囁開口，“那……侯爺什麼時候上朝，皇上……。”
“不用你提醒本侯，你以為你是誰！”毫不留情的話讓蕭雲默頓覺臉火辣辣，猶如被人扇了一巴掌，強壓下心中湧上的酸楚，“那雲默先告辭了。”眼神變得黯淡，轉過身，剛想離開，下一秒身子卻被人從背後抱住，連動都不能動彈，項麒雲把頭抵在他的背，阻止他轉身，“對不起，別走，剛才是本侯太衝動了。”
……
“雲默會一直在本侯身邊吧，”低聲呢喃，感覺背上瞬間的僵硬，項麒雲放縱自己，貪戀地呼吸那人身上的淡淡的味道，隨後站直，不舍的放開他，“算了，本侯不逼你。”
“謝侯爺。”蕭雲默低下頭，垂下的劉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但不代表本侯放棄，本侯不會放棄。”身後的聲音越來越小，蕭雲默沒有回頭，走得很快，錯身而過與一個白衣少年擦肩而過也沒注意。少年越過他，上前跪禮，“起淩見過侯爺。”
項麒雲收回視線，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顧起淩，揮手讓他起來，聲音冷淡，“事情辦得怎麼樣？”
顧起淩從衣襟裏陶出一封信奉上，“侯爺請看。”接過信項麒雲卻連看都不看直接喚小廝過來，低聲交代了幾聲隨後把信交給小廝，才對顧起淩道，“你辦得很好，下去吧。”
顧起淩卻未走開，遲疑了半刻，終道，“侯爺，侯爺答應起淩的事……”項麒雲眼一凜，冷嗤一聲，冷冰冰的話語含著十足警告式的意味，“顧起淩，別怪本侯不提醒你，那個地方暗無天日，猶如銅牆鐵壁……是連本侯也得敬畏三分的地方……。”
“起淩明白，可是侯爺答應過……。”起淩聲音更低。
“這是效忠本侯的條件，本侯當然記得，反是你，太心急了吧。”
“起淩不敢。”
“下去吧。”項麒雲不再多言，背手而立。
…………
蕭雲默出府時街上正燈火通明，兩岸桃花競相綻開，暗香浮動，嗅入鼻中理應霎時神清氣爽，不知為何神情懨懨，心中堵塞不得通。
望盡洲頭燈火，憂愁之心漸起，思緒紛繁複雜，卻是無從說起，氣塞胸口，如魚刺梗咽在喉。他常常在想，有沒有那麼一雙手，在燈火闌珊處為他持一盞燈。其實想想，一切修短隨化，百年之後歸於黃土，終期於盡。所有的一切湮滅黃沙，終是尋常。最後，都不過喝一碗孟婆湯而已。
洗盡鉛華，笑容明朗，許他一諾，不會丟下他。兜兜轉轉，看慣了離別，聽慣了丟下。各中滋味，也隻有自己最為清楚不過。旁人隻道他涼薄。他所有的，他們看得到。他所沒有的，他們不知道。情已拭去，意已斷絕。不再牽扯，不再關聯，僅此而已，身不由己，亦是無可奈何。
思及次，轉身，離侯爺府的方向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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