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62 更新時間：11-01-12 22:35
春雨過後反更深寒，小二裹緊單薄的衣衫，和一一緊隨著骨的步伐來到酒廠，酒廠沒有點燈，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骨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吹燃後便舉步前進，來到那一排盛著酒糟的木桶前，他們便止住弓腳步。
骨指出食指：〝一、二、三、四、五……〞
小二吞了吞口水：〝六〞
小二行近木桶，那木桶就剛好到他的腰身高，恰恰可以給一個孩童藏身，他還記得，以往跟小虎子玩捉迷藏時，頑皮的他老愛躲在恰好足夠他藏身的木桶中，虛掩著蓋子，咯咯笑著等小二找他。
小二整個身子一軟，便跪倒在木桶前，他顫抖著雙手，慢慢地撕開那封條。
那木桶的蓋子悄悄打開，酒糟的腐壞味道傳出來了，可隱約中還有一種更濃重的惡臭，小二掩住鼻子，忍不住幹嘔著。
〝別打開它，日子還未足夠的。〞
媗娘提差油燈，登時照亮了室中三日。小二睜圓眼眶，望著媗娘，隻見媗娘一襲青衣，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般，美得如梨花仙子。
〝琦郎，你隨我來，我們的孩子很想念你。〞媗娘往前牽著一一的手，她的手柔暖纖弱，白皙得如梨花花瓣。
三人隨著媗娘來到梨園中，春雨已歇，月亮掛在天邊，照得梨花如白紗覆蓋般迷蒙，媗娘挽著一一的臂彎，引著他走到一棵白梨樹前。
〝你還記得這樹嗎？〞
媗娘牽著一一的手掌，撫上那棵已經開始腐蝕的白梨樹身。
可一一他猛地掙開，把媗娘也撞到了。
〝你怎麼了？他是我們的孩子呢。〞媗娘連忙撫了撫樹身，道：〝爹爹剛才有沒有嚇著你呢，別怕﹐別怕。〞
一一喘了口氣，他感到剛才掌心貼著樹身，忽覺一股拉力把自己要往內吸一般，像要深淵般陷進去。
他回首望向骨，骨見一一呆若木雞的，於是徐徐道：〝是那些孩童的冤魂作祟。〞
〝你是指……那些失蹤的孩童……全都給埋在這了……〞小二咬住唇瓣，隻能從喉頭擠出這斷斷續續的話來。
〝這棵樹是我倆一起栽的，當他還是小樹苗時，我們便約定了要用他的花釀出最好的梨花釀。〞
媗娘靜靜的憶述著過往，在她那飄渺的眼神見，像看見了她最美好的時光。
〝那一年，你十三歲，我十歲。那時我們已約好要跟這棵樹一起長大，一起老去。〞
〝十五歲那年，你的父母提著聘禮來我們家提親，我躲在紗廉後，羞紅了臉，隻見到你朝我笑了笑，還頑皮地眨了眨眼。〞媗娘牽了牽嘴角，笑了笑，嬌羞非常。
〝可十六歲時，你便離去……〞
媗娘的目光頓時變得憂悒不已。
她深深的望著一一，眼神哀怨，彷佛想穿透他的身體，直瞅他的靈魂：〝那一年，我暪著父母，偷偷到西院安胎。那時，我一邊看著這梨花，一邊期望你的歸來。〞
媗娘的手觸上一一的臉，指腹刻劃著他的輪廓，他的眉毛、眼窩、鼻梁、嘴角……
〝那個男孩，鼻子長得像我，可眼睛像你，每每望著他圓碌碌的眼睛，我便想起你衝我眨眨眼的一幕。〞
媗娘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下：〝可我爹知道我的事了，他怒不可遏的，把護著我的奶娘撞開，搶了他……〞
〝我們的孩子就在這裏了，我天天為他澆水，他年年也長高，他問我爹爹何時回來。〞她憶起前塵種種，便覺如夢一般，薑琦跟孩子彷佛從未離去。
〝你終於回來了，琦郎。〞
此時，一一雙手一合，施展破術。
慢慢地，媗娘指掌下的輪廓變得陌生，麵目全非。
媗娘感到掌下的變化，便鬆開手，看著陌生的一一，她退後了一步。
一一欲言又止：〝你的琦郎已經走了，就在他十九歲時。〞
媗娘偏偏頭，輕聲問了句：〝是嗎？〞
一一見到這樣的媗娘，有些不忍：〝他已經走了十四年了。〞
媗娘看看梨樹，柔柔一笑：〝沒相幹，我可以趕上他的腳步的。〞
接著，她旋身便往那梨花樹衝去，像燈蛾撲火般，義無反顧的。
小二瞧見這一幕，便趕前奔去，可他雙腳根本是軟的，根本動不了。
最後，小二隻見白梨花上染上一層紅色，月光下，紅得像新娘頭上的累累花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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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數天，全個梨香鎮也鬧哄哄的，許多傷心的父母也來到西院的白梨樹下認屍。
自從骨把白梨樹連根拔起後，便發現盤桓在樹根的全是大大小小的屍骨，而樹根的最核心部份，便緊緊的繞著一具嬰兒屍體。
那嬰屍早化為一堆白骨，骨頭連著根莖，像連生嬰兒一般，骨取了這嬰兒的骨頭，施了安息禮，草草便埋葬在西院，跟媗娘合葬。
趕在官府查問之前，骨等三人已經離開了梨香鎮。
小二一顫一抖的騎在騾子上，也不領會一一的兜搭。
良久後，小二問了一句：〝你們趕在小虎遇害前，便知道媗娘是凶手嗎？〞
一一含著一根蘆葦草，聳聳肩：〝就我來之前，骨已經通知了我一切。〞
骨在之前從媗娘家偷了薑琦的畫像，一一便依樣畫葫蘆的易了容。
沙石地被雨水打濕了，馬蹄踏上去便濺出一些水花，可馬上的骨一身素白，衣袂飄飄，不沾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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