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53 更新時間:11-11-02 19:30
南蘭是個美麗的地方。到處布滿了盛放的鮮豔花朵。
在劇組開演前一天,我有幸去了當地的植物園一遊。盡管途中充滿了方老師關於各種藥草知識的枯燥講解,但我們幾個年輕人還是非常高興地聽著他的嘮叨。說了半天,方老師終於被植物園裏各色的奇花異草吸引過去,停止了對我們耳朵的荼毒。
我和幾個同事一起貓著腰甩下了蹲在一邊仔細研究那成片植物的方老師落跑了。
植物園非常開闊,占地麵積也很大。我們花了一個多小時才瀏覽過幾個比較有名的場館。最後我熬夜讀書後的精神明顯不濟起來。我隻好揮手跟他們討饒。
“不行了。我去溫室那邊坐坐。你們繼續走。待會兒我們到門口集中。”
他們大笑著嘲笑了一番我的體力就揮手走了。
我踱步走進植物園的溫室裏麵。
一些名貴的藤本月季在溫室門口綻放著美麗的花朵。有幾本的顏色非常顯眼,顯然是改良品種。進門處有一顆高大的木本植物,我叫不出名字來。但是樹冠上麵密密麻麻的花朵卻是累垂可愛,星星似地倒垂下來。
轉過大樹,幾個小學生蹲在一塊花圃旁邊聚精會神地聽一個老師講解花圃裏麵植物的故事。
轉到溫室的深處,許多奇異的植物競相舒展著各自油綠的或是鮮紅明黃的葉子和花瓣,把深綠色人工叢林裏的色彩亮麗了起來。一個長發的女孩大約是藝術大學的學生坐在一個凳子上細細地描繪著眼前的美景。離她不遠處一個麵積不大的三維屏幕正在播放著南蘭本地的旅遊節目。正好節目裏在介紹南蘭的珍稀植物品種。
我坐到一堆中學生的當中,和他們一起看了起來。
節目裏說的一個植物品種叫雪拂蘭。剛剛到達南蘭的時候,老大就指給我看過。那是一種成片成片淌滿整個南蘭街道的蘭花。淡藍色的花瓣,上麵有白色的斑點。站在遠處看就像是雪花落在上麵一樣,雪拂蘭因此得名。在南蘭這樣一個熱帶國家,下雪是幾乎不可能的一件事。而偏偏移民到本地的人們其先祖是來自“孕育者”苦寒的極北地區。本國王室所信奉的是主神之一的冰雪女神。
傳說女神的愛子是個非常特立獨行的人。身為雪國的王子卻偏偏向往熱情的溫度。所以本國的先民移民過來之後就發現了雪拂蘭的美麗。他們把這種花定為國花,並在每年照常地過著不下雪的冬雪節。當然,節日當天肯定缺不了雪拂蘭的捧場。
我的思緒飄飄渺渺被花朵和神話浸潤了,漸漸有些朦朧起來。
回過神來的時候,屏幕上的立體影像已經變了。
我張大了眼睛反應了十秒才理解,那上麵大片的火紅和滾滾的煙塵全部是一次地震的後果。
先前平和的旅遊觀光節目被突然插入的緊急事件取代。畫麵上人影閃動,爆炸聲連連。
不遠處原本在繪畫的女孩也轉過頭來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我在煙塵中看到許多蓬頭垢麵的人,他們的身上衣裳破碎血流不止。
鏡頭在不停的晃動,顯示這是現場直播。
溫室裏靜悄悄的,隻剩下畫麵裏隆隆的聲響和間或有建築物倒塌的聲音。幾聲淒厲的呼喊,有男有女,全然分不清目標所在地。
我伸手捉住椅子的扶手,感到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阿輝!阿輝!”
同事熟悉的聲音在溫室外響起。我想起來叫他們進來一起看,卻被屏幕上的畫麵絆住,一步都挪不開。
一個女人手裏捧著一個小孩從煙塵中跑出來。她緊緊捧著手心裏一動不動的小家夥,全力以赴地往前奔去。她的身後一片碎瓦砸落。攝像機的鏡頭在快速地往後撤離。那個現場,估計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阿輝!”同事已經奔了進來。他拽著我的手臂急急叫道,“老大打電話來讓我們回去。說有要緊事。”
我被拉著匆匆離開。身後的人群開始小幅度地發出驚呼。
我們衝到門口,方·旗一臉凝重地等候在那裏。他一語不發地帶著我們感到車站。
植物園的出口是一個相當大的廣場。車站在廣場的南端。我們小跑著繞著圓形的巨大廣場奔跑。
廣場中央的大幅電子屏幕上正在播放著遠在天邊的那場災難。許多市民是旅客紛紛駐足觀望,臉上具是悲痛和不解。
突然的災難打斷了南蘭人正常的悠閑生活。
我的眼晃過大屏幕,突然頓住。
畫麵的右半幅正在用滾動的文字播報著已經記錄在案的死亡名單。
一個個名字跳動著默默升到屏幕的最上端,然後消失。
我猛地拉住方·旗的手,問道,“我剛才好像看到王子的名字了。”
方·旗看了我一眼道,“嗯。你應該沒看錯。是石·輝的名字。”
我喃喃地站在原地無法動彈。方·旗歎了一聲,強硬地拉起我把我推上了剛剛進站的一輛公交車。
一路上我沉默不語。同事們也完全無法安慰我。方·旗坐在我身邊,好像我隨時打算跳車自殺似地。
我才沒那麼蠢呢!混蛋!
到了劇組休息的西山居,我一屁股坐在門廳口的長木椅上再也不肯起身。我身上的力氣在剛剛進門時已經耗盡。
淩秋路站在門廳那邊,似乎專等著我回來。看到方·旗拉著我進來他緊繃的麵部肌肉鬆了下來。
我知道了,方·旗跟我說的是真的,我看到的也是真的。
名叫石·輝的我的老師作為一個國家醫療急救誌願者在他的祖國發生災難時義無反顧地衝到了第一線。
現在我們所看到的報道都是地震之後八小時,媒體被允許進入災區後拍攝的。真正的地震時間是在今天淩晨四點二十分。因為發生在淩晨時分,震區的人們都在睡夢當中,所以死傷慘重。當地政府也是在稍後一些時間才做出反應的。
石·輝的老家就在那座山城的附近,所以他理所當然地擔起責任在今天早上七點左右帶著幾個誌願者進了災區。
令人沒有想到的一次巨大餘震葬送了前往救援的先鋒隊員。這其中就有一個石·輝。
“他做了一個‘王子’應該做的事,那就是在國家危急的關頭挺身而出。”淩秋路對我說道,“他是一個真正的‘王子’。你該為此感到驕傲!”
“驕傲個屁!”我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他以為他是誰啊!玩什麼不好,去當英雄。當英雄也是要有命才能當的。死了怎麼當啊?狗屎!現在倒好了,死在灰堆裏連屍體都找不著了。丫的!還說讓我努力爭取跟他同台演出。嗝屁吧!人都沒了。他存心想看我笑話是不是?”
我大吼著把眼淚洶湧噴出。
一向注意形象的淩秋路這回什麼都沒有說,任由我發泄悲傷。
石·輝是一個“王子”。
他的優雅和從容,他的博聞廣識。
他是一個王子。
為了祖國,他慨然捐軀,就像一個王子一樣死在了人民最需要的地方。
可是……
王子死的時候應該有鮮花和精美的棺槨吧?
他沒有。他的屍體被掩埋在廢墟裏,估計被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王子死的時候應該全國舉哀吧?
他沒有。他平靜地離開,以一種和他那輝煌的舞台人生一點都不搭調的低調姿態離開。沒有多少人會在那一大堆的死亡名單中注意到石·輝的存在。
他到底算是哪門子的王子啊!
傻瓜。
我抱住麵前看去頗為無奈的淩秋路,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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