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69 更新時間:12-04-01 08:07
在葉家娘子沒有出事之前,簡·成規和簡·書成父子的關係應當說是相當不錯的。
簡·書成雖然調皮,但天生是個讀書的料子。所以學識淵博、博古通今的簡·成規便是孩子從小就膜拜的偶像。
回到豐山書院的第一件事,簡·書成就是要找他的父親。
質問的話語由稚子幼童朗朗問出,簡·成規饒是麵皮厚如城牆也禁不住紅了起來。
那次不愉快的父子會談之後,簡·書成決定中斷和簡·成規的聯係。
見麵不打招呼,稱呼也沒有;逼急了就裝啞巴。
七歲大的小孩子能用上的所有無賴手段簡·書成都用上了。
因為在他的心目裏母親是一座比父親更高的山。山塌下來的時候,簡·書成頭頂上的天也就塌陷了。簡·成規在怎麼努力撐著都沒法改變事實。
死亡的陰影太過濃重,簡·書成此後連續病了一整個冬天。
小小的孩子在春天萬物萌發的季節急急切切地長大成為一個“大人”。幾個從來不和他言語的姐姐看了也眼裏閃了淚花地悄悄過來親親他的額頭。
春天之後,簡·書成脫下了他的衣服,穿上了女裝。
尚不會描眉點唇的他拖著左右不對稱的裙裾出現在豐山書院的課堂上。
簡家的老主人終於被激怒了。那是他的孫子,怎麼能離經叛道忘了自己身份?
簡·書成站在座下,恭恭敬敬地回答說:“我沒忘:我是母親的兒子。”
一句話把老山主接下來那洋洋灑灑的長篇說教給堵在了喉嚨口。
八歲。簡·書成告別了他一直喜愛的任俠瀟灑之狀,硬生生地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女孩子”。鬧得最厲害的時候,簡老山主終於是下定決定了要落鞭子。
可是簡·書成一個轉身,當著所有書院的弟子脫光了衣服,問,“要麼穿女裝?要麼就一絲不掛?爺爺,您幫我選吧。”
反正這座豐山書院早已沒有什麼廉恥可言了……簡·書成看著座上太翁氣白了的臉色,心底冷笑。
簡·書成十四歲那年,簡·成規帶了他去了清都。簡·書成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聽聞是去聽奇山的舒茂先生講課就罷了不去的念頭。
總不能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阻礙了自己求學的路。簡·書成瞄了一眼眼巴巴看著他的簡·成規,一邊腹誹著一邊點下了頭。
簡·成規在葉家娘子死後也終於悟到了一些什麼。這些年來他都一直沒有再娶,其他的幾房妻子也沒有再傳出喜事。亡羊補牢這種事簡·成規兢兢業業地去做了。可他沒想到,他補的那羊圈裏早就沒有羊了。再怎麼辛苦也是白忙活。
簡老山主對簡·書成的態度一年不如一年。這一點,作為親身兒子的簡·成規看得出來。老家夥的陰險卑鄙,簡·書成一個小毛孩子能讀懂多少。這些年鬧騰下來,老頭子多少是看在簡·書成學業有成少年成名的份上才沒有言語的。要不然,還真當老頭子不敢剝了他的衣服當眾羞辱?簡·成規背地裏這樣想的時候心裏是極為害怕的。自己兒子那倔強的脾氣落到老頭子手裏鐵定是要吃虧的。所謂剛者易折,皎者易汙。血氣方剛的小孩子懂個什麼?
前思後想之後,簡·成規終於決定把他的那一寶壓在清都身上。
十四歲的簡·書成已經出落得相當俊美。外帶著一肚子的好學問。想必站到帝君前麵也是不失風采的。
後來也果真如簡·成規所料。主持事宜的軒明禦主在那一堆的青年才俊少年才子裏一眼就看到了簡·書成。
幾番試探之下,軒明發現簡·成規似乎是有意賣弄的。這讓他有點小小的戒心。他可不希望有什麼人想要利用他來進入清都。
不過,簡·成規後來的一句話倒是打消了他疑慮。當被問起為什麼願意把獨生子送入清都時,簡·成規的回答是,“因為我自信,我家的這個兒子隻有清都的皇子皇孫們才能夠降服。”
這話是大大的實話。
照著簡·成規對自家兒子的了解,憑他的傲骨和才情估計其他一般人家的兒女是很難與之相處的。說得好聽點那叫自視頗高,說得白一點那豈止是一個“不通人情”了得?
而簡·書成那裏簡·成規也簡簡單單地用一句話搞定了,“清都的軒明禦主打算讓你嫁給他膝下的皇子。”
重點是“皇子”,重音加在了“嫁”之一字上麵。
如簡·成規所料,一心要報複簡家的簡·書成想也沒想地就答應下了。
許多年以後,簡·書成才知道即便是“嫁”過去,“皇子”們也一樣能讓他這個男兒身的人懷胎生子。簡家的血脈還是能以另一種方式延續下去的。
自然,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這輩子最了解他的人居然是他最鄙視最痛恨的一個。
不過,關於後者,簡·書成終其一生都無緣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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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的推移,世事總是有一個變數存在的。
簡·書成的變數就是花月·綠輝。
自打得知軒明禦主原先定給自己的征平皇子“移情別戀”了,簡·書成的焦急就像蓋樓房一樣噌噌地往上長著。
如今的他已經不複當年的稚嫩了。所以簡老山主對法他的辦法逐漸顯露出了厲害。
簡·書成最近漸漸地感到窮於應付了。在豐山書院他幾乎是被孤立的,個中滋味並不好受。外麵還有輿論上的壓力。所認識的人都是做道德文章講安邦治國之策的,他的行為早就是異類了。隻不過這麼多年來還能夠拚著一股氣兒強自撐著而已。如果連清都這一塊都靠不住了,簡·書成心裏也暗暗發涼。
恨有多苦澀才顯得出愛有多珍貴。
去錦鯉那裏哨探是出自簡·書成自己的意願。在清都好歹他才是征平皇子名正言順的皇夫,雖然是未婚的。甫一見麵,簡·書成就打起了退堂鼓。倒不是別的,而是錦鯉明澈透骨的眼神看得他不自在。凶神惡煞的另有其人,不消說,自是征平皇子本人。
於是,到了這邊簡·書成發現他依然是孤身一人。
第一個朝他開口,並微笑問話的人便在這種氛圍之下融化了他堅硬的外殼。
花月·綠輝,或者說權·修平——這個男人有著出眾的外表,還有一顆從不孤獨的內心。
簡·書成想不通,花月同學當了這麼多年的孤兒為什麼就沒有心理扭曲甚至變態什麼的呢?
當然這樣想著的簡·書成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有那麼一點點的心理扭曲甚至變態什麼的。
兩個人的相遇讓簡·書成仿佛重新拾獲了丟失的寶貝一樣,從內到外感受到了過去二十幾年沒有感受過的平和寧靜。
簡·書成毫不猶豫地向花月·綠輝發出了邀請。他有時會下意識地感覺到這個人經常表現出一種臨風欲飛的神態來。仿佛一個鬆手他就會立刻消失一樣。
簡·書成的第六感不幸言中。
簡·書成真的是個苦命的人。
如同被詛咒沒有兒女福氣的簡·成規一樣,簡·書成被命運下的是另外一種咒。
花月·綠輝如約而來,帶給他的是真心的表白以及痛快的離去。
簡·書成立在豐山的那個小小的林子裏,目送了花月·綠輝離去。他慢慢地回想著花月·綠輝的話,反芻、咀嚼。卻始終無法理解。
滾燙的淚霎時碎在腳畔。
“告訴我,你到底是喜歡我呢還是討厭我?”
已經離去的花月·綠輝無法給出問題的答案。簡·書成隻得再一次踏上孤軍奮戰的征程。
簡·成規心疼地看著兒子日漸消瘦的身影。無奈,他請不動清都那尊大神。思來想去,已然是無路可走了。而簡老山主卻在養光韜晦了二十幾年之後突然發難,來勢洶洶。
簡·書成到底是嫩了一點。在老頭子的一輪輪侵襲之下,他一敗塗地。被迫換回男子裝束的簡·書成抱著膝在準備跳崖的那塊大青石上獨坐了一整個下午。
晚上上晚課的時候,他就像他母親當年一樣趁著夜色偷偷跑下了豐山。
簡·成規早早安排了下人打開山門,私自放了簡·書成出去。自己則站到了老父親的身邊佯裝認真聽講。
這一路逃得自然很順利,順利得讓簡·書成差點就猶豫了起來。
幸而飛快的車輪馬上把他送到了目的地,且一眼就看到了想見的那個人,連後悔的餘地都不留給他。
莽莽的車流人潮從身邊洶湧而過。
對視的兩人卻置身世外,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他們二人而已。
“我知道了可以擁有你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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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修平以親王禮下葬的那天,簡·書成扶著棺木哭倒在陵墓邊。
他想起了那天說的話,覺得自己簡直愚不可及。
什麼擁有的辦法!到頭來,我還是與你永世分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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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七情都的權家祖宅裏隻剩下書成一個老人了。
他的白發已經很長了。但是,他依然沒有死。因為他種的毒叫“白發”。
度給他的毒沒有像權·修平生前計劃的那樣要去書成的命,而是非常非常不正常地延遲了他的死亡。
簡·書成最後在病榻上回想他的一生時,他對伺候在身邊的權·念恒道,“我這一輩子一直在做的事仿佛就是不停地失去,失去,再失去。但轉念一想,其實失去的都還在手裏。因為,那些都是我一生的摯愛。”
同樣老態龍鍾的權·念恒諾諾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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