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0 更新時間：11-02-01 18:49
夜，已深，色如墨潑一樣濃重，天邊無月，連一顆星子也沒有，整個長安城都籠罩在水底一樣沉悶的空氣中，透著不詳的韻味。
已經是宵禁時分了，各大坊市俱都已經關了正門。閉門鼓的餘音還在上空盤旋著，大街上早已沒有行人走動。天色異常，長安城的百姓也都早早熄燈了。
狐狸一襲重錦絳紅菡萏紋的寬袖長衣，金發以白銀鑲寶石的月牙梳緊緊盤著，他赤著腳，手提一柄銀質鏤流雲長劍，立在般若寺的塔頂上。趙渚離坐在他身邊，一身濕漉漉的青衣，也是赤著腳，笑吟吟的看著西邊兒。
皇甫瑞華傷口好的飛速，閑不住的家夥早早來到翎府報道，今兒個便輪到他和中郎將歐陽明允、郎將秦宴、果毅營郎將陳參、馬文毅帶隊巡視西市十二坊中的雲煙六坊。本就是外來人口雜居地，人口混雜的西市，又有煙花巷在，出的亂子十分多，這種亂市的夜巡本來是輪不到傷員的，但左金吾衛大將軍尋天傾讓皇甫小公子煩到不行，直接將他踢到夜巡隊裏讓他好好“報仇”，如果報不了仇“你就不用回來了！”。
“先生對那個人真是好過頭了。”趙渚離雖是笑吟吟的，但明顯的語氣不滿，“不過，為什麼他會遭到邪物攻擊？”
揠狐扯了扯嘴角：“小孩子不要多嘴。”
趙渚離扯著頭發，神色一凜：“從東邊兒來了，想是力量又增加了。”
皺了眉：“一身的血腥味兒，熏死人的臭！”
這幾日西市除了四條人命了，都是壯年男子，死相慘不忍睹，開膛破肚血流一地，被掏空了內髒而死。上頭下了命令，讓左右金吾衛通力合作盡早捉到凶手。
“遇上了！”趙渚離輕聲叫道，他站起來，扯過狐狸的衣服。
皇甫瑞華這邊正和歐陽秦宴鬧騰著呢，隱隱感到不對頭。
“怎麼了皇甫？”秦宴才問完也感到了不對頭。
皇甫看到一行人都皺了眉頭便曉得大家和他一樣，聞到了那股血腥味兒。
歐陽甩甩手，發出幾個簡單的指令，金吾衛們和兩位果毅熟練地擺開陣勢。
天氣悶得很，無風，那股血氣隱隱的飄著，也不知從哪個方向來。
狐狸站在高處，看到皇甫他們緩緩抽出軍刀。趙渚離參不透狐狸的心思，他明明能看到那團黑乎乎的水汽就躲在皇甫身後不遠的小巷裏，卻依舊冷著臉，絲毫沒有要上去幫忙的樣子。
金吾衛們的陣勢很特殊，將皇甫圍在中心，向來是還記得上回那個東西死死盯著皇甫一人的事情。隻是，十來個人麵朝不同方向，往往在一個瞬間會將皇甫的一邊側麵露出來。雖然隻是一瞬，但是足夠危險的了。
殺機就在一刹那間爆發，那團黑氣中閃過一道白光，直逼皇甫而去。趙渚離在塔上“呀”地驚叫出聲，扯緊了狐狸的衣袖，抬頭卻看到狐狸依舊神情自若，一時想不通，再低頭時，卻看到地下的人馬已經戰作一團了。就在那團黑水汽冒出來的一瞬，金吾衛們都飛速轉身正麵迎敵，向來那個破綻隻是誘敵之計。
在十來個人圍攻下的那團黑水汽顯然有些招架不住，然而長刀一下下砍上去，卻是對它沒有任何傷害，連血都沒有流一滴！隻是不要命的朝皇甫一路亂砍。
皇甫漸漸力竭，一不小心讓拿東西砍向肩膀卻沒擋住……就在砍上之時那白光突然往後一彈，像是撞上了鐵片一樣。眾人都在圍攻那怪物，隻有皇甫自己發現了，他有一時呆愣。
這東西不是人！哪有和十來個都是高手的金吾衛和果毅過手半個多時辰又被砍了無數下的人還能站立著！
金吾衛們的攻勢都不同程度的緩下來了，然而那東西絲毫沒有力竭的樣子，白光依然死死地朝皇甫砍去。
“哐！”白光撞上長劍發出一聲巨響，狐狸護著瑞華往後退了兩步卸去撞擊的衝力。
皇甫再支撐不住，單膝跪地，嘔出一口鮮血。
狐狸執著長劍，冷冷看著那團黑水汽，銀劍上盤旋著勁風，狐狸身邊的空氣都在扭曲，惹得那蓮瓣一樣清冷的麵龐猶如修羅般猙獰，碧綠的獸瞳閃著精光，唇畔三寸長的犬齒寒意畢現。
金吾衛們都被嚇了一跳，直到狐狸出聲他們才認出他來：“護著瑞華，這個東西，我來。”
此時那團黑色水汽又攻了上來，狐狸提劍飛身而上，兩相纏鬥在一起。
金吾衛和果毅都插不上手，也就往四處散去，守住各個方向以防那東西逃掉。秦宴趕忙跑過去扶起皇甫瑞華，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藥丸給他服下，又護著人退到一旁的牆角。
誰也沒看清楚那個濕漉漉的青衫少年是怎麼出現的，隻是一晃眼，他便到了纏鬥的兩人旁，雙手俱出，狠狠地將手中的東西拍入那團水汽的頂端！
“嗚！！！阿！！！”黑色水汽當場怪叫出聲，白光頓時消失，水汽一橫，直朝皇甫而去，顯然是搏命一擊！
狐狸拿劍一擋，沒擋住，生生用身體將水汽攔了下來，被一下掃了出去，甩到了皇甫身邊。
而拿東西沒有擊中皇甫，更加怪叫連連，突然，一陣火光從它頂端噴出！迅速化成火舌纏繞了整團水汽！怪叫漸漸變成淒厲的嘶鳴，已經被火焰吞沒的東西萎頓倒地，四處亂滾，企圖滅掉身上的大火。
趙渚離跑到狐狸身邊扯著他的衣角，身為水物，他自是明白被火燒時有多麼鑽心的痛！曾經不小心碰到過燈焰，手指上立馬就起了個大泡，疼得他想把手指都切掉，更不用說拿畢方的三昧真火去直接烤了。
十來個金吾衛和果毅們都有些身上發寒，畢竟都是大戶人家的大少爺們，有沒有上過戰場沒看過多少死人，本來殺人不過頭點滴，不過留個碗大的疤，此時這麼看著一個活生生的生命一點點放在火上烤著，都有些看不下去。狐狸的狠辣他們都沒有見識過，此時對這個西域來的胡人青年難免生出一些陰影。
經過今夜的人，除了皇甫秦宴歐陽和兩位上過沙場的果毅都對狐狸一夥敬而遠之，這就已經是後話了。
漸漸地，拿東西哀號聲弱了下去，也不掙紮了，死屍般直挺挺的躺著。空氣中彌漫開烤肉的香味，有好幾個金吾衛都忍不住在一旁翻江倒海的吐。
皇甫臉色鐵青，喉頭上上下下翻滾了一會兒，開口朝歐陽道：“歐陽公子，您還要小的請您的那頓致遠樓的鐵板烤肉嗎？”
那幾個吐的金吾衛聽到後更是連黃膽水都與出來了，歐陽明允也是青著一張臉，從牙縫中咬出兩個字：“惡心！”
一旁的火焰漸漸小了，逐漸消失，露出一具黑乎乎的焦屍來。
狐狸卸去銀劍上的勁風，鬆懈下來，靠到牆上，知曉皇甫還有心思開人玩笑就不會有大礙了。趙渚離依舊小心翼翼的扯著他的衣角，四下裏除了嘔吐聲再沒有聲音，狐狸轉了轉眼，想了一下，自己催出一股勁來，“哇”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天色亮了起來，附近躲在家裏的百姓都紛紛探出來，昨夜的打鬥聲和後來的慘叫聲驚醒了不少人，晚上不敢出來，這會兒天亮了，好奇心作祟，都開始往事發點蜂擁而去。然而那條不大的巷子頭尾都攔了金吾衛，不讓進去。過了很久，人都不願撒去，最後，從裏頭抬出了一幅擔架，上頭蓋著張白布，隱隱看得到下頭是個人形的東西。
眾人正議論紛紛著，突然有個孩子叫了起來：“好香！是烤肉的味道！”
隻見幾個守著巷口的金吾衛臉色紛紛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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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金吾衛大將軍尋天傾是遠近出了名的美人，但也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美人發火不失為一樁賞心悅目的美事，但是如果被罵的人是自己就不會這麼開心了吧？
昨晚上的十來個金吾衛都直挺挺跪在翎府內院的青石板上，頭頂數十斤的大磚，在火熱的太陽底下熬人油。
屋裏頭傳來左金吾衛大將軍的怒吼聲：“你們這幫沒用的東西！抓不到犯人要人幫忙，年歲都還小，武藝不高超還說得過去。可是！你們這幫扶不上牆的爛泥！居然有人給我吐出來！知不知道右金吾衛大將軍今天怎麼笑話我的？！臉都被你們這幫兔崽子丟光了！你們倒還有臉回來，怎麼不跑個沒人的地方抹脖子幹淨了！”
順帶著屋裏東西砸地的噼裏啪啦聲，翎府裏好生熱鬧。
話說那天跪太陽的人裏沒有傷員皇甫瑞華小公子，那麼，後來去義莊幫忙搬運死屍的人裏，應該也沒有他吧？
不過誰知道呢，倒是狐狸是把個病號的頭銜用在了刀刃上，瑞華小爺天天往碧雲集裏頭跑，又是送藥又是送吃的的。反正，碧雲集也挺熱鬧的，不比翎府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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