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9 更新時間:11-02-10 09:47
雲若之走出接天閣不遠,就漸漸覺得心裏開始難受起來,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烈,到了最後竟開始翻江倒海起來。
她走得很快,本來想支撐著回到房間再倒下的,但頭暈得厲害,視線也模糊起來。她恍恍間見到前麵有棵樹,於是連忙疾步走過去,靠在了樹上。
閉著眼睛的時候,風裏的香氣好像就越發清晰,直直地鑽入了心間。
這是……在梅樹下嗎?她微微睜開了眼睛,在那縫隙間的光亮中見到了緩緩飄落的花瓣,然而腦子驟然劇痛起來,電光火石之間,眼前閃過了好幾個似有若無的畫麵。
直到最後一個,她才看清了。
是雲墨池。
他穿著丁香色的深衣,對她露出了溫柔的笑意。那雙眼睛裏,有明亮的疼惜。
“你沒事吧?”這聲音,好像將她從幻象中拖了回來。
用力睜開了眼,發現白傲翎正站在身旁幾步遠的地方。
“沒事。”她收回目光,說得倔強。
然而她的身體卻不比她的語氣這般強硬,離開梅樹沒走兩步就腳下一軟險些摔倒,他忽地已將她扶住。
那次被罰跪在繡堂前,他也是這樣及時地扶住了她。驀地,雲若之覺得心頭一軟。
“讓宮婢送你回去吧,你這樣走不了。”他皺起了眉,抓住她胳膊的那隻手也禁不住稍稍用了力。
“我們和好了嗎?”她轉過頭,有些埋怨。
他愣了愣,回避了這個話題,“我們沒有什麼需要和好的。”
沒有什麼需要和好的?這是在否認他們之間作為朋友的關係嗎?看來,在白傲翎心中,她連朋友都不是。
雲若之覺得很失望,可唇角卻漾起了笑意,她推開他的手,用力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小女已經好多了,不勞煩白少卿,小女這就自己回去。”
她一邊走著一邊努力忍住想要落淚的衝動。也許是是因為人在身體抱恙時總會很想念自己的親人,也許是因為剛才在幻象中見到了雲墨池的臉,總之此刻她忽然無比地思念他。
三哥,要是你現在在這裏該有多好。
合著衣在床上昏沉沉地不知躺了多久,雲若之睜開眼時,夕陽金色的光芒已經透過紙窗灑了進來。
口舌幹燥地像是在燃燒著火焰,她起身走到桌前剛想坐下來喝杯茶,門口又響起了輕微的動靜。
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提著竹籃的宮婢。
“淑娥醒了?這是奴婢給淑娥送來的晚膳。”她拿著竹籃走進來的時候,雲若之瞥見門口的地上還放著幾碟飯菜。
再一看她從籃子裏拿出來的兩道菜式,雲若之不禁納悶,怎麼都是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為什麼是這些?”她覺得應該不會那麼湊巧,這幾個菜雖然都是她喜歡吃的,但都是素菜,禦廚們不會這樣調配。
那宮婢以為她是嫌菜色看著太過清淡了,“淑娥不喜歡?是白大人說淑娥身體不適所以想吃些清淡的,說是淑娥請他來傳話的,還囑咐要熬粥送來。”
又是白傲翎。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卻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往事漸漸浮現在眼前,原來少年時的喜好他竟然記得!可是,這代表什麼呢?他是不是,同樣也記得鸞菀嫣喜歡的東西?
每一次都是這樣吵架,然後在她感覺到他們的關係有所進步的時候,他們又因為別的事繼續吵架。她如此直接,卻換不來他的諒解和坦誠。
還要重複多少次才足夠?
雲若之擺了擺手,讓宮婢退了出去。
“這個別扭的家夥,”她低頭喝了一口熬得濃稠的粥,又忍不住笑了,“每次都是這樣。”
她一邊埋怨著,卻一邊還是忍不住被他的心意感動。她早就知道他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認輸的男人,所以一點點小小的關懷就足讓她開心不已。
床邊的矮凳上,放著那件被疊的整整齊齊的流雲蓬。
梅枝的枝梢已經緩緩延展出來,在透落的金色餘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
次日,當雲若之特意趕在國君儀仗隊到達天辰山之前去找奚冰塵歸還流雲蓬的時候,她本來是有些莫名地激動的。
然而奚冰塵的反應,卻是意外的冷淡。他僅僅是如同在和一個陌生人說話般客氣,簡單的“謝謝”二字此刻聽來竟是遙遠無比。
奚冰塵甚至沒有正眼去看她繡的花樣,便略顯隨意的示意隨侍舍緣將披風接了過去。
雲若之臉上的淺笑還沒褪去就已經凝住,他對自己前後反差如此強烈的態度讓她一時沒能回過神,也讓她有些尷尬和失落。
“她還在那兒嗎?”奚冰塵沒有停住腳下的步子,隻是低聲問了他的隨侍一句。
舍緣微微側過頭朝台階上看去,正好看見雲若之轉身離開。
“現在走了。”他如實回答。
奚冰塵驀地頓住了腳步,動作突然到連早已熟悉他言行的舍緣也險些沒有反應過來而衝撞上去。畢竟,他們這是在下石階啊,舍緣不禁有些後怕。
“這披風要好生收著,等適當的時候再處理,不要讓人看見,”奚冰塵囑咐的言語間沒有任何波瀾,也依然沒有去看那枝梅花一眼,“去吧。”
舍緣立刻謹慎又小心地把流雲蓬抱在懷裏轉身去了。
直到他走遠,奚冰塵才回過頭看了看先前雲若之站的地方,那裏已沒有了任何痕跡。
他微眸一閃,臉上流露出一絲冰冷決絕的表情。
雲若之一邊往回走一邊在心裏埋怨自己的天真。
他是誰?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出雲帝國的四皇子染王奚冰塵!他不過是施舍般地給了你一點微笑和溫柔,你就居然妄想和他成為朋友麼?
她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怎麼如今的她越來越不像自己了?這些人的生活她本就是不願摻和的,卻不知不覺主動往那個遠在雲霄端的世界靠了過去。雲若之,你入宮來隻是為了侍奉那些人受這些窩囊氣的嗎?
在心裏大罵了自己一通,她這才覺得似乎是解了氣,眼簾微抬,不經意地竟看見了白傲翎。
他站在坡下的那株四季梅下,好像在和什麼人說話,從雲若之的方向看過去那個人是站在樹後麵的,看不清模樣。
想起他在背後關心自己的事,雲若之笑了笑,“好吧,這次又是我主動了。”
她這麼想著不禁有些雀躍,甚至還在幾步的時間裏就想象了好幾種他在麵對她時可能出現的別扭反應。
然而也僅僅是這幾步。
幾步之後,雲若之便頓住了。
和他說話的人,不是別人,而是鸞菀嫣。
鸞菀嫣站在梅樹下,臉上掛著嫣然羞澀的笑意,而最刺眼的,是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少年時的回憶在那一刻驟然閃現——
“誒,你打算在我們家待到什麼時候啊?”她問在府中養傷卻已被自己撞破了真相的鸞菀嫣。
站在那女子旁邊的白傲翎白了她一眼,“你這是對生病的客人說話的態度嗎?”
“我哪裏敢啊,”她看見他為了那個虛偽的女人忙前忙後就心裏發堵,“不過也來關心一下鸞小姐的傷勢罷了。”
白傲翎還想說什麼,卻被鸞菀嫣拉住了手,也是這樣對他嫣然一笑讓他和自己一起去院子裏說話。
雲若之清楚地記得,那一刻,白傲翎還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如今,那梅樹下的兩個人,還有不遠處的她,好像又在重複著當年的戲碼。而雲若之,永遠是站在外麵的那個。
迎麵的涼風吹得眼睛裏起了水霧,有些睜不開。她旋過身,從天而落的一片花瓣便輕輕從她的臉頰滑過然後落在了地上。
微涼的香氣。
“你心裏有什麼不痛快也不能拿自己撒氣啊,看看這手練劍都練到弄傷了。”鸞菀嫣嗔怪著說道,那隻拉著他的手纖柔而溫暖。
白傲翎愣了愣,隨即輕輕地抽出手,回避了她的示好。
“你怎麼了?”鸞菀嫣沒想到他會拒絕自己。
“沒什麼,隻是不大習慣,”他笑的有些勉強,“隻是皮外傷,習武之人多少會有的,不必掛心。你也回去準備一下吧,陛下就快到了。”
言罷,他竟真的轉身走了。鸞菀嫣蹙起了眉,終於確定白傲翎已經有了變化,而這變化或許連他自己都還沒察覺。他們之間雖然不是戀人,但鸞菀嫣一直都知道他對自己是有好感的,隻是她一直不願意輕易邁進白傲翎這個前景並不大好的人生裏,可當他的目光不自禁地開始圍繞在雲若之周圍的時候,鸞菀嫣就覺得心裏像是燎了一把火,讓她難受、不安和嫉妒。
於是和當年一樣,她開始想朝白傲翎走近,然後把他拉回自己身邊
眼前揚落了似有若無的花雨,那片花瓣落下的時候正巧與白傲翎手背上的那道淡淡的傷痕一擦而過。
微涼的觸感。
白傲翎停下腳步,左手攥成了拳頭,手背上的傷痕也就顯眼了很多。他垂下眼簾看著這道淡紅的痕跡,眼前驀地閃過了一副回憶的畫麵——
年少時,在雲府的那一天,他也是弄傷了手。一直在旁邊自顧自看書的雲若之卻是第一個來到他麵前的人。
隻是,她站在他麵前,伸出手遞給他一根布條,那微挑的眉梢間帶著傲氣和施舍般的滿足感,深深刺痛了他的尊嚴。
於是之後,他接受了從另一邊走來主動為自己包紮的鸞菀嫣的手。
白傲翎抬起頭,望著有些灰白的天空吸了口氣。
原來,他竟然記得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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