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96 更新時間:11-02-08 01:29
夜,算不上冰涼,尚還徘徊在冰雪與耀陽間。
帶著一點點春雨過後的料峭,還有一點點溫暖的沁骨。
幽靜的小巷合著淒冷月色,盡是一片清冷。
嚴毓樓端坐馬車之中,兀自思量著早日間朝堂之上的幾件爭吵。
閉目養神間,略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著,猶如一彎月牙。
馬車外卻突然有了一些聲響,隱隱約約,嚴毓樓聽到一陣濃重的喘息聲,似是有人咬牙強忍著萬分的疼痛一般。遠處,似又有追趕聲。
眉頭不經意間皺了皺,嚴毓樓不耐的抿了抿有些幹澀的薄唇,終是開口向外問道:“丹青,發生什麼事情了?”言語中,頗有一分氣惱之意。
丹青一聽這口氣,便知自家爺今日有些不快,連忙答道:“回爺,沒事。”
“沒事?”嚴毓樓有些疑惑。
倒不是他不信丹青,丹青比他長五歲,從小與他就像兄長一般,他的話他如何又不會信?
可是,方才那濃重的喘息縈繞在心頭,怎麼也化不開,讓他原本就平靜似水的心情無辜攪成了一團渾濁。
他本是性情溫和之人,卻不知為何獨獨被這似瀕死的喘息聲惹得心煩意亂。
思量片刻,嚴毓樓挑開車簾:“丹青,停車!”
“圉——爺,什麼事情?”丹青剛要回身去扶嚴毓樓,哪想他已經先行下車。
泛著冰藍色的月光下,嚴毓樓朝著四周打量了稍刻,似是聽見了什麼,側身便繞進了偏僻的另一邊巷子。
丹青奇怪的看著自家爺,莫說爺出門之時都有暗哨在保護著爺,就是爺自己那一身功夫也鮮有人能擋,他如何會這般緊張?!
嚴毓樓皺著眉頭,緩緩放慢了腳步追隨著那若有若無的喘息聲來到一個拐角,唇角悄然揚起一個笑容。
“這位兄台,可是出了什麼事情?需要在下的幫助麼?”他笑著問那繾綣在角落中的黑衣人,言語是帶著笑意的肅然。
完全無視了遠處那正刀光劍影廝殺的幾人。
那黑衣人全然是夜行裝扮,剛聽到嚴毓樓走近的聲音便猛然回頭看去。
嚴毓樓被這一望,望的猛然一怔。
那雙眸子,太過清冽,太過幽冷,也太過熟悉……
待嚴毓樓反應過來,那黑衣人已經撐起身子轉身要走。
嚴毓樓這才瞧見他黑色的衣裳上隱隱是濕漉漉的,一大股血腥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不散。
這大半夜的,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誒——”嚴毓樓正欲上前拉住他,就聽到不遠處後方傳來瑟瑟劍聲。
劍眉一揚,手起,契闊劍破勢而出。
那自後身突襲而來的兩人被這一劍,狠狠的擊退數步。
兩人訝然的望了嚴毓樓一眼:“淩王爺?!”
嚴毓樓眯了眯眼,唇角一抹溫柔的笑容,手中的契闊劍毫不留情的刺了上去。
那兩人不解嚴毓樓為何朝他二人出手,轉身又要攻向那滿身是血的黑衣人,道:“淩王爺,他方才行刺了瑞王爺!”
嚴毓樓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麼也沒有聽到,讓那兩人在攻那黑衣人之時不禁氣結。
那黑衣人本就有些不穩的身形又是一顫,再抬眼之時,竟是幾枚針狀暗器瞬間出手。
端的是來勢洶洶!竟讓那兩人無處可躲!
嚴毓樓看著那兩個心有不甘的人倒在自己麵前,暗笑:“兄台,暗器使的不錯啊。不過,你這樣子,還走得了?!”
那人似乎沒打算理他,轉身便要離開,手指捂著腹間,仍還是止不住流血。
高挑而纖細的個子,猛然一看去,竟是有些了淒愴之意。
嚴毓樓皺著眉,笑容未曾消逝過,朝著那離開的黑色身影喊道:“兄台真的不考慮一下到舍下休息休息嗎?”
“多謝好意,不用了。”黑衣人正想走,哪想眼前人影一晃,方才還在自己身後的人竟然站到自己麵前。
嚴毓樓一手攔住他,方才還浴血的寶劍,就這樣橫在黑衣人麵前。
嚴毓樓,眯了眯眼,月色下,依稀可見那人沒有蒙麵處白皙的肌膚。
一雙眸子微微垂著,嚴毓樓看不大清楚,卻是覺得比那月色還要明亮。
頓時,又感覺到了十二年前那驚豔之感。那雙眸子,又是如此熟悉的姿態……
黑衣人冷笑:“公子這是何意?”
“瞧你說的,好歹這也是我的地方,你在這裏被人追殺,我怎麼著也得問問吧?”嚴毓樓笑意盈盈,,目光一刻不移,仿佛真的是關心他一般。
他們身後的幾人還在廝殺,嚴毓樓大概也猜得到,大概就是這男子的手下,和那瑞王爺的手下罷。
黑衣男子嗤笑一聲,竟是百般的意味:“如公子所見而已,公子可是要捉拿在下?”
他受的這般的傷,想來也打不過他,至多,被禽入監牢幾日罷了。
那木頭造就的監牢,又如何鎖得住他?
況且,他身後還有幾個人,眼前的這位淩王爺要想留下他,怕也沒又這麼容易。
嚴毓樓笑著罷手:“在下不過是關心關心公子的傷勢,既然公子不領好意,在下也不好強留。”說罷還將身子往右移了移,以示真心。
“公子倒是盛情,不過,在下勸您還是少管閑事的好。”
漸漸淡去的聲音傳到嚴毓樓耳中,尚還有些嘲諷的冷笑。再抬眼,卻是早已不見了那黑色蹤影,獨留漫天寂寥的星辰。
一如那一日,那白衣少年焦急推開他的模樣。
嚴毓樓望著空中一輪明月,耳邊還回蕩著那稍許清亮的聲音,也不知是因為重傷,還是刻意的壓低了,喃喃笑道:“受了如此重的傷,竟然還可以走的動,真乃大丈夫也。”
後麵廝殺的幾人也已經悄然撤離,想來,是跟著那人一齊走的吧。
隻是可惜了瑞王府的幾個侍衛,白白將小命交代在這裏。
“丹青,遣人將這裏收拾一下,我們走。再順便派人去探探瑞王爺家裏怎麼樣了。”嚴毓樓淡淡下令,轉身離開,仿佛,這裏什麼事情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是。”
丹青連忙喚了兩個侍衛過來,將自家爺的命令吩咐下去,那二人又喚了人將方才自家爺所留下的痕跡抹掉,這才放心的離開。
“方才你一直在我身後,可有瞧見了什麼?”嚴毓樓閉著眸子,問道。
丹青握著馬鞭,專心趕著馬車,卻還是恭恭敬敬的回話:“後來而至的兩個人似乎是瑞王爺府上的人,那黑衣男子受的傷很重,但是輕功很好,走的很快。”
“恩。”嚴毓樓點頭。
他今早便得到消息,瑞王爺府外有似有可疑人物。哪想,這人行動竟然如此之快。
“刺殺瑞王爺,哼,膽子倒是大。”他道,丹青卻從中聽出一絲笑意。
“誒,丹青,你看清楚那個黑衣的刺客了麼?”他突然想起那人明亮似月的眸子,清亮的讓人覺得這世間一切都是如此渾濁。
丹青搖搖頭:“爺您一直站在那裏,我沒有看到他的樣子,隻看見背影了。”
“嘖嘖,真是可惜了。”他搖頭歎息。不過轉念一想,又是一陣惋惜。
自己離得他如此近,卻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僅僅憑著那一年熟悉的感覺便……
不過,嚴毓樓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覺,他相信他的眼睛,不會看錯。
那人,僅是一雙眼睛便讓他如此心動,真想知道那黑色麵紗下,是怎樣一副容顏。
如此美麗的眸子……嚴毓樓心中興趣盎然,若是女子的身份,倒也真不虧傾城之詞。
再想那深刻在記憶中的那冰雪麵容,嚴毓樓心中卻也有了八九分的把握。
若,真的是那人,今晚為了他,殺瑞王府的兩個人又算得了什麼。
“爺,您怎麼這麼放他走了呢,?瑞王爺如果問話下來……”丹青有些擔心。
嚴毓樓小心的將契闊劍上的一滴血擦去,滿目笑意:“若瑞王爺問起來,便說什麼都沒看到就是了。這月黑風高的,他有什麼理由說咱們看到了?”
丹青一陣無語:“可是爺,您為什麼要幫他殺瑞王府的人?”
嚴毓樓將劍仔細收好,笑:“丹青,你問的太多了。”
丹青知趣的閉了嘴。自家爺的規矩,他是懂得。
問,可以。但是不要問的太多。
“契闊,今天看起來很是明亮啊。”丹青聽到馬車中的人低低歎息。
又是一陣無語,爺從來沒有給自己東西起名字的愛好,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卻始終是喚他那把劍為“契闊。”
契闊契闊,生死契闊。
這哪裏應該是一柄寶劍的名字?
丹青輕輕歎息,駕著馬車趁著月色趕回府。
淡淡的夜風,緩緩吹散開天邊的薄雲,月色,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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