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05 更新時間：11-12-24 21:40
將一首歌曲從喜歡變成一聽就想吐，就是將它設為手機鬧鈴，小凡睜開眼，從被窩伸出一隻手掐滅鬧鍾，身子像蠶蛹般拱了拱，下鋪的小魚喊她，“小凡，還不起！今天是數據庫最後一節課，商哥劃重點！”“MyladyGaga！”小凡一聲大叫，瞬間從挺屍狀態原地滿血複活。
“第三章，關係數據庫標準語言SQL。。。會出大題。。。”年輕的男老師飛快地過著PPT課件，底下一片“唰唰--”的翻書聲，小凡用不同色的熒光筆畫著杠杠，偶爾潦草地寫下“D”，“X”，“T”等字母；突然間，一個奇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知道嗎？其實整個世界隻是我們編寫的一個程序，這個程序鏈接了無數數據庫，每一位人類都有自己的數據庫，裏麵存放的數據便是一生的各種經曆。”小凡愣了愣，隨即扭頭四顧，她以為有人在和她說話，但事實上所有同學都在埋頭疾書，她用筆尖敲敲腦袋，也許是自己無意識的臆語吧？
“今天提前下課，想複習的可以留下，有事的可以走了。”老師一邊關掉投影儀，一邊說道；教室的氣氛隨之鬆散起來，有人走去老師身邊，“商哥，給個去年的題唄。”老師邊走邊笑道，“學校有規定不能給，再說重點都畫了，加上平時分數及格很容易嘛。”“可是SQL語言滿難的。。。”“好了好了，我會考SQL的查詢，刪除和修改語句，自己回去多看看書。。。”
小凡豎起賊耳偷聽他們的談話，手上慢騰騰拉著挎包的拉鏈，好友小魚笑嘻嘻地走到她麵前，舉起脖子上的掛飾，“看這個！”
小凡瞧了兩眼，對方手裏是一隻Q版的柯南，挑眉道，“我記得你的品位是蠟筆小新。”小魚撇嘴，“掛柯南（諧音‘掛科難’）啊你懂不懂？”小凡笑出聲來，“我隻信春哥。”這時她聞到一陣了焦香，原來身邊有人正啃著燒餅裏脊，頓感大餓，挽住了小魚的胳膊，“我還沒吃。。。”
小凡使勁甩著頭，一股奇怪的失真感如潮水般淹沒了她，眼前是男孩女孩們的笑臉，一排排階梯式課桌椅，滑動黑板上沒擦幹淨的粉筆字--一切都正常而熟悉，卻又說不出的荒誕。
“小凡，小凡。。。”耳畔有人叫著她的名字，她回過神，視線中，小魚薄薄的唇開合著，“你不是說要去八食買飯嗎？走吧。”“喔，”小凡下意識地應聲，潮水退了下去，露出真實的大地，她大腦的腦電波正生出一組正確無誤的信號，“因為我餓了，所以去吃飯，恩，是這樣。”
呼吸著冬日屋外的清冽空氣，小凡才真正清醒過來，回想著剛剛的事，她自己也覺得無法解釋，難道是睡眠不足加饑餓導致的精神恍惚？
從挎包裏傳來一陣震動，小凡用牙齒脫掉毛線手套，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老媽，臉上不由浮現出幾分煩躁之色，“喂，老媽啊，有什麼事沒？”電話裏的女聲細而溫軟，像砂鍋裏快煮爛的粉絲，“沒啥事，你在學校還好吧？天氣冷了，要注意保暖啊。”小凡換了隻手，將另一隻插進羽絨服的口袋，“知道了，你們也是，還有其他事不？”電話裏沉默了一會，再開口時粉絲爛成了糊，“你爸昨晚又找我吵架。。。”
J大的紫荊路，一個個頭不高的清秀女孩對著手機激烈地叫嚷，她說的是南方口音，在其他人聽來和孟加拉語差不多，她身邊的的高個女孩拽著她的衣服勸著，“小凡，你跟你媽好好說。。。”南方女孩霹靂巴拉說了幾個字，放下手機對身邊人道，“不好意思啊小魚，你自己先去吧，我這電話不知要打到啥時候。”
小凡從路的中心走到邊緣，重新舉起了手機，“老媽，我真佩服你，跟一顆不定時炸彈過了半輩子。。。”對方歎氣，“你們走了，他就在家找我的碴，唉呀！你要好好念書，將來有出息了，我就住到你那去，不用天天受氣。”小凡皺著眉，“我現在還沒搞明白，你們到底為啥事吵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他是無風也起三尺浪。。。”小凡哼了一聲，“我親身經曆了二十年，能不知道嗎？”對方又歎了口氣，“我一直不離婚，不就是為了你嗎？我忍了你爸一輩子，就是為了你能過得好。。。”小凡清秀的臉在聽到這句話是微微扭曲了，她克製不住地大吼起來，“夠了！你老是跟我來這句！你什麼意思啊你？你是要說我的幸福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你他媽的以為這句話很勵誌？中國父母都怎麼回事啊？一天到晚說為了孩子犧牲，孩子知道父母因為自己而受苦，他媽的就感動的不行，就有動力去奮鬥了？這是什麼邏輯啊？我告訴你，這樣孩子隻會覺得愧疚，隻會覺得自己他媽的不該出生！你想離婚就去離，別再說是為了我，我擔當不起！”
小凡吼完就掐了電話，麵色仍是不好看，現在給她一根火柴，她能將自己引爆了。一個穿溜冰鞋的男生從她麵前滑過，不停地回頭看她，小凡不說話，隻是惡狠狠地瞪著他，男生趕緊溜遠了。
毫無預料地，那股詭異難言的荒誕感再次襲擊了她，小凡渾渾噩噩地站在路邊，這一次，她沒有迅速恢複到normal狀態，周圍的一切忽地變成虛無，她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正從這個世界抽離，但其實這是一種無法用人類語言所形容的感覺，而靈魂這種東西也許並不存在。
“你好，ID-2012。”一個清晰的聲音喚醒了小凡。
小凡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一隻空曠的房間，麵前是一隻pc機，pc的鍵盤閃著冰冷的光澤，但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包括人影，“我在哪？”
“你在我們的世界。”那個聲音道。
“你們的世界？你們是誰？”小凡警備地問道，同時四下打量著。
“還記得你在課堂上聽到了話嗎？我們是你們三維世界的創造者，至於我們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我無法向你描敘，因為你不會明白。”這次，那個聲音像是直接在小凡的腦中響起。
現下的情況不僅超出了小凡的認知，可以說完全不在人類的經驗之中，小凡反而鎮靜了下來，但對未知事物的好奇是人類共同的天性，她絞緊了手指，“你還沒說，怎麼知道我不會明白？”
“這麼比方吧，你覺得錄音機能收到電視的信號嗎？”
小凡怔了一怔，“不，不能。”
那個聲音又開口了，“你們人類最優質大腦的擁有者愛因斯坦曾說，宇宙中最不可理解的事，就是宇宙是可以理解的。可你們理解的宇宙，隻是人類的宇宙。好了，我們不需要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因為你的時間不多。”
“什麼意思？”小凡的神經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高度緊張起來。
“別緊張，我並不想傷害你。其實，你非常幸運，因為，你是我們在地球抽取的一千名幸運者之一，我們會給你一個改寫人生的機會。”
“改寫人生？”小凡不可思議地喃喃著。
“是的，我說過，人類的一生由有限的數據組成，所以，改寫人生並不難，隻需要修改其中某些數據。”
小凡不自覺地點點頭，“依照這個邏輯，的確可以。”
“邏輯？”那個聲音用反問的語氣道，“邏輯不過是我們製定的程序規則。”
“什麼意思？”
“這樣說吧，你們人類會做夢，夢裏會發現各種事情，但醒來後，你們會覺得夢裏的事情是毫無邏輯的，對不對？”
小凡答道，“夢隻是意象的混亂組合，當然沒有邏輯可言。”
“可你們在夢中的時候，會察覺出邏輯不對嗎？哪怕前一件事情的發生和後一件毫無關聯，在夢中你們也不會覺得不妥。”
“你是說真正的邏輯是不存在的？”
“人類的夢是我們程序的一個小漏洞。”那個聲音從側麵回答她，“現在聽我說，你可以想象自己正麵對著一堆模擬人生的數據，然後你可以用SQL語言對這些數據進行增刪和修改。我知道數據庫標準語言SQL你學得不錯。”
小凡定神看向麵前的pc，屏幕上果然翻滾著無數數據，甚至數據的實體，屬性等的命名方式都是自己習慣的。而她對插入，刪除等SQL語句還是相當熟悉的。
那個聲音又道，“目前你擁有的權限是public，隻能對數據進行查詢。在我賦予你datawriter的權限之前，我要告訴你一些注意事項，你修改的數據不能查過數據庫的兩萬分之一，也就是說，你人生中所改變的事情不超過一天時間，不過這足夠了，不是嗎？輸入的數據隻有些許不同，運行出的結果會大變樣。”
“足夠了，有些時候，一件事情就足以影響一生。”小凡的雙手搭上了鍵盤。
“是的，ID--1988刪除了他的一項訂單，最後躲過破產的命運；ID--1996改變了他妻子在1969年3月2日的全部數據，於是他的妻子躲過了車禍，同他白頭偕老。。。。。。”
小凡猛地打斷了他的舉例，“這麼說，我可以改寫其他人的人生？而不僅僅是自己的。”
那個聲音並不意外地答道，“是的，通過修改他人的數據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同樣可以。”
小凡淡淡一笑，活動了下纖細的手指，“可以開始了嗎？”
“可以了--不過，你的反應還真是特別，不少人類就算竭力克製激動和狂喜，依然會不由自主地全身發抖。”那個聲音似乎飽含了一點叫“好奇”的情緒，“好，我不打擾你了。”
小凡在心裏道，狂喜嗎？其實我很害怕。。。但我必須這樣做。。。
select。。。from。。。where。。。
Insert。。。into。。。values。。。
小凡的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鍵盤，屏幕上顯示出一行行SQL語句，在她看來，將人一生的經曆模擬成各種數據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就算在理論上可行，實際操作起來投入的人力和時間也將不可估量。但小凡很快發現，“對方”做的非常好，甚至非常“人性化”，這些未知生命體的智慧遠遠超過了人類，其中差距好比太陽係和一顆量子。
小凡做的第一件事，是從“中國高考表”裏查詢出1977年的英語試卷，考題並不難，但帶有濃烈的時代色彩，像翻譯題有，“我們要練好身體，保衛祖國”，“向貧下中農學習”等等，小凡隨後調出標準答案，一邊在肚子裏道，“‘貧下中農’這個詞還真特麼有中國特色。。。”查出答案時她飛快地瞟了一眼，poorandlower-middlepeasants--真是天才的翻譯！
第二件事將填了答案的試卷數據插入一個男學生的人生數據庫裏，在試卷這個基本表裏還插入了一個叫“備注”的屬性，備注裏是一行信息，“一定要將試卷背下來，它會影響你的一生。”
小凡停止了輸入，揉著有些發酸的肩膀，身子向後靠去，她在心裏想著能靠上一隻柔軟的靠墊，果然後背的觸感十分舒適，不過，除了麵前的電腦，她還是看不到更多的物事。
“嘀嘀嘀---”pc機突然響了起來，像是在報告故障。
小凡緊張地撲上前，屏幕上出現了“Error”的字樣。
“ID--2012，你的操作違反了規定，ID--2012，你的操作違反了規定。。。”pc開始不斷重複這句話，小凡對著虛空叫起來，“你妹的！怎麼回事？”
那個聲音很快做出反應，“ID--2012，你造成了一個悖論！”
小凡反倒平靜下來，“還真是。”
“你這樣等於完全抹殺了自己的全部數據！”
小凡點點頭，“對，我根本沒有出生，又怎麼可能坐在這裏？”
那個聲音道，“ID--2012，這是我的失誤，現在數據並沒有導入，你還有另一次機。。。”
小凡又一次打斷了對方，“我沒有違反任何注意事項，我拒絕為你的失誤買單！”
“我的注意事項裏原本包括‘不得抹殺自己的數據庫’，但之前的人類無人有這樣的意願，而我們對你的數據分析過，你絕不是一個厭世者。”
小凡緊緊抓著胸前的衣襟，“我當然想好好活著，可是。。。”
她修改的數據庫的對象是自己的父親，他是一個正直的君子，擁有和中國大部分君子類似的命運--懷才不遇。
在1977年恢複高考之前，上大學是推薦製度，人治必然導致腐敗，雖然他成績優秀，但出身決定了他的大學夢隻是一個泡影，而在那個時代，更多的高中生連想都沒想過“讀大學”這個問題，不要譏笑他們沒有雄心誌向，如果你一直活在鴨圈裏，要怎麼判斷自己是一隻鷹？
終於等到了1977年，在鄧小平的積極推動下，高考製度終於恢複了，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備考中，課本不夠就用手抄。夏天複習時沒有電風扇，就準備一通涼水，一雙腿插進桶裏降溫，他的關節炎就是這麼來的。
他在理科上具有非常高的天賦，但文科底子較薄，特別是英語；當年流行一句話，“不學ABC，照樣幹革·命”，學校的老師也不太重視外語，所以那年高考，他英語才考了十來分，與誌願大學失之交臂，他從報紙上得知自己被調劑到了一所師範專科。
小凡的眼睛看著不可知的地方，“。。。後來他和初戀的婚姻又因為對方家庭的反對告吹，這一輩子，算是家庭事業兩不順。他的脾氣變得喜怒無常，雖然他是一個好人，但好人身邊，不見血流成河，卻有暗傷無數。所以，我要利用這次機會改寫他的人生，不惜任何代價。”
“ID--2012，你堅持如此嗎？”那個聲音沒有立即駁回她的要求，而是用了疑問的口氣。
小凡挑眉，“在三維世界，我的存在會是一個悖論，但你們的世界並不是三維的吧？”
那個聲音沉默了半晌，道，“的確如此。你引發了程序的一個bug，我可以修正它；但這樣，你將隻是我們抽取出的一個微小程序段，不再擁有人類世界的完整數據庫。也就是說，你永不存在。”
小凡不再去費神思考對方的理論，隻是睜著空洞的眼神道，“我從來不覺得自己不該出生，但如果說每個人的人生也是一段程序，我的出生隻是修補一個壞的程序的補丁，還不如我消失，讓他們的人生有機會成為好的程序。”
程序返回1977年這個時間點，一個男子考上了夢寐以求的著名大學的化學係，四年後，男子進入一所全國排名靠前的研究院，並在第二年和心愛的戀人結婚，同年生了一個男孩；男子憑借著過人的天賦和踏實耐勞的作風，一生功成名就，幸福圓滿。
（完）
後記：這是一篇偽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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