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96 更新時間：11-02-18 15:55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我拈著落英不禁有感而發。
“落花嗎？一定很美吧。”羿岩突兀的搭進話來。
我這才留意到，不知何時羿岩推著輪椅過來了。現在的羿岩就像無害的孩童般，讓人不禁的想保護他。
我輕輕走過去，按住輪椅有些責備道：“怎麼不讓人陪你出來？萬一摔倒怎麼辦？”
羿岩，若你有什麼閃失，你讓我怎麼辦？
他睜著沒有焦距的眼睛抿嘴淺笑：“這段時間我都把這院子裏的路轉熟了，沒事的。”
那萬一出事了呢？萬一你不小心傷到自己呢？我心裏不禁想到，但我卻沒忍心說他。他現在，才是最難受的那個吧。當夜qing告訴我羿岩他可能永遠失明終身殘疾時，我險些接受不了昏死過去。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我隻能更加更加的清醒。隻有這樣，我的心才不會那麼痛……。
“怎麼不說話了？”羿岩狀似無意地問。
我這才緊了緊心神，勉強撐笑：“沒有啊，我隻是在想等會給你泡什麼茶喝。”
“你啊，竟是擔心這些事情！放心吧，你就算隻給我白水喝我也願意。”他純純的笑著。
羿岩，你這樣的笑真好看。若是以前的你，定不會笑得如此開懷。隻是現在………。
“前段時間我采集了些桃花，不如一會就用它衝茶給你喝，如何”我推著他邊走邊問。
“當然好，桃花清香馥鬱，泡茶來喝味道一定不俗。”羿岩連連稱道。
“你很喜歡桃花嗎？”我有些明知故問。
“算是吧，不知為什麼。就是很享受它帶來的芬芳。很奇怪吧？”他有些自嘲。
“每個人都有自己特殊的愛好，別人並沒有評論的權利。隻要你喜歡，又何必在乎別人的眼光呢？”我試著勸慰。
“嗬嗬，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羿岩打趣道。
看著這樣的羿岩，其實我心裏真的好希望他就一直這樣下去。甚至我心底深處自私的希望，他的腿跟眼不要好起來。這樣，我就有借口留在他的身邊。可是如果我真的這樣做了，恐怕連我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夜姑娘，公子在前廳等你。”夜瀲……。。不……是芳嬈突然出現說道。
“既然夜qing叫你，那你就快去吧。改天，我再喝你泡的茶。”羿岩適時的說。
“那我就不陪你了，下次再泡給你喝。”我笑了笑。
芳嬈很熟練的接過手，看著她那麼小心翼翼地推著輪椅，我的心中有些微微刺痛。芳嬈她……應該是喜歡羿岩的吧，這一點我在前段時間就發現了。她總會很溫柔的對羿岩，雖然羿岩現在看不見。但是我相信，他一定能感受到芳嬈對他的心意。所以他才會允許芳嬈總是出現在他的身邊，就連生活起居，都是她一手包辦的。或許說，現在的羿岩並不需要我。我與他而言，可有可無。我從沒想過告訴他我就是曉曉，或許從另一方麵說，我希望他隻要知道我叫夜闌。這，就足夠了。因為我實在沒有勇氣，把過去的一切告訴他。因為我真的很畏怯，我怕知道以前的自己在他的心裏根本沒有任何位置。現在這樣很好，至少我還能陪在他身邊。至少，我生命的最後裏有他。除此之外，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前廳
夜qing捧著茶杯細細的啄著，動作間是說不出的優雅。可是，我不是一個懂得欣賞的人。所以我才會神經很粗的說：“再怎麼喜歡這個杯子，也不至於抱著它吻個不停吧。”
我挑釁似的抬眼看著他，自顧自得找了張椅子坐下。
“嗬嗬，看來你的精神倒是好的很啊！”柔柔的聲音甜得發膩。
“你很閑嗎？有空找我聊天？”我的語氣仍眼有些紮人。
好吧，我承認我是故意針對他。如果我不這樣的話，或許他永遠不會跟我進入正題。雖然我算不上很了解他，但至少我相當清楚這一點。
“我希望你能做我的線人，怎麼樣？”夜qing衝我盈盈一笑。
我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不然你也不用大費周章的把我弄到這來。隻是我好像沒什麼本事，怎麼當線人？
“三天後會帶你出莊，到時候你隻要按照我說的做就可以了。”夜qing並不到算多做解釋。
“我可以知道，你要對付的人是誰嗎？”我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木軒。”夜qing說完後便定定的看著我，像是想從我平靜的麵具上找出一絲破綻。
但是我除了輕輕“哦”了一下，便沒別的反應。
“我還以為你會追根問底呢，不過你的反應………還真是出乎我的預料呢。”他攏了攏耳邊的碎發。
“在這之前，我有個請求…………。”我鄭重的對他說。
……………………………………。
兩天後的晚上皓月當空
我推著羿岩，來到了莊裏的樹林。耳邊是此起彼伏的蟲鳴，使周圍顯得愈加寂靜。踩著軟軟的草，我靜靜地端詳著羿岩。
“我們，要去哪？”羿岩回過頭微微一笑。
我看他突然回頭，險些叫出來。若不是知道他現在看不見，我一定會以為他還是個正常的人。可是，他毫無焦距的雙眼和無法行走的雙腿。卻時時刻刻的提醒著我。這一切，都是真的。每次一想到這，心，都會很痛很痛。
“不要急，很快就到了。”我緊了緊披在他肩上的衣服。
我請求夜qing為我準備這一切，隻為圓心中的那個願。就算隻有一次也好，隻要是跟羿岩一起，我就很滿足了。
“到了！”我裝作很興奮的樣子，我沒告訴他我明天會離開。所以，我要盡量的假裝沒事。
“這是哪？好像很空曠？”羿岩不禁疑惑。
“空曠的話，風才夠大啊！”羿岩，假如你看得見的話………。
“你到底玩什麼花樣啊，夜闌？”他又露出了那令人心痛的微笑。
“把手給我。”我拭去眼角那幾欲留下的液體，勉強笑道。
羿岩很聽話的把手伸了出來，看著他那雙修長的手我不禁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什麼？”羿岩麵色如常的問。
“我是說，你出一隻手就夠了。”我將語氣盡量放歡快些。
羿岩雖然麵露疑惑，但還是抽回了左手。隻留下，一隻右手。
我將早就準備好的孔明燈，擺在他麵前。隨後，握著他的手，將燈點燃。
在握著他的那一刻，我眼中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地流了下來。羿岩，能跟你有這些回憶，我真的此生無憾了。
孔明燈，冉冉升空。載著我對他滿心的祝福，逐漸飛遠。
“羿岩，快些許願吧。現在許願，說不定就會實現的。”我不舍得放開了他的手。
他果然聽話地閉上那失神的雙眼，像是在許願。
羿岩，你知道我許的是什麼願嗎？倘若你現在看得見的話，你就知道我的願望了。因為，我把願望寫在了剛剛放飛的孔明燈上。我想這樣做，上蒼一定會幫我滿足願望的。
“你剛剛許願了嗎？”羿岩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我啊，剛剛太高興，忘記了。”我怎麼能告訴你我的願望，如果你知道了，一定會笑我天真的。
“羿岩，你相信我嗎？”我半蹲在地，直視著他的眼睛。雖然他現在看不見，但至少我拿你剛看得見他。
“當然。”他說的毫不猶豫。
在聽到他的答複時，我的心突然覺得好溫暖。就算他僅僅把我當做朋友，我也不介意。
“說得好，有糖吃啊！”我趁他不備將半粒惟絮塞進他的嘴裏。
看著他吞下，我的心才算稍稍穩了下來。
“你，給我吃的是什麼？”他不停的咳嗽。
我站起拍拍他的後背，替他順順氣：“補藥，有助於你身體的恢複。”
“是嗎？可是………。”他好像很不解。
“不要可是了，總之你相信，我不會害你。”我輕輕捂住他的嘴。
羿岩，請相信我，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想夜qing不會騙我，這半顆惟絮應該是真的。當日他喂我吃下這藥，我用盡辦法才將它從我體內取出。後來我也驗過，並沒有毒。雖然隻是半顆，但應該會幫到你。至於我，注定無福消受這療傷聖藥了。
“很晚了，我推你回去吧。”
“好。”
羿岩，不知過了今晚，我們是否還能再見……………
飛到高處的孔明燈，仍然亮著。更惹人注目的是在它周身都用娟秀字體寫著：“願蒼天庇佑羿岩，福壽安康，早日康複。”
有些愛，不一定要說出口；愛你的人，或許就在身邊……………。
翌日
我撫著箏，獨自坐在落日峰崖邊。隻為，等一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命運的捉弄，三年後的今天，我又回到這裏。而且等的，是同一個人。
“是你？！”並不驚訝的聽到了木軒的聲音。
“是我，木公子。”我卻未回頭。
我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可是我在已習慣了稱他為木公子。這樣，我們的距離才會拉開。這樣，我才能裝作坦然的麵對他。
“不知夜姑娘，在此地作甚？”木軒的話語充滿了試探。
“賞景，等人。”我彈箏的手仍未停。
幽幽韻聲，嫋嫋無跡。
“這落日峰的夕陽的確很美，隻是不知姑娘等的是何人？”
嗬嗬，你在明知顧問嗎？還是，有意捉弄？
“等一個，懂得我音律的人。”既然如此，我就跟你繞繞圈子。
“箏，是好箏。指法，精妙。隻是欠缺了一樣東西。”木軒精辟的點出。
我停住手，起身，抱琴，回頭問：“缺了什麼？”
“一顆心，一顆注入熱情活力的真心。”木軒展開手中那把白玉扇。
“那依木公子所言，怎樣才能補上？”我輕輕向他走了過去。
“不如，讓在下慢慢教導姑娘？”木軒臉上滿是戲謔。
“不必了，既然彈不好，那我便不再彈了。”我將手中的箏，用力擲在地上。
“啪啪啪！”木軒像是在看一場好戲，竟鼓起掌來。
我抬眼看去，滿是不解。
“你這招，用著真妙。”木軒以扇輕挑我的下顎。
“什麼意思？”我毫不畏怯的盯著他的眼眸，一如，他為我別上發簪的那一天。
“是‘千麵書生’派你來的吧，嗯？”木軒倒是毫不忌諱。
我暗暗思索，不再言語。的確，夜qing本想把我安排在木軒身邊，好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可是現在，情況好像有些不妙…………
“你倒是有趣，不過我還是應該謝謝你。”木軒突然冒出這句話。
“你…………。？”我頓生疑惑。
“你現在一定很奇怪，對嗎？”木軒輕笑道。
我拂開那礙眼的扇子，將頭偏向一邊。
“我跟他打了個賭，賭你一定會來。而且，你還會想盡辦法留在我身邊。”木軒事不關己的道出緣由。
“你們………早就商量好？”我有些隱忍的說。
“算是吧，不過我沒想到你真的回來。嗬嗬，還真是讓我有些意外呢！”木軒沒有半絲抱歉。
“也就是說，我被騙了。”我用肯定的語氣問他。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不是嗎？”看得出，他現在很得意。
看來，我又被耍了。算了，反正已經被騙了那麼多次。多一次少一次，也沒什麼差別。雖然這樣想，但心中，難免又刺痛起來。
“既然你這麼想留在我身邊，我就成全你，如何？”看著木軒勢在必得樣子，我不禁有些眩暈。
“我有什麼好處嗎？”我轉身看著轉瞬即逝的夕陽。
“知道我跟他是那什麼做的賭注嗎？嗬嗬，是半顆惟絮。如果你留下來，或許我那天心情好，會把它給你。”木軒的口氣十拿九穩。
因為背對的緣故，他看不到我微微上揚的嘴角。惟絮？就算你現在給我，我也不稀罕。可是我卻又必須留在你身邊的原因………。。
“怎麼樣？”他合上了扇子。
每次他一這麼做，就代表他已經沒什麼耐心了。
“好。”我轉過身不冷不淡地說。
“嗬嗬，你不怕我納你為妃趁機占你的便宜？木軒滿臉不正經。
“若真有那麼一天，我會當著你的麵自盡。”
果然，他的臉上有那麼一瞬的震驚。
木軒，我不是在開玩笑。無論是曉曉還是夜闌，都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可以走了吧，吹了這麼久的風，你想傷寒嗎？”我提醒道。
“嗬嗬，你還真是有趣。既然你這麼性急，那就請吧。”木軒單手伸出，做了個請的姿勢。
我也不客氣，便領頭先走了。因為再多待一秒的話，我怕自己的情緒會崩潰。
木軒更我並肩而行，不遠處，一輛馬車閃現。旁邊，還有兩個隨從。一個是梓穹，另一個是……。夜chen。
我想木軒現在一定是一副想看我好戲的表情，但是我讓他失望了。我想是沒看到夜chen一樣，徑自進了馬車。
“你還真是讓我有些意外呢，夜闌。”木軒坐穩後，突然冒出一句話。
“是嗎？人生本來就是有無數的意外交疊而成，不然，後者還有什麼意思呢？”這是我以前用來騙自己的話，現在，隻能用來忽悠別人了。因為，我已經被這些意外痛擊得體無完膚了。
木軒聽到後，便噤了聲。像是在想些什麼，但我已經沒那個心力去揣度了。我閉上眼睛，靠在車壁上，開始補覺。昨晚根本是徹夜未眠，能清醒的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至於其它的，順其自然吧…………
“你………。後悔嗎？”木軒在我將睡著時突然發話。
“我或許會後悔一些事情，但是，我無怨。”
“無怨嗎……………。。？”
木軒的聲音變得很遠很遠，遠到，我甚至懷疑他是否說過。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不應該後悔。就算後悔，也不該有所怨言。可是無怨了，就真的解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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