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66 更新時間:11-02-07 23:47
黃昏時開始下雨,至傍晚便將一場綿綿化作滂沱大雨,城市漸漸陷於迷蒙的夜色雨色中,這層玻璃正反映著軒敞宏闊的升降機大堂。雨豆叮叮當當的擊著窗戶,湘遙的指尖也隨著節奏默默點著。
湘遙還記得母親在自己極年幼時提過,自己出生時,老天便是在這清冷的冬季下了一場雨,香港的冬天本是極為幹燥,可這場雨恰恰滋潤了這世界,母親又是湘人,所以父母親給自己改了〝湘遙〞這名字。
本已是姓〝沈〞,可名字中還帶有一個〝湘〞字,可見她一生決不缺〝水〞。
側身坐在那靠窗的位置,手指輕劃過那堅冷的玻璃,指腹感到一片冰涼,可又全無濕意,空調的出風位正正的對著自己吹拂,她便感到雙肩上已在不自覺的瑟縮發抖,可她又不想離開這觀景的位置,便偷偷的拉動窗簾遮掩著自己。
這是青藍色帳縵,上頭釘了一顆顆細如雪霜的銀灰珠子,她的掌心細細刮著那些珠片,隻覺這觸感細膩。
她身上還穿著學校那套白旗袍,僅披了一件白羊毛外套,手上牢牢的攥緊那張清單,她剛才本在學校上課,可手機一響,她便向老師請假到來醫院。
醫護人員告訴她,她母親大概支撐不到後天,還給她先發來兩張藥費和住院費單據,她一看到這兩張薄薄紙張,心下便是一寒。
但她眼下卻什麼法子也沒有,可隻得自己一個人獨自彷徨。
驀地,她聽到一陣和弦鈴聲,這鈴聲一響,她便整個人彈跳起來,急忙挪出手來掏出手機,可她一定睛,自己的手機竟未有來電,她虛浮的目光胡亂瞟到身旁,發現原來是旁人的手機響起了,她雙肩一垮,豆大的淚珠快要掉下,可她還是牢牢憋著。
自得悉母親患病的三個月來,便是她倆的苦難日,沈母是身體上受盡了苦,而湘遙則是精神上受盡折磨。
她為了醫院方便聯絡自己,便出了手機,這手機一響,她便整個人彈跳起來,心底便會徹骨的寒。
〝湘遙,妳怎麼了?〞她在若有所思時,驀的聽到他人的問話,她便驚愕的拉扯了窗簾一下,可這一拉扯,那珠子便掉落到手腕上,瞬息滑進她寬鬆的衣袖裏,順著手肘徑直滾下去。
她愣愣的盯著那扇窗戶,隻覺那輪廓的倒影熟悉而溫暖,似要和著那些雨絲纏綿悱惻下去,她霍地站起,顫聲道:〝眠……〞
可等她看清來人,這話又止住了。
思勉氣籲籲的奔來,身上還穿著校服,他輕輕穩著湘遙,朝她低聲說道:〝妳是覺得冷嗎?妳先罩上這。〞
脫下了格子斜紋軟呢及膝大衣,一下子便蓋在她身上,那衣衫寬闊,她的身子便縮在這衣裏,半張臉蛋也給它遮掩了起來。
思勉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我到這裏來接妳的,眠風他。。。。。。還在學校。〞
湘遙一聽,口中便喃喃自語:〝不來了。。。。。。真的不來了。。。。。。〞
〝阿姨她怎了?〞思勉按著湘遙的臂膀,讓她那搖搖晃晃的身子安穩下來,他依傍著她輕輕坐下,兩人的雙肩緊貼,他清晰的感受到她在顫抖。
〝媽……她……就在這一兩天了……〞湘遙掄拳握著那折迭了的單據,可她的力度未有放緩減輕,直到那小單據變成了小紙團為止。
思勉按著她那緊繃拳頭,護在掌心中,讓湘遙的拳頭鬆開,一鬆手,那枚銀灰珠子便剛好從衣袖滑溜出來,輾轉間到了思勉的手中。
〝別怕,我在妳身邊……〞
空氣漸似滯澀,藍白色的光管便正中的照在他的身上,眉目鼻梁、唇線輪廓全也清晰、分明,看著這男生一雙明亮的眸子,彷佛是幽暗長路中恰巧看到的燈火,溫馨而寧詳。
思勉緩緩扶著她,她忽覺腳下一實,似是踏到了硬地,但是,她仍感到心亂如葛麻……
半晌,她給他安穩的按坐在椅上,手上那單據隨之一陣晃動,最終飄落地上。
思勉和湘遙在回家的路上也極沉默,車子駛得極平順緩慢,可偶然會輾過樹枝輕輕作響,那聲音細微,似在提醒著她自己已經過了幾段路,她愣愣的望出車窗,瞧著那稀稀落落的燈火。
湘遙的心中沉沉澱澱的,思勉輕擁著她踱步上樓,二人回到她家中,她仍是一臉茫然的。
思勉跟她交代了一聲,便給她關上門離開了,她一回到家中,便愣坐在靠窗的沙發上,翻開了那陳舊的紅色記事簿。
她翻掀查看著,終於找到了那號碼,那一連串藍色的數字已蒙糊一片。
〝這。。。。。不能再拖延了。。。。。。〞她終於下定決心要聯絡上在深圳的父親
她不知怎樣開口喚他一聲爸,因始終陌生了十一年。
他離開她時,她七歲,如今,她十八歲。
隔著電話,在接駁期間,她聽到一連串標準的女音國語,聽著這陌生的語言,她攥攥手心,頓覺一片濕濡,忽而,〝咇〞一聲,那端終於接通了。
可過了大約一分鍾,那彼端也沒有任何動靜,她深呼吸了一下,終於,囁囁嚅嚅著:〝我是湘遙。。。。。。媽得了胃癌,她不行了。。。。。就這兩天。。。。。你會回來嗎?〞會回來嗎?會回來再見母親的最後一麵嗎?會回來再見自己一麵嗎?
靜,很靜,這無聲的沉默,刺耳。
對方頓時止住了,似在沉思,良久,他慢慢細道:〝妳們。。。。。。需要多少?我該給多少?〞
〝咯〞,她大力的把電話摔在地上,那家用電話的機身脆薄,〝啪〞一聲,它便粉碎了。
她躺臥在長身沙發上,抬頭望去,便見一輪明月正獨立於中天,繁星如鹽細撒,明晃晃的綴滿了一片天際,可數顆寒星卻仍獨自懸在天陲,偶然一下一下的閃出藍光,像最隱晦的秘芒,既被眾星遺忘,亦遺棄了天空。
望著那點點星茫,她忽地抿唇笑笑,那幹涸的眼眶便濕潤起來,豆大的淚便從臉頰上滑下,漸停竭不下。
她渾身也在顫抖,眼淚終於在今天流下了。
這幾個月來,她沒歎過一口氣,沒流過一滴淚,她隻知道自己即使流再多傷心淚,身邊也沒有人幫自己拭,自己要堅強,要和母親走過這一關。
但在走不過時,摔痛時,自己該怎樣走下去。
那男人不知道,她母女倆需要些什麼,他自己該給些什麼。
她縮在沙發的一角,任由眼淚決堤而出。她側躺著,目光緊緊盯著屋子門側的魚缸,她這些年來也在養這魚,就是要給自己養活一個希望,即使是再小也好。
但這些日子來,她隻顧忙著母親的事,這些魚連日饑餓,缸中水也渾濁不清,牠們也終於盡數死了,都反白了肚子浮在水麵上。
什麼都沒了。
〝妳怎麼了?沒事罷!湘遙!〞
恍惚間,她聽到思勉的聲音,這才發現他就在門前。
思勉見這鬥室中烏燈黑火的,眼睛不禁一瞇,脫下大衣便朗步的走進屋中,摸索了半晌才摸到燈製,他正要開燈,湘遙卻大聲喝止,他便愣住的沒有行動。
〝我拿了妳家的備用鎖匙進來的,是伯母幾天前給的,她怕妳有事。〞思勉撫了撫湘遙的額角,放下一碗米粥在桌上,便轉身到魚缸前備清理。
湘遙用手背悄悄拭淚,她不想讓別人見到自己失控的一臉,她見到思勉要撈起正在半開半合著嘴的錦鯉,便立刻揚聲:〝再留一下罷,晚點再清理,再加點活水,或許牠們會活過來。〞
可思勉僅是頓了頓,還是繼續用膠袋撿了魚屍走。
〝我叫你停手!不淮碰!〞湘遙慌忙衝上前,一手奪了他手上的膠袋,腥臭不堪的魚水便濺到二人的身上。
思勉沉默著,他就把那隻膠袋甩到地上,再把剛才給湘遙帶來當晚飯的皮蛋瘦肉粥倒了魚缸中,攪起一缸濁水。
〝你瘋了!〞湘遙喝止他。
〝妳才瘋了!妳還要等多久!?妳爸不會回來了,麵對現實罷!〞思勉第一次在她麵前叫唬,她立時呆了。
確實,魚死了,便是返魂無術,一些事情始終是要有個了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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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夜
〝看見妳這樣子,我很心痛……〞思勉摟著她,隻是覺得她身上冰冷,像玻璃,但是即使是碎掉了的玻璃,在粉碎之前也要割傷身邊人。
他這樣摟著她,拭幹她的臉,再吻上她的唇。
思勉的手攥在她的肩胛上,他一垂眸,輕拂開那貼在她唇瓣的發絲,冰涼涼的唇瓣便貼在她的臉頰上,蝶吻般密密地落在她耳鬢、眉心、眼簾、鼻尖,拇指撫過她輕啟的唇齒,再柔柔的吻下去,彷佛要把她細細的揉進體內,像要慢慢的將自身的熱力渡給她。
這是他們的初吻,也是他們的第一次。
湘遙茫然的隨著思勉而行動,沒反應的被解下旗袍襟上的小扣,被脫去了貼身衣物,她隻是看著魚缸的熒光管,白光透出藍色的,幽幽的,茫茫的。
思勉拑著湘遙那雙僵硬的臂胳,頓覺她混身冰涼,像所有血液也停止了運行,他便用雙掌撫摸磨擦著她的肌膚,希望讓她的身軀生溫轉暖。
湘遙秀麗的眼眸映著藍磷,朦朧中慢慢浮起一層薄暈,正如那遙掛在天陲的月輪,眼前晃晃似有許多模糊人影,要待瞧個明白,卻越瞧越胡塗。
〝也許,真的不來了。。。。。。〞她低聲喃喃自語,此後整個人也像失了知覺,漸漸的,濕漉漉的淚水滑到蒼白的唇邊,可思勉正靠在她身旁,盡把這句細碎的耳語聽得仔細、分明。
〝呀!〞的一聲驚叫,怱然,一下尖銳的痛叫湘遙清醒過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她用力一掙,可思勉腰間一挺,便又再是一記削肉刮骨般的劇痛。
〝別!〞她正想掙紮,可一陣痛楚又打斷了自己的呼喊,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焚燒著,混身也在痙攣,她的下身可以說是硬生生的給他打開、擺布。
她的神智又開始迷糊了,隻看見他在自己身上有節奏的律動著,身體在白光的照射下,像一把利刀、匕首,強悍而直接的刺穿她,自己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湘遙疼痛得神智不清,眼前一片蒙矓模糊,所有人、物也化作一片幻海,隻見那泛著粼粼藍光的畫麵,海浪拍打著濁白浪花,重重迭迭的。
每一翻浪也像一隻鬼影曳出,一層挨一層的迭在一塊,每張麵也是扭曲的,正貪婪的吞咽著、撕扯著這自己。
一陣暈眩昏厥,寒意漸從腳底往上蔓延,直竄心髒、腦袋,她的四肢不由自主的發抖,大半身子已漫進海中,雙腳、全身將要在下一刻被大海吞噬。
她歇斯底裏的要逃出那片幻海,便如一個溺水之人,雙手伸手攀去拚命亂抓。
但是每次掙紮,便是換來更深刻的痛楚。
隻感到痛,徹骨的痛。。。。。。
在一切消歇後,他們便軟軟的依偎靠倒在一塊,以薄被裹身賴在床上。她筋疲力竭的攀伏在睡床上,感到四肢百骸也全散開了,光祼的背在他的唇齒細碎的撫弄細吻下,她便泛起了一陣陣顫抖。。。。。。還是顫栗?
迷失過後,她才明白自己所以不反抗,是因為實在是沒有反抗的需要。若果是因寂寞而找上一個人,思勉決不會傷自己的心,把第一次給了他,反倒是安了自己的心,還安排好了自己的路。
湘遙迷糊糊的,眼皮有點累,想閉上眼睡去,可還是細細碎碎的跟思勉說話,似睡前的小孩在喃喃:〝我媽就在這一兩天了。。。。。。到時候,又是要斂喪費什麼的。。。。。。怎辦?〞
她緊閉上眼,隻覺得一提出這要求,自己便像一個為財獻身的女人般。。。。。。
賣身葬母?!
自己也不禁要笑出聲了。
但這些日子來,自己的錢還有多少,最清楚的,隻有自己。。。。。。和身邊這人。
細細打量著她,思勉的眼簾眨動了兩下,最後垂下注視著她,幽幽說道:〝我和爸媽們說了,我們是舊街坊,一定會幫忙的。〞
語聲溫柔,就似在夢中囈語一般,說完了,便抱著她的腰肢轉過來。
〝別這樣睡了,對心肺不好的。〞他拂開粘在湘遙臉頰上的一撮發,鼻端輕輕擦過,在湘遙微紅的臉龐上輕吻一記,似在撫慰著她。
湘遙倚在思勉的腰側,腦袋靠在他肩頭,長發披將下來,直垂到腰間,柔絲如漆如綢,遮掩了半邊臉。
思勉摟緊湘遙,似要以自己的體溫、對方的體溫來烘暖雙方,他或輕或重的撫弄著她的背部,讓她逐漸適應自己的體溫,湘遙環抱著自己蜷在他的懷中,腦中卻已是昏昏沉沉,便迷迷茫茫的睡了。
他不知道,這些年來,她總是要如此伏著才睡得安穩,隻有伏著曲著身子來睡,才不覺得自己會有安全感。但這一刻,在思勉的懷中,她坦然的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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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淩晨一時,思勉還挨著床鋪啃著指甲,睜開眼瞥著那薄脆的玻璃,玻璃反映著迷離的藍光,他不自覺的緊了被單,緊蹙著眉頭,彷佛在斟酌沉思著什麼。
睡夢中,湘遙隱約聽到手機鈴聲,她渾身立下一震,身旁的思勉便輕輕環抱著她,在她耳畔細細喃喃嗬護著。
思勉見湘遙那緊蹙的眉頭微展,便兀自披上外衣,翻身急速取來手機接聽。
思勉到那手機的來電顯示,先是愣住了,但為免湘遙驚醒,他便飛快的接聽那電話,壓低了嗓音,沉沉應道:〝嗯,是眠風你。。。。。。是我,思勉。。。。。。那個。。。。。。我。。。。。。在湘遙家中。。。。〞
他轉頭瞄著摟緊棉被入睡的她,他牽唇笑笑:〝現在。。。。。湘遙在我身邊。。。。。。她睡著了。。。。。。睡得很沉穩。。。。。。〞
王菲。不留
作詞:王菲作曲:王菲編曲:張亞東
我把風情給了你日子給了他
我把笑容給了你寬容給了他
我把思念給了你時間給了他
我把眼淚給了你
我把照片給了你日曆給了他
我把顏色給了你風景給了他
我把距離給了你無言給了他
我把煙花給了你節日給了他
我把電影票給了你我把座位給了他
我把燭光給了你晚餐給了他
我把歌點給了你麥克風遞給他
聲音給了你畫麵給了他
我把情節給了你結局給了他
我把水晶鞋給了你十二點給了他
我把心給了你身體給了他
情願甚麼也不留下再也沒有甚麼牽掛
如果我還有哀傷讓風吹散它
如果我還有快樂
我把風情給了你日子給了他
我把笑容給了你寬容給了他
我把思念給了你時間給了他
我把眼淚給了你責任給了他
我把煙花給了你我把節日給了他
我把電影票給了你我把座位給了他
我把燭光給了你晚餐給了他
我把歌點給了你麥克風遞給他
我把心給了你身體給了他
情願甚麼也不留下再也沒有甚麼牽掛
如果我還有哀傷讓風吹散它如果我還有快樂
如果我還有哀傷讓風吹散它如果我還有快樂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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