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07 更新時間：11-02-23 23:57
昨晚上下了一整晚的雨，說什麼“潤物細無聲”、“花落知多少”，偏偏那點雨聲就能把我吵醒。隔壁的那小子倒是睡得安穩，我半夜去給他蓋被子的時候，看他的睡相還帶著幾分甜意。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他怎麼就那麼睡得著，我怎麼就……唉。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我一個人的回想。
“誰啊？”我啞著嗓子問。然後站起身來，走到木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湯先生您起了嗎？學堂裏的孩子們都在等您去呢！”王伯的聲音在大門外響起。
“好！馬上就到！先讓他們讀讀我給他們寫的《三字經》。”我喝了一口水，打開衣櫃，開始翻找今天要穿的衣服。裏衣、中衣、外衫……還有我的變裝必備去哪兒了？
“行！湯先生，您趕著點來啊！”
“嗯。”找了半天，最後我無奈地望了望床頭上掛著的三尺白布，心不在焉地回答著。
不過一分鍾的時間，我就穿好了衣服，換上了我的油布鞋，準備出門去學堂，給那群孩子講課去。
“爹，你要去哪兒？”某個小子睡眼惺忪地站在我麵前，擋住了我的去路。
“老子要去上課了。別擋著！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我有點不耐煩地說道。
“爹，你先別走啊！我早飯都還沒吃呢！”某個已經十二歲卻還這麼厚顏無恥的小子笑嘻嘻地拉著我，恬不知恥地說道。
“關老子屁事。滾開點！”我甩開某小子的手，拿起牆角的油紙傘，推門就走。
“娘！”
我的身體不由得抖了一下。
“你說什麼？”
“爹，你做我娘的時候明明很好的啊！怎麼一做我爹的時候就這麼不心疼人？”某小子委屈地憋著嘴，小聲地說。
我沉默了半天，最後才開口。
“你娘晚上就會回來了！現在我是你爹！記住了麼？還有，要是你再這麼亂嚷嚷，小心老子不要你了！把你丟去很遠很遠的喜馬拉雅山，讓你回都回不來！哼！”
“我問了村裏好幾個老一輩的人，他們都說沒有聽說過喜馬拉雅山……”某小子再次低聲嘀咕道。
“老子問你，這村裏最有學問的人是誰？”
“當然是娘……是爹你啦！”
“那不就完了？我知道的就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所以，他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我得意地撩了撩鬢角的一縷青絲，迷得某小子目瞪口呆。
“爹，你還是快去學堂吧！早飯我自己解決。”某小子抽了抽嘴角，吞了吞口水，很自覺地說道。
“好！我先走了。你在家乖，別再把房子點了……昨晚下雨了，也應該點不燃吧？”前半句是對某小子說，後半句是我的自言自語。
那個誰說的：知識就是力量！所以我是一個很有力量的人！當我剛帶著某小子搬來中關村的時候，我的這股力量就很光榮地被這裏的村民都發現了。於是我終於華麗地成為了一名人民教師！當然這在古代叫做“先生”或者“夫子”。我嫌棄“夫子”太難聽，於是成了“湯先生”。
來到學校——一間蓋得比較古樸的小木屋。我左手按著腮邊還沒來得及粘緊的胡子，右手拉開講台上的小木椅，坐下。然後很不滿意地拿起戒尺敲打起講台上班上體積最大、用料最好的講桌，大吼一聲：“停！”
幾乎所有人都抬起頭來，有些茫然地看著我。
“今天，大家都不用讀《三字經》了。因為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情，那就是……掌聲在哪裏？”
學生們早就已經對我的這些奇怪舉動見怪不怪了，當然這也是他們給我捧場，願意跑來學校讀書的原因之一。
“這裏！”班上年紀最大，學習也最好的程辛站起來帶頭鼓掌回答道。
我很滿意地摸了摸下巴上粘的很牢實的胡子，點頭微笑。
“我要宣布的就是……你們已經是二年級的學生了！鼓掌！”
“先生，這話您不是昨天已經說過了嗎？”程辛的妹妹程怡眨巴著大眼睛，站起來很無辜地看著我。
頓時我大窘。
“咳咳……是嗎？”假裝擦擦講桌上的灰塵，再次厚著臉皮說，“先生我今天隻是想要再提醒你們一次，好了！今天就說到這裏。你們繼續讀你們的《三字經》吧！”
“先生！您……您不是說……不是說……”
“不是說什麼？”看著班上老是說話打結的趙雲，我都替他著急。
“您不是說不讀《三字經》了嗎？”程辛再次站起來說到。
真是一群不可愛的孩子！哼！居然把我的話記得那麼清楚！
“好，我們今天就不讀《三字經》了！我來給你們講講《江湖往事》這本書。”我從懷裏掏出一本爛得不成樣子的線裝版書來。表情很是嚴肅地說，“第一章，水家有個大小姐。”
“太好了！終於有新書讀了！”程怡小聲地說道，但還被我聽得一清二楚。
“這書不是給你們讀的，是先生我要讀給你們聽的。鑒於你們都已經是十歲以上的人了，所以才給你們聽，但是聽這書，你們回家後不許給你們爹娘講！知道不？不然就沒得聽！”我裝出嚴肅的樣子，狠狠地威脅道。
“好！”全班的人都仰著開心的臉答應道。
我清了清嗓子，壓著中音，開始讀起來：“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水家出生了一個大小姐……”
其實那個“很久”也不是真的很久，大約就是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最有權威的“評審樓”樓主水池在一連“悲”得六子之後，終於在他的第七房小老婆淒慘哭叫下喜得一女。為了這個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盼來的女兒，水樓主一擲千金，大肆宴請江湖好友以及名流。這一做法還榮登了當年“江湖實事榜”的前三名。而與其同在前三的另外兩件事，其實也多少跟他的這個寶貝女兒有點關係。什麼關係？嘿嘿……你猜！
廢話暫且不提，我們先來說說這個“評審樓”是個什麼機構好了。其實呢，“評審樓”它不是個什麼機構，隻是一個好管閑事的人，成立起來的好管閑事的派別而已，完全是不能跟江湖上的峨眉、武當、少林比的。但是為什麼說它是江湖上最有權威的呢？那是因為，江湖上所有的事情，不論黑白，最後都是由它來評定的。也是因為有了它，江湖上才會有了峨眉、武當、少林等正派，同時也有了例如達利院之類的邪派。
要說起這個“評審樓”啊！三天三夜都講不完，所以暫且不提，還是來說說水家的這個寶貝女兒好了。
作為水家第二十二代長女，她一出生就注定了一生都與“評審樓”脫不了關係。這同時也說明了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過上什麼安寧的生活。
出生的前一天，父親就用狼毫筆沾著金粉把名字寫在綢絹上，放在祠堂裏拜了祖先。等到第二天，算準了的產期，她一出生就被那塊綢絹包裹了起來。而那兩個金晃晃的大字就被包到了她的小屁屁上，當然水樓主忙著看他的寶貝女兒來，也沒用注意到這件事。但是一旁等著看妹妹的四個個小男孩（另外兩個還太小沒去看成）卻都發現了妹妹屁屁上奇怪的圖案。直到他們去了學堂之後才知道，那兩個字原來讀作“水鄉”。
話說水鄉，半歲就能開口說話，一歲就能識字，三歲就開始習武，六歲就已經是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八歲時就開始跟著他老爹水池到處評審是非恩怨。
其實水鄉從出生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記事了，但是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自己那個時候會有記憶。
她隱約覺得自己是被一股力量從一個很狹窄的甬道裏推了出去。然後就聽到了她娘親尖銳的哭叫聲。
直到很多年以後，她才反應過來，那時候就是她出生的時候——出生後，她很快就眯著眼睡著了。
當她弄清一切來龍去脈的時候，她已經半歲了。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是誰？”
這句話讓水池勞心費力地想了很久，但是還是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自己寶貝女兒的第一句話。
我是誰？的確，她隻是聽到別人都叫她“鄉兒”，但是自己對這個名字卻陌生得很，仿佛是在聽人叫別人一樣。於是“我是誰”就變得很重要了！以至於水鄉後來一直被這個問題所困擾。
一歲那天，水池又大搞特搞地請了很多水鄉不認識的人來家裏吃宴席。人多禮多，很熱鬧，七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抱著走路還不是很穩當的水鄉四處向長輩們作揖問安。
水鄉很生氣，很討厭自己被穿上大紅色的小棉襖，圓圓的，像個大氣球。
“娘，我要和三哥哥一起玩。”好不容易從人堆裏擠出來的水鄉，拉著七娘的手，撒嬌似的說。那聲音甜的可以膩死一隻貓。
“好！你三哥哥昨天去學堂了。你可要快快長大，以後也能去。”七娘可沒說出一般女子是不能上學堂的事，求求老爺應該是可以讓鄉兒去的吧！她默默地想。
“娘親真好！”水鄉親親七娘的手背，然後急匆匆地、巍巍顫顫地往她三哥水雲身邊走。七娘倒是也很放心，她心裏也隱約覺得自己的這個女兒並非池中物。
“三哥哥，你看什麼呢？”
水雲沒有抬頭，隻是快速地把書本藏起來。三娘說，水鄉是個妖精變的，搶東西最厲害了！先是搶走了爹，然後搶走了府裏最好吃的和最好玩的東西。凡是被她看上的，就沒有搶不到的……
“三哥哥，你剛剛藏的是書嗎？”水鄉小心地問。
果然還是被她看見了！她也要搶我的書本嗎？夫子可是布置了課業的，明天還要把書上的字寫十遍交給他呢！沒有書怎麼交啊？
想著想著，水雲就忽然嚎嚎大哭了起來。
水鄉有些不知所措，這個孩子怎麼說哭就哭了呢？
“三哥哥，你怎麼了？是不認得書上的字著急了麼？”水鄉一把將書從水雲的屁股底下拉了出來。
水雲連著嚇了兩跳。
一是書被搶了！
二是這個妹妹的力氣還真大！
“這些字很簡單的啊！‘一去二三裏，山村四五家，兒童六七個，八九十枝花’。”水鄉的童音很清脆，像是玉石敲打出來的那種振人心魄的聲音。
當水鄉讀完，把書交給水雲的時候，水雲一片茫然地看著她。
小姑娘的驕傲完全得到了釋放，正準備再和水雲說點什麼的時候，老爹水池的聲音立刻就在她身後響起來了。
“以後鄉兒也跟著你三哥去學堂上課去！”
那一刻，水鄉有些懵了。下一刻，江湖卻又開始沸騰了。四處傳言說，水家的大小姐是個神童！連識字都能無師自通！
水鄉很苦惱，自己為什麼會認識這些字的呢？難道自己真的是別人說的那樣，是神仙轉世？
其實轉世倒是沒有錯，錯就錯在不是神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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