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12 更新時間：11-02-16 11:48
“他比她大一歲，她比他大一輩……”她麵露幸福的笑容，在筆記本上悄悄地寫下這幾行話。
同事無意識地看了一眼洋溢在戀愛中的她的話，身體不自然地起了幾層雞皮：“時間與親緣阻隔不了愛情，當兩人相愛時，就沒有了任何界線。”這該是種怎樣的肉麻啊。
她並沒有注意到同事的舉動，也難怪，她早已深深地陶醉在了與他不可磨滅的記憶中了。
她喜歡看他微笑地看著她，盡管他不會叫她的名字“陳雨昕”，但這就是他，一個喜歡沉默的他，對她說過最浪漫的一句情話不過是“我不知道怎麼說出愛你，我隻知道所有關於愛情的傳說，主角都是你和我”的他。不過，這就是她深愛的他。
他是一個追求音樂藝術的人，不愛說話，隻知道將所有事都埋在心底，卻像她深愛著他，他也深深地愛著應該叫阿姨卻比他小一歲的她。
她和他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她長得美麗動人，他長得英俊瀟灑，如果不是就隻因為她的奶奶是他奶奶的母親的話，又有誰會懷疑他們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她總是愛回憶，回憶她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記得大一時候某天，她患了感冒，不能上自修了，那正值外麵落著豆大的雨點，他打著傘送她去學校醫務室掛點滴，再將她送回了宿舍。而一個小時後，她便聽到了他在宿舍樓下焦急地喊著自己的名字“雨昕”。
她探下頭去看樓下的他，隻見他並未撐傘，全身暴露在雨中，衣服好像已經和身體長在了一起，頭發也比雜草還亂，整個人仿佛無意中掉進了水溝中，一身狼藉，還不斷地對著她所在的窗口喊“雨昕、雨昕”。
她匆匆地跑到宿舍樓門口，撐了把傘把他帶到了樓內，剛跨進女宿舍樓的大門，他馬上將一包東西塞進她的手中：“剛才忘拿藥了，你照上麵寫的吃。”
她覺得全身一陣溫暖，但也很生氣，問他：“為什麼不打傘？當心被雨淋成白癡！”
“傘……來的路上太匆忙，被風吹走了……”他微笑著回答，“你也知道，我有時候就是這麼白癡……”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手中的傘交給他，而他卻推辭不要：“明天還會下雨，你自己留著吧，我沒關係。”說完也不顧她的勸說，一下子衝進了雨中，不一會兒便已見不到他的背影了。可想而知，第二天他就患了比她還嚴重的感冒。
想到這裏，她臉上又飄過一絲幸福的笑意，她自言自語地說：“現在的他，還是這麼傻。”
她越想越好笑，越想越幸福，不禁哼唱起了那首歌：
“總覺得沉默不錯，
盡管空氣中
凝結了太多寂寞。
夜風路過，
話太多，
點滴流水，
時間怎麼過？
翻讀前後，
純粹是想你的眼眸。
找到的理由不夠，
話不多不是我冷漠；
擁有的借口不多，
我還是依舊這樣沉默。
無言是我的執著，
手牽著手，
你明白我最終的允諾；
無言是我的承諾
點一點頭，
續寫你和我的傳說。”
這首歌的名字叫《無言》，是他寫給她的，是作為她20歲的生日禮物送給她的。這首歌的旋律讓她的同事讚美，使她更覺得幸福。
還記得大學時候，男生們為了追女生總是在宿舍樓下上演“真情告白”，而音樂係的男生們則是在樓下唱情歌，也每每會拉著他來助陣，讓他幫忙寫歌伴奏。
她還記得她當時還吃了那些男生的醋，說他沒良心，願意為別人寫歌，卻不曾想到為她寫歌，還鬧了一段時間的情緒。
他焦急地將這首歌給了她，並努力申明這首歌是他早就寫好，準備在她20歲生日時送給她當生日禮物的。
於是她便“勉強”原諒了他，收下了這首歌。回想起那時他焦急、尷尬的樣子，她心中便又似開了花，臉上體現出來的，是笑得如此幸福。
這時候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她收拾了東西很快下了樓，在電梯門口她很快找到了他的身影。他正背著吉他，倚在公司門口的一根柱子旁。
“天瑉！”她興奮地叫著他的名字，向他揮了揮手。
他轉過身子，向著小跑而來的她微笑著，而並沒有喊她的名字，他已經習慣了這樣回複她，而她也習慣了他對她的回複的這一種表達方式。
外麵零星著幾點雨，他和她撐著同一把傘，緊挨著對方。他們習慣了這樣走回家，也喜歡這樣走回家，一路上隻有手牽手，沒有“你愛我”。
冬天的街道，零星的雨點，驕傲的風，枯葉依舊翩翩。一把把傘像是那一朵朵盛開在冬日細雨中的花，也似跳動的音符，傘下多是纏綿的侶人。
他們在到達她家門口之前就分開了，在雙方父母眼中，她和他再亂了倫理，充其量不過是普通朋友或者他是她的哥哥。
他沒有送她進家門，他的家在另一邊，隔得不近也不遠，她站在雨中，看著他的背影一點點模糊，直到消失不見。
家是他最依戀的地方，因為這裏有父母，有他的童年回憶，有他的床和與他相伴十數年的枕頭……
他抱起吉他，坐倚在床邊，撥弄琴弦，在這個由他主宰的空間裏，盡情地唱著：“為你寫詩，為你靜止，為你做不可能的事……”
他的世界是無言的世界，他的世界是音樂的世界，他的世界是他與她的世界。
高中時期的他把全部精力投入與音樂之中，在別人韋編三絕時，他卻在琴房廢寢忘食，全然不顧文化課的學習。
她知道他是會去音樂學院的，她也支持他去，同時，她也全麵努力，提高自己的文化課水平，隻有擁有好的成績，她才能選擇一所離他近的學校讀書。
高考前一天，他對她說他不考音樂學院了，他會努力，考上一所好的大學，去和她在一起。
“傻瓜”是她對他的唯一回答。
那年的高考不算難，可對於陶醉在音符的世界中還荒廢了不少學業的他來講，還是有一點難度的。相比之下，她卻是遊刃有餘，在能達到的範圍內，她基本上都能按自己的意願得分。
高考結果通曉，他和她竟然拿到了同一所大學的入學通知書，而這並不是值得他興奮和高興的事——那是一所三流大學！
他問她，她明明可以考得更好，為什麼會這樣？
他永遠忘不了那時她的回答：“我想和你讀同一所大學，想和你在一起……不過看你那白癡樣，靠你是沒戲了，所以我把數學和物理的答案隻寫在了草稿上……”
他生氣地瞪了她一眼，隨後目光軟下，緊緊抱住了她：“如果我是白癡，那你就是傻瓜。”
他還記得，那時他輕輕地對她說，他會永遠愛她，她也說，這輩子絕不會離開他。
“啪！”房門被打開了，他也從記憶中被喚醒了，他看見是爸爸開的房門，爸爸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爸爸，出什麼事了嗎？”他關切地問。
看著坐在地上撫著吉他的兒子驚疑的目光，爸爸深深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去你舅公家，快去呀！”
他瘋狂的跑了出去，是因為爸爸的話，也是怕她——他愛的女人出了什麼事。
她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在他出現在她家門口的時候，她指著他，對著屋裏滿座的親朋大聲地喊出：“我愛他！我就是愛天瑉！除了他，我誰都不嫁！”
說完，她當著所有人的麵衝進了他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了他，在他懷裏抽泣。
“昕……”他不知所措，雙手也緊緊抱住了她。
長輩們用力地分開了他和她，她的父親，也就是他的舅公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耳光，然後又對著她大吼：“要是你決定非他不嫁……你馬上給我滾出這個家！”
“你說的！”她歇斯底裏地回答。她以前從未向她父親大聲地說過一句話，也從來沒有勇氣敢頂撞自己的父親。
她跨出第一步，似乎得到了無盡的力量，不顧雨是否下得更大了，似一支離弦的箭，很快消失在了雨中。
“雨昕！”他也跑出去了，掙脫了長輩們的手。他尋著她的腳步，也很快消失在了雨中，同去的還有她的弟弟的和他的表弟。
夜是如此寧靜，靜得連外麵滴雨的聲音都聽得見，盡管外麵下的依舊是小雨。
“這是怎麼回事？”他緊緊抱住她，讓她融入自己的懷裏，“不要跑了，好嗎？”
“瑉，爸爸讓我嫁給別人，一個我根本不愛的人！”她在他的懷裏痛哭，分不清臉上淚多還是雨水多，或者全是淚水。
這樣的事隻出現在封建社會，這是他唯一能夠想到的事，可它卻又真實地出現在了眼前，那麼近，卻又那麼遠。他不知道該怎麼做，除了把她抱得更緊，除了沉默……
身後是兩個人的腳步聲，她的弟弟和他的表弟。
“我不相信有什麼可以阻隔愛情，爸爸他……是封建思想在作祟。回去談判，如果談不通……”她的弟弟靜靜地看著雨中緊緊抱著的兩人，“……天瑉，帶著我姐姐……去過幸福的日子。”
“恩！”他的表弟也說道，“既然我們一直知道你們的事，我們一定會幫你們。”
“私奔”這一個充滿浪漫與愛情、禁忌與遙遠的名詞出現在了她和他的腦海中，真的要選擇離開嗎？離開這塊撫育他們長大的土地，放棄這裏的一切……
“去哪裏？”她低聲地問著他。
他還是沉默，不合時宜地沉默，他在權衡離開是否是個正確的選擇，為了她好……
“去上海，可以嗎？”她溫柔地說，“去哪裏過日子，你也可以去參加各種選秀，實現自己的夢想。”
他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點頭，他的心中還是在思辯，是否真的該離開。
其後，他們回到家，麵對滿屋子的親人。她被送上了樓，他被留在了大廳，像個犯人一樣，被大家審訊、被大家斥罵，但他依舊沉默，沒人知道他是對自己的“罪行”默認還是無心辯解。
這是他倚靠著床回憶的。
房間沒有點燈，他喜歡沉默，也喜歡黑暗。身上穿著的衣服還是濕的，從她家回來後，他沒碰過一滴水一粒米飯，是啊，這種時候，誰又吃得下飯呢？
私奔的計劃已經被實行了，早在她的弟弟看出沉默的他沒有反駁的餘地的時候，他的表弟就出去買好了火車票，現在也隻等給他一個時間的訊息了。
他回憶著，她的父親請求他放過她，可他並沒有對她怎樣。長輩們說他與她在一起是天理難容的，即使不考慮近親不能結婚，他們也不會同意他與她在一起。
爸爸和他一樣，也算是晚輩，沒有說話的權力，隻是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他發現爸爸好像變老了，他也看見媽媽在爸爸身後哭泣，他想問：全世界，現在誰能明白我的心情？
她逃出來了，拿著大袋的行李，在北風的咆哮下，在弟弟與外甥的幫助下，從二樓自己的房間爬著窗逃出來了。
在離開家的那一刻，她沒有回頭，她發了條短信給他，告訴他在11點的時候乘火車離開，讓他快些準備，因為現在已經是10點了。
房間的燈還是沒亮，他還是依舊沒動。
短信看過了，他把手機深深地埋進了被子裏，抬頭望著漆黑的天花板，眼淚掛在兩頰。
為什麼要有選擇？他問自己，人生有太多選擇了，而每一個選擇又都是會讓人痛苦，難道真是該割舍這一部分，才能換取另一部分的安定，是不是是時候該出現兩全其美了？
他在黑暗中摸索，摸索著那張他無比熟悉的紙——他送給她的20歲的生日禮物，她送還給他的21歲的生日禮物——那一首《無言》的歌詞與曲譜。
他找到了它，它是多麼熟悉，多麼溫暖，多麼讓他心動，又多麼讓他心痛。
他動了，隻動了四根手指——撕一張老舊的紙，四根手指足夠了！
他將它一條一條慢慢地撕開，聽著那張老舊的紙被撕成無數瓣的聲音，瘋狂地笑了起來，和著鹹鹹的淚水，將那張紙一口一口地吞進嘴裏……
雨已經止了，但風還在繼續，秋日裏未被吹落的枯葉此時卻乘風飛舞，在那個拿著行李箱，等在火車站，不時地看著手表的白衣女子身邊徘徊，為她擔心是否她等的人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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