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32 更新時間：11-02-21 21:09
玄仰默然，自己這個徒兒的秉性他是再清楚不過，五歲那年親眼目睹親人慘死，日漸沉默，來到武當後經由教化已逐漸解開心結，隻是那份屬於這個年紀的快樂無憂卻是怎麼也回不來了。是真的淡薄還是無法敞開心胸，沒有人明白，連他這個師父也無法揣測，隻得由他。
此時卓林毅拾級而上，來到二人麵前，玄仰拱手道：“卓師叔。”
卓林毅點頭，對玄仰笑道：“那個叫蕭塵的，是你的弟子？”
玄仰點頭，不明其為何問起。卓林毅道：“好個名師出高徒，那個蕭塵，我很是喜歡。不知可否割愛，將你這好徒弟讓了給我？”
玄仰一怔，遲疑道：“這……”
卓林毅笑著拍他肩頭道：“莫要驚慌，我不過說笑而已。師兄，這些少年弟子個個出眾，年少有為，想必日後前途遠大，我武當……哦不，武當一門有幸矣。”他想起了什麼，又道：“玄仰，以後可別再叫我師叔，我早已不是武當弟子了。”
石柳道：“你既有心掛念武當，你我更以師兄弟相稱，又何必拘泥這些？”
玄仰道：“不錯，卓師叔當年教化之恩，玄仰畢生謹記。”
卓林毅笑容隱去，輕歎一聲，道：“我當年撒手而去，有負武當，如今回來，竟宛如隔世一般。武當山百載光陰彈指而過，我早已不複當初的模樣，難為你們還……還能接納於我。”
石柳歎道：“師弟，怎地說這樣的話？”
卓林毅看著亦師亦兄、打小一起學道一起習劍的師兄目露欣慰，那段時光也回到了腦中。那時候的風物人情如今已不得見，徒留稀薄的回憶強自苦撐，他心下不勝唏噓，輕歎一聲。
玄仰忽然道：“卓師叔，近日江湖出現一個神秘劍客，四處找人比劍，已接連殺害十二位用劍高手，連‘劍狂’周勝天，‘南城劍客’顧春水都死在他手中，更聽說此人殺害顧春水用的隻是一截樹枝，實在匪夷所思。卓師叔劍法超群，不知可曾遇過此人？”
卓林毅扶須道：“此事我也曾聽說一二，卻從不曾有人找我比劍。若真有此等劍客，我倒想見識見識。”
“師父……”忽然一聲大呼，三人看去，見一個佩劍青年狂奔而來，身上帶傷，麵容焦躁至極，片刻就掠到了卓林毅身前，喘息著急道：“師父……血、血海宮的人……大舉進攻……快擋不住了……”
卓林毅聞言一把扶住他道：“說清楚些，血海宮的人怎麼了？”
那青年仿佛要一次把能吸的空氣都吸進肺腑之中，又重複了一遍：“血海宮的人攻入劍堡，眾師兄弟拚死抵抗，可是……”他眼眶微紅，聲音也有些哽咽起來：“大家抵不過，已經死了……死了好多人……師父，大家都在等著你回去……”
玄仰忙要將那帶傷青年扶進屋去，那青年卻是不理，兀自抓著卓林毅道：“師父，我見到了小師弟……他揚言要滅星辰劍派……他、他是衝著您來的啊……”
這青年名戚天信，乃是星辰劍派弟子，入門多年，他知道很多事，卻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隻是這個危急關頭，他脫口而出已顧不上避諱。
卓林毅的眼眶逐漸赤紅，扶著那青年的手也越來越緊，一把將他推到玄仰身上，縱身掠去。
戚天信好似已被巨大的恐懼喝住了心神，撲通一下跪在了玄仰身前：“石掌門，求你救救師父……小師弟他太可怕了……他不會放過師父……”
石柳扶起他溫言道：“我明白，你不用擔心，安心養傷罷。”戚天信搖著頭口中兀自喃喃，隻是他受傷在先又經長途勞累身子早已支撐不住，暈倒了過去，石柳忙為他推宮過血，讓人將其扶進去養傷。
玄仰道：“師父，血海宮不是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盡數消亡了麼，怎麼會進攻星辰劍派？”
石柳眉間有濃濃的憂色：“二十年，夠它休養生息的了。”他顧自轉身而去：“此事我會安排，你不必費心了，記住我的吩咐，下山去吧。”
玄仰仍要問卻被揮手止住，隻得不再多言。
玄仰來到房門外時，小三子正幫蕭塵上藥，見他進來忙起身行禮，玄仰點頭，讓他出去休息。小三子出門後，玄仰親自為蕭塵包紮。師徒二人沒有言語，末了玄仰才道：“你分明可以躲過，為何故意中劍？”
蕭塵道：“若不中劍，隻怕吳師兄不肯罷休。”
“如此便傷及自身，痛苦自尋，值得麼？”
蕭塵道：“吳師兄出劍看去無情，其實都留了三分餘地，並不是真想重傷我的，我想隻要我受點傷便可了結紛爭，所以才……”
玄仰微笑點頭，道：“你做得對。我道家常修無是非心無好勝欲，你這般作為恐為師猶不及。”他為蕭塵包好肩頭，道：“好好休息，等傷好了，與我一同下山一趟。”
蕭塵點頭，道：“是，師父。”
金殿位於武當天柱峰頂，整個大殿銅鑄鎏金，造型壯觀華麗，紋飾繁縟，殿內寶座、香案及陳設器物均為金飾，殿前更設有金鍾玉磬，富貴逼人，尤以真武銅像最為珍貴，乃是成祖欽點修鑄，尊位非常。
石柳雖為武當掌門，平時卻並不喜歡來這兒，他不喜歡這裏的華貴之氣，亦如他不喜歡滾滾紅塵中的物欲橫流一樣。隻是今日，此時此刻，他不得不來這裏，因為就在這個象征著皇權與武當榮耀的地方，來了一位故人。
“石掌門，這麼久不見，別來無恙啊。”這老者身形瘦小，發帶灰白，背對著他正仰首看著真武像，語帶笑意。
石柳道：“托宮主的福，還算健朗。隻是事隔二十年，沒想到宮主神采更甚往昔，可教天下英豪齒冷了。”
對麵老者哈哈大笑起來，緩緩回身，道：“石掌門話鋒如此犀利，可一點也不像個得道高人啊，莫非，你是心虛膽寒了麼？”
石柳淡淡道：“心虛有一些，膽寒倒未必。”
老者饒有興趣道：“哦？”
石柳沉聲道：“我隻怪自己當初沒有將你殺死，讓你如今再次為禍人間，不止心虛，更是後悔莫及。”他遙指長劍，凜然道：“我不明白，卓林毅早已不是武當弟子，你為何傾舉魔徒滅星辰劍派？”
那老者道：“要找卓林毅麻煩的人不是我，而且我早已不是血海宮宮主，還請石掌門以後不要叫錯了。——哦，不過，大概石掌門已經沒有叫錯的機會了。”他的話語中帶上了絲絲殺意：“我再出江湖隻為報當年之仇，別的事我已經沒有心思管，我的好徒兒一定會代我為這個寂靜多年的江湖帶來一些久違的刺激。石掌門，你是不是很想親眼看看到時都會發生些什麼有趣的事？”
石柳想起了戚天信的話，加之卓林毅此番回武當向他吐露心事，所有事都已串聯起來，江湖隻怕很快又會有一番血雨腥風。
他心神一凜，再無別話，身形如鶴一劍刺出。那老者揚手一扇真氣暴散，雖無法抵擋那一劍卻無形中改變氣流，劍偏斜開來，老者已閃至石柳身後，運掌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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