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88 更新時間：11-07-22 21:43
再一次醒了，睜開眼睛，沒有刺眼的光線，整個屋子都籠罩在一種淡灰色的朦朧光亮裏。動一下身子，把頭轉向了東麵，人的本能，向著光的方向。
東方，巨大的月亮沉默在匍匐的黑色山巒間，寂寞的慘白著整個天邊。天空是純粹的深藍色，散落著幾顆孤零的星子。一種神聖而安寧的氣氛如水汽一樣不動聲色地包裹著夜晚，浸潤著靜默的裏麵漂浮的萬物。
寒析的臉在月光下呈現出一種近乎晶瑩的白皙，臉上的棱角、線條精致的像是工筆畫家一下下描摹勾勒出來的，細微的仿佛可以看清每條紋路。然而，他的目光卻空洞的像山間的冷月，那是混合著某種沉寂的悲傷和遺落浩瀚在一起形成的銀白色的漩渦，懸浮的灰塵和淩亂的光影被洪流衝擊著翻湧進去，留下一大片空曠的真空，沒有聲音，沒有顏色，甚至連黑色都沒有了，隻是不知道什麼的永恒靜止。
失神著，看著空芒的夜空泄漏下來的點點疏影微光，突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感覺自己渺小，可笑，感覺自己無所適從，被遺忘被拋棄在某個始終塵封的地方。今晚是滿月的。寒析想，眼睛中透過一絲波光閃現樣的晶瑩，轉瞬即逝。
側身躺著，口不渴，身體也不痛，傷口似乎也沒事了。不想動，動了也不知道要做什麼。這種茫然似乎是由身體裏慢慢紮根，生長，抽芽，最後變成堅韌，帶著尖刺的藤蔓緊緊圍住了胸膛，呼吸都變得好難受。
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又找不到具體是哪裏。隻是好累，但不想閉上眼睛，也不想睡。也許，再閉上眼睛，睜開時，眼前又會是另一番景象。雖然，現在的狀況，即使要發生什麼，也不是自己可以控製得了的，但是人有畏懼黑暗的本能，自我安慰吧。
就這樣一直愣著，也不知道究竟怎麼了，更不知道究竟要怎麼，隻是愣著。忽然，有種極為尖銳的聲音破空響起，遙遠的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可又明明如此真實的像是幻化成了牆壁一樣包裹在自己四周，不斷的擴散，衝撞，激蕩，像是一種神秘的召喚一樣，激起了身體每個關節“咯咯”的響起，整個身體舒展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
本來身體一點力氣也沒有，現在卻突然不由自主的坐了起來。骨骼和著仍然忽高忽低忽緩忽急的聲音輕輕顫抖著，整個身子像是被什麼洗過一樣，剛剛的疲憊全部一掃而光。遠方，月亮下麵，像是有甚麼東西在蠢蠢欲動，寒析的目光依舊空白，毫無知覺的朝向東麵走去，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牽引著一樣。
已經到了木欄邊緣，整個身體都貼在了木欄上。那個聲音還在，一直在，隻是越來越急，越來越尖銳，好像隨時會撕裂破碎一樣。
寒析夢囈一樣地輕喃，來吧，來吧……對虛空伸出手指，一下下輕輕晃動，似乎在召喚著什麼一般。
突然，那個聲音猛地擴大數十倍，無數的黑色飛鳥衝上天空四散而逃，口中含糊著末日一般的尖叫。一個巨大的白影突兀的衝天而起，像一朵綻開的白蓮一般在慘白而微黃的月亮前張開潔白到像水銀一樣的雙翼，將修長的脖頸昂揚起來，高昂的頭顱直麵天空，又是一聲破碎的鳴叫，整個白影完全覆蓋住了月亮，留給大地一片蒼茫的陰影。
寒析的表情依然茫然而空洞，隻是身體像是因為興奮而不斷顫抖著。他的手指不急不慢地輕晃，口中還是含糊不清的發著幾個音節，來呀，來……
那是一隻純白的巨鳥，有著堅挺的翅膀，鋒利的喙爪和輕蔑一切的高傲眼神。它的頭始終稍稍向上昂著，一聲聲尖銳的鳴叫，像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嘲笑，深邃，無處可及。周圍的一切都肅穆地，像是朝拜一樣。
細聽那個聲音，在威嚴的氣勢下有些遊離和破碎，湮滅著大片的絕望何不甘，在用生命狂嘯著，怒號著。寒析的眸中忽然劃過一絲悲憫，然後整個瞳孔裏開始有大片大片火焰像是盛世煙花一樣爆炸開來，在他眼底彌漫，燃燒，連綿……
有無數的火焰忽然從天空中那個神聖的巨鳥身上爆開，整個東方淹沒在了一片火海之中，巨鳥不斷的撲扇著翅膀，口中發出近乎絕望的叫囂，可是眼神中還是一如初現時的蔑視。大火迅速覆蓋住了整個鳥身，鳥兒龐大的身軀就像一柄淬火的寶劍一樣在火中翻滾。
火焰越來越旺，毫無所懼的迅速吞噬著巨鳥身上的每根羽毛，每一寸皮肉，巨鳥又一聲悲鳴，整個天空似乎都在顫抖，巨鳥龐大的身軀猶如一顆流星墜落天邊。
東方的火焰漸次熄滅，最後隻剩下一輪血一樣的東西兀自停在那裏，不知道是月亮還是朝陽。
巨鳥墜落的瞬間，寒析的瞳孔忽然聚焦起來，變得漆黑而凝重，他也“轟”的倒在了地上，眼睛最後望了一下血色的天邊，然後輕輕閉上，嘴角卻不覺扯出了一個曾經很多次出現在他嘴角的淺笑，輕蔑。
第二日清晨，朝霞絢爛的溢彩流光，整個東方天空紅雲翻滾像是燃燒著地獄的火焰，又像是洶湧流動著鮮血的河流。許多人看到東方，都歎為觀止。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看都昨晚的巨鳥，也沒有人聽到破碎的啼鳴。
寒析還倒在那裏，炫目的陽光下嘴角淡淡的扯著微笑。輕蔑。
鳳凰現世，涅槃重生。亂世皆聞，鳳鳴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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