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14 更新時間：11-03-07 18:13
第八章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八月十五的普陵城，雖無灩灩隨波的春江潮水，卻也有著花林似霰的月夜勝景。此番慶典主打返璞歸真，摒去了盛唐的重彩朱漆，反倒平添了幾分魏晉風骨。乾宇端坐在明黃禦龍椅上，手持粹金琉璃盞看著下麵拘謹的王公大臣，不由得輕笑一聲，他抬手止住了正在演奏著的‘春江花月夜’，站起身舉起手中的酒器。
“諸位臣工，古詩有雲‘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昔日群雄逐鹿，更換了多少王朝？唯有我大新國伴著明月六百年巋然不動！這第一杯酒，朕敬給大新國的列祖列宗。沒有他們，就沒有這六百年的大新王朝！”
“吾皇聖明！大新國與天同在！”眾大臣紛紛跪拜下去，口中吟誦著洪亮的賀詞，與乾宇一起仰頭飲盡了杯中的玉液瓊漿。
“嗬……”乾宇放下琉璃盞用錦帕拭幹了唇邊的酒漬，轉身又取來第二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連年的內憂外患，致使那些邊疆的將士們常年駐守邊關，甚至連中秋佳節也不能與家人團聚。這第二杯酒，朕敬給駐守邊關的海外將士，是他們用人間真情換來這四海升平！”說完抬手再次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皇恩浩蕩！天下太平！”眾大臣也都跟著效仿，三百年國窖轉眼間見了底。
此時的乾宇臉色微紅，眉宇間已染上一層醉意，他微笑著舉起第三杯酒，“‘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這第三杯酒，朕敬給全天下百姓，願他們衣食無憂，早日放下金戈鐵馬，與朕共享大新王朝的盛世繁華！”
“吾皇萬歲！吾皇萬歲！！……”滿朝文武深被乾宇的一番言辭所感動，全體臣服與這位誌向高遠的年輕帝王。
“眾卿平身。”乾宇向前伸出手臂，“值此中秋佳節，眾卿不必拘謹，與朕一起，普天同慶！”
“臣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著乾宇一聲令下，文武百官這才放鬆了精神，相互間開始推杯換盞，場麵一時熱鬧非常。國窖本身後勁兒很大，乾宇方才空腹一連喝了三杯，此刻隻覺得飄飄乎憑虛禦風，放浪於形骸之外，他眯著眼睛打量著下麵攢動的人影，忽然興致大發站起身來，“有花有月有酒，卻是無詩，月白風清，奈此良夜何？”
一語道出，王子雅已經搖著扇子站起身來，“那就請皇上出個題目，我們對月詠詩可好？”
“好！”乾宇敲著筷子，“中秋佳節，月圓人團圓。那朕就以‘圓’為體裁來做回文詩，眾卿意下如何？”
“這倒有意思。”王子雅合上扇子在手心敲敲，“我這兒有一個了。‘賞花歸去馬如飛，去馬如飛酒力微。酒力微醒時已暮，醒時已暮賞花歸。’”
“做得好！”乾宇放下竹筷，“愛卿高雅，天下無人能及！賞！”
“我這兒也得了一個。”白顯也站了起來，“少年不知老朽時，老朽時矣方知悔。方知悔兮獨飲酒，獨飲酒兮歎少年。”
“好。”乾宇含笑點頭，“愛卿少年老成，沉靜穩重，有此良臣實為我大新之福矣！賞！”
談笑間乾宇將目光轉到劉誠身上，“劉愛卿可有佳作？念出來也叫朕和百官聽聽。”
“回皇上，回文詩這方麵臣冥頑不靈，做出的詩句隻怕難登大雅之堂。”
“劉愛卿兩朝元老，桃李滿天下，何來‘冥頑不靈’一說？你隻管作，作得好朕有賞，若是不好也沒人笑話。”
“那臣就獻醜了。”劉誠放下杯盞站起身，“清風寄月半山明，月半山明樹後亭。亭後樹明山半月，明山半月寄風清。”
“妙哉此詩！”乾宇不禁拍案叫絕，他拿著酒杯走下禦桌，“愛卿才傾天下，朕在此敬你一杯，愛卿再做一首如何？”
劉誠似乎也很盡興，雙手接過乾宇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那臣就鬥膽再獻一個。”說完已閉目低聲吟誦起來，“靜思伊久阻歸期，久阻歸期憶別離。憶別離時聞漏轉，時聞漏轉靜思伊。”
“這首詩倒有意思。”乾宇托著下巴深切地看著他，“可有典故？”
“回皇上，這隻是臣隨意一作，並無典故。”
“哦？既無典故，那就是愛卿有感而發了？”乾宇接過酒杯轉身放在旁邊的方桌上，“愛卿已過而立之年卻尚無婚配，可是已有鍾情之人，用不用朕禦賜婚約？”
“啊！原來如此呀！”王子雅恍然大悟道：“劉大人看上誰了？也好歹告知我等，讓我們替你把把關？”王子雅這麼一起哄，文武群臣也都跟著鬧騰起來。
“劉大人，是哪家大家閨秀啊？”
“劉相，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呀？你可真能瞞呀！”
“劉相，既是情有所鍾那還在這兒‘別離’‘思伊’的幹什麼？趕快上門提親去呀！”
群臣你一言我一語頓時將劉誠圍個水泄不通，把一個三十好幾的大男人窘的滿臉通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皇上明鑒，臣剛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並沒有什麼鍾情之人，天地良心啊！”
“哈哈哈哈……”王子雅捂著肚子已經笑得直不起腰，“劉……劉大人，又不是叫你夫妻拜堂，說什麼……說什麼天地良心啊！哈哈……”
此言一出，滿座衣冠登時笑得人仰馬翻，整個禦花園都被明快的笑聲所覆蓋，乾宇也一口氣沒撐住一口酒全噴在王子雅的衣袍上，“劉愛卿，王相所言甚是，好端端的說什麼‘天地良心’，好像朕給了你一個天大的冤枉似的。”
“微臣不敢。”劉誠慌忙跪下身去，“微臣魯莽，口不擇言，還請皇上贖罪。”
“好了好了。”乾宇微笑著擺擺手，“又不是什麼大事兒，沒什麼罪不罪的，朕這裏有一壇老窖，你挨桌都敬一杯就完了。”說完已轉身走上台階。
劉誠無法，隻能暗中瞪了王子雅一眼，提著酒壇挨桌去敬酒了，一時間觥籌交錯，起坐喧嘩，文武群臣盡享宴酣之樂。期間王子雅以更衣為由借故離席，不一會兒就見劉誠家的小廝悄悄地跑了進來。
“大人，大人！”小廝扯著劉誠的衣袖把他拽了出來。
“何事驚慌？”劉誠此時已有七分醉意，訓斥的語氣也比平時更嚴厲些。
那小廝似乎被嚇了一跳，他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回道：“大人，剛送來的信，洛少爺已經到了府邸，說要求見大人，小的這才趕來求大人趕緊回去。”
“何不早說？”劉誠深深地吐納幾口新鮮空氣，呼出了胸中的酒氣頭腦也頓時清明起來，“你在這兒等著，我這就去向皇上辭宴退席。”說完轉身歸了宴席。
群臣見他回來了又紛紛端著酒杯圍了上來，“劉大人剛才去哪兒了？我們這兒一桌您還沒敬呢，來，幹了這杯！”
“諸位，實在抱歉，劉某酒力欠佳已不能再飲了。”說話間他已轉身麵呈皇上準他先行退席，皇上哪裏肯放，眾臣工此時也都在興頭兒上，紛紛極力挽留，劉誠一時無法隻能歸了席位卻是坐立難安。
“劉愛卿，這麼急著回家可是家裏有什麼人正在等著你？”乾宇此話一出，又引得眾人都跟著哄笑起來。
“皇上，並沒有什麼人在等微臣，是微臣實在酒力欠佳，再待下去隻恐君前失態。”
“也好。”乾宇點點頭，吩咐小鍾子端來一碗醒酒茶，“愛卿喝完茶醒了酒之後再走吧。”
“謝皇上。”劉誠彎腰打個千兒，接過小鍾子端來的醒酒茶一口氣灌了下去，“微臣告退。”他將茶碗放回圓盤轉身便往外走，不想剛出了禦花園就和更衣回來的王子雅打個照麵。
“劉相，這麼急著回府，可是府裏出了什麼事？”
“府中並無大事，隻是我酒力欠佳唯恐君前失態，這才向皇上辭宴退席。”劉誠停下腳步微笑地看著眼前一身寶藍色官袍的王子雅。
“哎呀！原來是這樣啊。”王子雅用扇子一敲腦袋，“我剛剛穿過禦花園，看見你府上的小廝在園子外麵著急上火的，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就把他引進禦花園了，本來想讓他去找你，沒想到你倒提前離席了。”
“什麼？你把他引進宴席了？”劉誠隻覺兩耳‘嗡’的一聲暗道不好，轉身匆匆往回趕。
“劉相，到底出了什麼事呀？”王子雅也從後麵小跑追了上來。
“王相，你可害慘我了！”
“啊？到底怎麼了？劉相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啊？”
“不用我瞞，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說話間，兩人已風風火火地跑進禦花園，剛進園子兩人就發覺氣氛不對，剛才還喧嘩不已的眾臣工此時都噤若寒蟬，那劉家小廝此刻正跪在台階下麵，禦桌後乾宇陰沉著臉，眉宇間煞氣十足。
“皇上贖罪！”見此情景，劉誠立馬跪了下去。
“哼！好一個君前失態，果然是府裏有人等著！”乾宇一拍禦桌，震得果盤裏的蘋果葡萄紛紛滾落在地，“來人！去把洛離酹給朕抓上來！”
王子雅這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暗中遞給劉誠一個寬慰的眼神，卻低頭掩去了微微上揚的嘴角。
乾宇端坐在八寶金龍椅上，拚命地握住拳頭才止住了身體的顫抖。他雖然不止一次想過兩人再次見麵的場景，甚至連夢裏都會出現洛離酹長大後的樣子，可真到像現在這樣咫尺距離麵對麵地看著的時候，他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前的那個少年已經完全退去了孩童的稚氣，一身月白色的外衣更顯得眉清目朗，豐采甚都，他就站在那兒靜靜地對自己笑著，似乎轉瞬之間便可羽化而登仙。
“酹……”乾宇凝視著他喃喃自語，眼睛一瞬都不曾眨過。
“洛離酹叩見吾皇萬歲。”洛離酹倒身下拜，清潤的聲線使得乾宇頭腦迅速明晰起來，他收斂心神，語氣也犀利了起來。
“朕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呢。”他撐著桌子慢慢站起身，“朕給你機會去做鷹，你卻偏偏想做狗，果然是下賤之人！”
“皇上！”劉誠激動地長跪起身，“洛離酹此番回來是微臣的意思，臣年紀大了，想找人陪著說說話，洛離酹一直是好孩子，特意在中秋節趕了回來，等過了中秋節他還是要回去的……”
“放肆劉誠！”乾宇大吼一聲打斷了他的陳詞，“欺君罔上，無君無臣，朕還沒治你的罪你倒先開始替他人鳴不平！洛離酹他算個什麼東西？朕訓斥朕的捐人與你有什麼相幹！！”
“皇上！”劉誠膝行一步還欲再言，卻被身旁的王子雅暗中拉了一下，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皇上，我此番回來並非劉相意思。”洛離酹抬起身一臉雲淡風輕地看著乾宇，“是家父聽聞恭親王重傷昏迷，起義軍勢如破竹，特意叫我回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哦？你以為你是誰，也想讓朕封你個將軍領兵打仗不成？”乾宇輕蔑地反問回去，得到的隻是洛離酹的低頭不語，沒有人能看見他此刻是什麼表情。乾宇眯著眼睛仔細地打量身下跪著的少年，忽然幹笑兩聲。他起身繞過洛離酹緩緩走下台階。
“酹，朕一直都很縱容你，你想走，朕沒攔你，是你自己厚著臉皮又滾了回來。如今你又想領兵打仗，行！朕成全你！皇叔麾下還殘存了幾千兵馬，他現在重病在床不能上馬拉弓，朕就把皇叔的兵權給你，即日起出兵普羅平原，除平叛亂。”
“皇上請三思！”一直沉默不語的白顯此刻終於開了口，“皇上，誰都知道這是苦差事，洛離酹年紀尚小，除平叛亂的事兒他做不來啊！”
“請皇上慎重！”王子雅也跪了下來，“普羅起義持續了八年早已成了氣候，馬靖也絕非等閑之輩，洛離酹單槍匹馬，此次前去隻怕凶多吉少！”
乾宇一聽此話頓時僵在原地，他蒼白著臉猛然轉身看向已經起身的洛離酹。
“洛離酹遵旨，那我這就去點兵出征了。”說完向乾宇打個千兒，擦過他的肩膀走出了禦花園。
乾宇回身緊緊地盯著那漸漸消失的月白色身影，憤怒地轉身離去。方才還觥籌交錯，起坐喧嘩的中秋盛宴，就這樣在清冷的秋風中緩緩落下帷幕。
中秋之後，很快就到了寒露，聖德宮外的楊柳樹已經落盡了殘葉隻剩下青白的枯枝。乾宇裹著棉被重重地打個噴嚏，呼出的空氣瞬間凝成了白色的霜。
小鍾子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中藥輕輕走了進來，“皇上，您別著涼，這藥要趁熱喝。”
“唔。”乾宇皺著眉頭把碗接了過來，“去把爐子點上。”
“皇上，都點上兩個爐子了，再點就覺得燥了。”
“那你把爐子都搬過來離床近點兒。”
“是。”小鍾子低聲應著，轉身忙活了起來。
乾宇趁他不備快速地把藥一股腦全都倒進了旁邊兒的花盆裏，而這一舉動不巧被進來請安的王子雅得個正著，他攤開扇子掩住口不著痕跡地笑了一聲，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皇上，臣聽聞你身體欠安特來看看，皇上現在感覺怎麼樣？”
“啊！”乾宇被他突如其來的造訪嚇了一跳，“王相，你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呀。”王子雅答非所問。
乾宇無奈地翻個白眼兒，對眼前這個丞相乾宇沒有絲毫辦法，他起身轉到屏風後麵由小鍾子伺候著更衣，可還沒等穿到一半就聽到外麵王子雅驚呼一聲。
“皇上呀，這花怎麼死了？這可是上好的紫牡丹，臣每次請安就指著能見她一麵呀！”
乾宇扯著龍袍提著袖子就這樣繞了出來，隻見王子雅手撫花枝一臉痛心疾首狀，“鍾總管，你是怎麼伺候她的？怎麼能用開水澆花？上好的紫牡丹就這麼被你活活燙死了。”
“王相，奴才不知道，這花前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天突然就……”還沒等說完，小鍾子就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兒，他頓時反應過來，“皇上，您……”
“你先出去，朕有事同王相商量。”乾宇快速地把他打發下去，宮裏人都知道鍾總管的碎碎念無人能及，乾宇可不想留個蒼蠅在耳邊鬧騰。
“王相，你有事請講。”乾宇一邊兒說一邊兒掙紮著他那右半邊的袖子。
“臣確實有事同皇上商量。”王子雅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乾宇的糾結，一點兒都沒有要搭把手的意思，“那就是皇上要愛惜身體，不可再殘害花草樹木了。”
“好。”乾宇終於放棄了掙紮，“朕知道了。”
聽聞這話王子雅才上前幫著他拉平了袖子，好讓乾宇把手伸進來，“剛從普羅平原傳來消息，洛離酹免費開倉放糧，重新調整糧食收購價格，嚴懲了那群市井糧商以及貪官汙吏，普羅百姓無不拍手稱快紛紛卸甲歸田。現在聚集在馬靖身邊的隻剩下一群秀才，除平叛亂指日可待呀。”
“哼！”乾宇不屑地皺著眉頭，“他倒是會收買人心。”
“他是挺會收買人心，但皇上您更會演戲。”王子雅語氣如常地回了一聲，立刻很有成效地看到乾宇瞬間僵住的臉龐。
原來三叔出《盜墓8》啦，我說怎麼最近瓶邪小漫畫滿天飛呢，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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