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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風月  第42章 愛恨

章節字數:2859  更新時間:11-07-02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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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耘月月末的黑水關是迷人的。

    枯水期早已過去。現在江中的水位正在不斷上升。關口附近的幾處疊瀑此刻正在醞釀著下一季聲勢浩大的入海儀式。

    早晨的時候,關口附近的弟子送上來時鮮的白鰭魚。

    這是黑水關的特產之一。每年隻有在這個時候魚群會溯遊而上,由海洋進入淡水江流。剛剛入江的魚兒經過一整個春季的滋養,肉質是最為肥美的。等到魚群遊到上遊氣力耗盡時,味道就稱不上頂級了。恰好黑水關正在江海交接處,這兒的這個時節正是漁民們豐收的日子。

    照往常的,第一網捕撈上來的白鰭魚被送到黑水關。說句實話,蒼耳穀的門人能夠享用得到的數量也是極少的。裏麵絕大多數的魚是要被立刻裝冰送往清都。

    一草記得去年的時候,清都是派了一個什麼黑衣衛的侍衛長前來接收的。今年,沒想到今年居然會是鶴•定遠。

    一草就著鮮嫩略帶甘甜的魚肉細細地嚼著這個令大多數法外人寒徹骨髓或熱血沸騰的名字。

    早餐起來就吃清蒸白鰭魚似乎是奢侈了點。

    可是,一草已經在權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結果。她不想承認。她想拚死一搏。

    然而,她卻渾身無力。

    從心底深處一直冷到指尖,就像一個死人隻能等待著被埋葬。

    七草和權坐在一邊一起享用著美味鮮魚。一個看上去淡然,一個看上去漠然。

    這頓早飯吃了很久。一草最後不得不扔下筷子,潦草地說了一句,“走吧。”

    蒼耳穀外,幾個關內的弟子早已等得心焦。看見自家關主出來,他們急忙備了馬引路而去。

    真正的黑水關建築在湍急江水之上,占據了江左的懸崖峭壁。

    黑色的磚木建築鑲嵌在灰色的石崖中,宛如一道道傷口裸呈在落雲山磅礴的山脈上。

    一草領著人縱馬於寬闊的廊簷下。

    那些棧道都是黑水關建築的一部分。棧道最窄的地方也可以容納三匹馬並列前進。所以,頭一次以騎馬的方式進入黑水關的權豪興頓發,一揮鞭子索性衝到了一草的前頭。

    七草是主動請纓而來。實在是擔心關主的狀態,前來接人的弟子倒也沒有阻止這位本應該在蒼耳穀盡職的醫師一起跟來。現在,事實表明這一決定實在是明智。一向自詡女中豪傑的黑水關關主今天看來頗為失常。她坐在馬背上晃晃悠悠,幾次幾欲墜馬,惹得旁邊的門人差點驚呼出聲。

    好不容易爬完長長的棧道,黑水關的主城總算是屹立於頭頂的台階上了。幾個門人俱都一身冷汗地長吐了口氣。

    飆完馬,意氣風發的權•修宜一眼就看到了黑色城門口緩步而出的兩個人。

    定水•刻搖著他玉骨的扇子施施然拖著腳步,且行且觀,欣賞著四圍的風物。

    同行的另一位則大步流星器宇軒昂地直衝權他們而來。獵獵的山峰拂動著那人的衣角。錦袍翻飛處一雙有力的胳膊顯露出來。他的左臂上從手背向上蜿蜒向胳膊的是一組黑色的蛇舞紋身。

    權被那人的目光掠過,頓覺口幹舌燥。於是,他虔敬地躬身下跪。

    “兩位皇爺安康。”

    鶴•定遠的第一眼其實並沒有落在權的身上。在那一群人馬出現在視野中時,他第一眼就認出了一草•如雪。

    當年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還是一個雙十不到的小姑娘,如今已經長成一個統領一派威震一方的宗師掌門。

    鶴•定遠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也有恍惚的時候。

    直到權耀眼的紅發戳進眼睛裏,他才微笑了承認了自己的心思。

    鶴•定遠也見過權。不過,那個時候權還是個七歲的小娃兒。抱在禦主軒明的手裏,他的發和禦主的發糾結在一起,一片火紅。

    到底脈搏中流淌的是同一祖先的血液。現在去看權•修宜,鶴•定遠不得不說他和禦主軒明實在是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

    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鶴•定遠邁著大步走上前扶起了權。

    “修宜這是見外了吧!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怎麼現在見麵了,倒生分起來。”

    權自然是記不起來七歲那時候的事了。他被臂膀上溫熱的手掌所攫住,也被撲麵而來的熱情所包裹。所以,權馬上大笑起來,伸臂挽住鶴•定遠的胳膊,就像久未見麵的老朋友一樣。

    “是。是我的不是。定遠皇爺的麵前我怎麼好如此矯情。”

    一草看著他們熱情四溢的見麵一時不覺呆了。

    鶴•定遠在沒有進入清都之前是江湖上有名的獨行俠。他為人豪爽,但嫉惡如仇。甚至當得起“心狠手辣”這樣的評語。隻是,凡與他有過交集的人都說,那是一個哥們,一個兄弟,一個值得托付後背的朋友。

    要麼被北辰•律的酒淹死,要麼被鶴•定遠的熱情燒死。

    這是在法外人當中流傳甚廣的“和清都中人交友準則”中的兩條。可謂言簡意賅,直中紅心。

    一草歎息了一聲,下馬上前。她遙遙地朝著鶴•定遠一拜,道,“見過皇爺。”

    鶴•定遠愣了一下,連站在旁邊的定水都奇怪起來。

    定水看了看鶴•定遠的臉色,道,“你不是應該叫姑父的嗎?今天我們這裏沒有旁的人。別被這個權•修宜帶了去,反倒拘束了。還是改過來吧。”

    一草喃喃,不知道該說什麼。

    鶴•定遠突然冷下臉來。隻聽他沉聲道,“我總算明白父皇讓我來黑水關的緣由了。”

    一草的臉色霎時白得如同雪花。她直挺挺地跪倒在山石上。一些尖銳的石子割破了她的衣袍,膝蓋處滲出血絲來染在灰色的地麵。

    “姑父,皇爺。”一草喃喃地低訴著,“看在姑姑的麵上,就此作罷,行嗎?”

    鶴•定遠的臉色比一草更加難看。他避開一草的求告反問道,“對於自家犯了錯的孩子是不是應該更加嚴厲地管束?”

    同行的門人對鶴•定遠的突然變臉很是震驚,馬上跟著自家關主跪倒塵埃,口中叫著,“皇爺開恩。”

    定水噗嗤一笑,搖頭說道,“都不知道自家關主犯的什麼事,你們這倒是求的哪門子的饒啊?”

    幾個門人麵麵相覷,不約而同把目光定在了一草的身上。

    一草顫聲道,“姑父這是要逼我嗎?”

    鶴•定遠冷哼一聲,一把提起快要癱倒的一草,喝一聲,“起來。給我進去說話!”

    一手提著一草,鶴•定遠步履生風地朝著黑水關內而去。

    幾個門人互相呆望了幾眼,想要跟進去卻被權伸手攔住。

    定水朝權吩咐了一聲,“現在起,不準有人進入大廳。”後轉身跟了進去。

    望了望城頭交頭接耳的幾個哨望弟子又看看身後那幾個滿臉疑團的接引弟子,七草心中頗為無奈。

    關於自己師傅三草•槿的事,七草是多少了解一點的。憑著那一點點的蛛絲馬跡他又探索著往深處思考了一番。於是,事情的明朗程度簡直就像是一塊曬在日頭下的白布一樣清晰。

    是不是太過聰明也不是好事?

    七草順著門人們越來越高的議論聲和尖銳的目光看到權走到大廳前盤膝坐了下去。

    他似乎是真的打算守住身後那扇大門。

    七草覺得這真是愚不可及。不是說權愚不可及,而是造成今天這種尷尬場麵的一草愚不可及。

    雖然大不敬地背地裏說了關主的壞話,七草卻一點都不後悔。他隻後悔當初自己明明有能力挽回一切卻偏偏什麼都沒有做。

    “小見,我知道你什麼都好。隻是有一樣……遇到事情的時候,必須要有果斷的行動。你總是想得多,做得少。甚至什麼都不做。知道嗎?有時候什麼都不做,這種做法本身就是一樁罪過。完全有可能造成無法彌補的錯誤。”

    回想起師祖的教訓來,七草連哭的表情都擺好了。隻是對麵那個權•修宜的目光看過來,他怎麼都不想在一個外人麵前丟人。

    黑水關。

    黑水關百年的聲譽就要在今天淪為天下人的笑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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