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46 更新時間:11-11-11 18:41
泉的師傅讓他去的地方便是暗花流,和他一起的還有被他救活了的那個少女,暗花流看似是個普通的村子,可在見到村子主人的時候,泉才知道,這其實是一個殺手組織。
組織的頭目是一個被稱作葵的人,三十幾歲樣貌妖邪的男子,得知泉是毒聖手的徒弟,二話沒說就收留了他,可是對於剛剛失去腹中孩子,身體還未完全康複的少女,葵卻說出了這樣殘忍的話,“進了暗花流,隻有死了才能出去,不然的話就隻能變成一個殺死別人的人。”
“沈穀淩,你要留在這裏嗎?”
“是的。”
那時候,泉還不叫做泉,他叫做沈穀淩,死老頭給他取的名字,他也是這樣毫無表情毫無情緒的告訴少女的,而少女聽到他名字的一瞬間便笑著告訴他,“你的名字很好聽。”
這句稱讚在泉看來遠遠比不上少女驅散迷霧的甜美一笑,十四年以來,第一個對他笑著說話的人就這樣的出現在他麵前,那個被他當草藥一樣救下的少女,此外,少女還告訴他,“我叫做慕容燕,燕子的燕。”
意外的,少女比他還要大了半歲,十五歲不到的少女,穿著灰白色的麻布衣衫,黑色的頭發像流動的光澤很自然的垂落在肩頭,長長的睫毛像霧一樣,還有嘴角兩個迷人的梨渦,明明很好看,可蒼白瘦削的麵龐褪去了她的明豔氣息。
她眨著長長的睫毛,對葵說道:“我也要留下來。”眼神中一點也沒有畏懼之意。
葵說:“也許你連一天都會熬不住。”
“反正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所以再多一次也沒什麼好怕的呢。”彎彎嘴角,梨渦浮現,這次笑得真正的明豔動人。
“你不用勉強的。”至少泉會施毒,一般人根本接近不了他,再者,什麼地方對他而言根本沒區別,反正死老頭成了一杯黃土了,不是天山在哪煉毒殺人都不要緊,可她會什麼?她什麼都不會。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她隻是安靜的微笑,笑過之後,慘白的麵色有了稍稍的好轉,笑盈盈的眉眼似乎在告訴他,你救了我的命,你若要留在這裏,我也就留在這裏陪著你,如果我不幸早死了,那就當作……我是一棵沒有用的草藥吧,棄之忘之就好了。
就這樣,他們留在了暗花流。
泉因為精妙的施毒手法被葵早早的賜予了‘泉’的稱號,而她則要通過層層曆練,活下來才能再次和他平起平坐。
泉不知道她在暗花流的第一個夜晚是如何度過的,她又是用怎樣的心情決定留下來做一名殺手的,並在天亮之後就去迎接第一次的生與死的考驗。
是不是一時興起,有沒有勉強,泉並不知曉,但是那天,當著他的麵,她確實選擇了和他一樣的道路;也許是真的想要留在這裏變強和他一起,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泉帶著惶惑,帶著惴惴不安的好奇心注視著她。
晨曦,並沒有讓人覺得是希望的降臨,晨霧中彌漫的是不可預測的未來之光,或蒼白或血紅。
第一天的試煉,她就被推進一個土坑,負責訓練的人說,“想要殺人,就要自己先嚐試被殺的過程。如果你們沒有死亡,就證明你們有資格去結束別人的性命。”
漫天的黃沙,飄進十幾個不深的土坑,十幾個少年少女被推了下去,然後在很快的時間內坑裏的人便被沙土整個兒埋了起來,如果你在一個半時辰內還活著,就有資格進入下一場試煉。
被推下坑之前,泉看得清大家眼睛裏呈現出的恐懼之情,也包括她,可她在輕瞥間卻對他施以微笑,不是最初的也不是最後的。
時間,在忐忑中悄悄流逝。
一具一具的屍體被挖了出來,他真的擔心下一具被挖出的屍體是她。
等到她被挖出來的時候,因為無法呼吸而憋成紫色的臉,沁滿汗水的手異常的冰冷,他握上她的手,“死了嗎?”
握上她手的那一刻,她竟喃喃自語,唇間溢出的是個陌生的名字,短短的字符,昭示著她的決心。
--夜,夜,夜……我、不會死的。
如此不斷重複著,在昏迷失去意識的時候。
泉落寞的緊握她的手,在金黃色清澈的光中,捏緊拳心,從未有過的在意油然而生。
就這樣,她依靠著泉無法明白的堅強意誌咬牙挺過了一關又一關,從第一次殺人時從現場嚇得瘋跑,再到之後殺多少人都不曾眨眼,她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花了六年時間得到了‘螢火’的稱號。
被主上賜予封號的那天,她喝了很多酒,吃了很多塊梨花糕,喝著酒失笑著,嚼著梨花糕大笑著,她說:“我知道前任螢火是怎麼死的呢,真諷刺,沒想到繼任‘螢火’之位的人會是我,嗬嗬……”她無奈的笑散落在風中,迷了泉的眼。
殷紅的玉曳鞭擱在桌角,明豔不過她雙頰的緋紅色;寒芒四射的碧玉針玩轉在指尖,卻亮不過她眼睛中的眸光。
“夜,是誰?”事隔六年之後,泉還是問出了口。
叮當,他聽到了飛針掉落在地的清脆響聲。
很久很久,那響聲一直縈繞在他們的耳際。
之後,她便開始講述她的過往。
“夜,是誰?”
這一句問話顯得那麼突兀、那麼沉重,沉重地幾乎要壓碎醒夜的心,無法控製的,眼睛裏突然流出了晶瑩的珠子。
醒夜的眼睛一下都沒有眨,任憑那含滿了愧疚傷懷之情的淚珠滑過眼角流過麵龐,掉在他現在躺著的土地上。
“燕子,燕子……我是夜啊……”冷冷的,淡淡的嗓音,掩飾不住的悲戧,內心最深的情感,被忽略了很久的情緒終於一次性的爆發而出了。
泉走了,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第一次讓他感到害怕。
他們的對話時刻徘徊在耳畔:
“剛才劃破你掌背的飛針淬了毒,今夜,看在她的麵子上我就留你一個全屍。”
“謝謝你。”
“謝謝我什麼?”
“全部。”
“……”
“飛針,是不是她的武器?”
“是。”
“很好,很好,很好……”
“……”
漆黑的月影下,泉的離開,無聲無息。
獨自一人躺在冰涼的土地上,銀輝灑在醒夜身上,淒冷、落寞等等情緒齊齊襲了上來,讓他想起曾經漫步在陽光下的畫麵,陽光是那樣的暖那樣的暖,也讓他想起了七年前那個和她一起觀月看螢火蟲的美好之夜。
無人的山崖之上,長長的樹枝遮住了一部分月光,醒夜麻痹的躺在地上,寒涼的指尖一動一動,上麵好像有什麼東西停駐在那。
費力而艱難的抬起手,在食指指尖停著一個小東西,尾部還會一閃一閃的發光,是比星辰還要好看的綠色熒光。
--咦,這樣的季節還有螢火蟲嗎?
--啊,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呢,嗬嗬。
--可是,還是很好看呢,真想再和她看一次螢火蟲,答應過的,帶她來花都看最好看的螢火蟲的。
啪嗒。
手垂落在地,整個兒失去知覺。
撲騰撲騰。
又有什麼東西落在了他身上,撓得他的手背癢癢的,然後傷口傳來一陣刺痛感。
呀呀。
翅膀撲騰中落下了一根羽毛,看不清顏色,醒夜想著大概是黑色的吧,那麼那個在啄他手的該是烏鴉了吧。連烏鴉都開始把他當作死屍了呢。
也是,就這樣安靜的躺著,不知道是毒藥的作用,還是想念作祟,心中有股無法控製的情感在湧動,導致心跳大大的加快,快得就要跳出自己的胸口。
“唔呀……”
麻木的時候是感覺不到傷口的皮肉被撕裂下來的痛楚,烏鴉時不時的叫著,是在呼喚其他同伴也來飽餐一頓嗎?
死之前,還能喂飽這些烏鴉,也算積德了吧。
若是積德了,能不能再施舍給他一點點東西?
比如,還想再次看到她梨渦淺淺微笑的樣子。
比如,可能的話想再一次擁她入懷跟她道歉。
比如,這樣那樣的想法又讓他的心變得苦澀。
撲騰撲騰,呀呀,烏鴉強烈的閃著翅膀,盤旋在他頭頂,羽翼刮下來的風,帶來一陣熟悉的味道。
是她的味道嗎?
溫軟的馨香膩著他的鼻子尖。
像盛開的花色那樣鮮明的笑靨,不是七年前那個梳著包子發髻笑起來害羞的青澀少女,而是一襲瀟灑幹練的男兒裝扮,彎彎的眉眼,淺淺的梨渦,他沒有搞錯,是她。
但是上天怎麼能輕易滿足他的乞求呢?
醒夜不斷眨著疲憊的眼睛,看起來不同的穿著但願是同一個人,千萬不要是錯覺,也千萬不要是幻覺。
“你是傻瓜嗎?”
極其微弱的聲音響了起來,視線自然而然的追隨而去,就這樣看著就好。
“大名鼎鼎的睿王要是成了烏鴉的盤中餐,傳出去會讓多少人笑話,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失聲笑了,笑得鼻頭發酸,一股酸澀之氣衝上眼眶,他好像又要流淚了。
是她趕走了烏鴉?
為什麼這個時候腦子裏會冒出這樣奇怪又不合邏輯的荒謬想法呢?
“誰批準你來送死了?”她的語氣顯得有些生氣,她揪上他的衣襟,大力的把他拉了起來,黑亮靈動的眸子泛著霧氣,一動不動的盯著他,“你以為你死了,我就會原諒你了嗎?”
“嗬嗬,燕子來了啊……”
“你還記得我?你沒有忘記我嗎?”
“嗬嗬……”
他仿佛隻剩下笑的氣力了。
“你說啊,你說啊……”她使勁的搖晃著他的身子,恨不得把他搖的支離破碎,“醒夜,你這個混賬東西,你給我說話啊,啊……”她想一下子把積怨了七年的怒火全部發泄在他身上。
兩個人的身子都在搖晃著,借著月光,醒夜的目光漸漸被她脖子上的亮光所吸引,麻木得都不能彎曲的手一點一點靠了上去,口裏模糊不清的囈語道:“你還戴著……母親的玉墜……嗬嗬……”
“我是來還給你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喔……”
他笑著,突然意識到什麼,伸到半空的手使了控製的急速下墜,在墜倒地之前,一直鼓著臉質問的她快速的握緊了他的手,接著把他的身體從躺著的狀態拉到坐直的樣子,然後緊緊的抱住了他。
“該死的醒夜,你欠我那麼多,休想一死了之,我告訴你,想都不要想。”真實的人聲離耳朵那麼那麼近,稍微一出聲就穿進了心髒。
頭枕在她的頸窩,那種想念很久的馨香撲麵而來,可以盡情的吸吮了。
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他隻是很安靜的和她對話:“對不起。因為我的緣故,害你受了那麼多苦。我知道,就算我死了,我也還不清。”
“是啊,還不清,所以不可以死掉,要繼續還,一直到還清為止。”
憑著僅能控製的思緒,他斷續的說,“燕子,我把命還給你,欠你的情,欠你的情……”緊閉著眼睛,膩在她肩頭,他用剩餘的氣力繼續說著,“來生再還你,如果有來生的話……”
“你給我閉嘴,今生的債就今生還,我不相信什麼來生,你也休想用這樣的爛借口來哄騙我。”
抱著醒夜瑟瑟發抖的脊背,螢火才發現,積累了那麼多年的怨恨癡纏,在這一瞬間一下子就化成了空,恨了怨了痛了那麼久,可原諒他隻花了刹那的時間,先前往這趕來時,想好的話語半點都派不上用場,一遇見他,心就塌了一大片。
“燕……子……”他努力的想把自己的手抬起來,想最後在近距離撫摸她一次……
如果他死了,她還能去恨誰怨誰,讓誰和她一起痛呢?隻因他還活著,她也才會覺得怨怒癡恨以及疼痛,所以,沒什麼是不可以原諒的。
“所以沒還回來之前,不許你這樣離開。絕對不可以的,我可告訴你,以後還有那麼多時間,你都要給我還回來,還回來……”說著,說著,泣不成聲。
她終究還是為了他而哭了。
鼻息的聲音越來越小,他重重的點頭,沉沉的在她肩頭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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