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4 更新時間:11-03-05 12:52
江允赫推開門的時候,蘇理澈正在睡覺,也不算是睡覺,就是假寐。
窗戶空闊地敞開著,溫暖柔和的陽光在整個房間裏緩慢遊移,腳步輕輕的,無人察覺。
氣溫跟十月比,已經不是一個程度了。但這樣看來,其實也差不多,隻要有陽光在,生活還是照樣美好的。無論怎麼說,它是不會拋棄你的。
但今天,跟蘇理澈九年來的平靜生活比,有太大的不同了。情感,不知是得到了一個階段的升華而變得更平靜,還是因為太大的挫敗感而感到悲戚。其實這些都不算什麼,重要的是,她為應對這些平靜的生活中不該有的東西而作的準備,這關係著,她的一生、吧!
窗外的草地和青石板路上又鋪上了一天飛落的枯葉,整個世界都已經開始帶上了一種朦朧的悲傷的感情,它一直在對人們懷戀,卻很少有人回頭駐目凝望,再停止也瞧不出什麼來。除了那些習慣幻想的作家們,他們總是在這樣的環境裏尋找著與眾不同的小哀傷!
比如說,現在躺在病床上閉上眼睛的蘇理澈,力求著最完美的故事情節,完美到就是真實,真實到沒有任何人察覺。
這是個讓人極度不安的下午。
察覺到有細微的腳步聲、鞋底跟跟光潔的地板的磨擦聲,她睜開眼,伸出手去將放在病床旁的湛藍色提包拿過來,往裏麵微一摸索,像是摸到了什麼她要的東西,臉上的表情鬆馳了一下,但馬上又繃緊了。“諾,你先先看這個。”
江允赫走過去,往她手心裏看了一眼,“是照片。”他接過來。
低頭、凝眸,就是這麼一瞬,所有的東西在他腦海裏迅速閃過,斷斷續續,馬上又空白成一片。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這個?這個女生……”
“認識嗎?”她問他。
認識啊,怎麼能夠不認識,江允赫覺得他要是能忘記照片上的人,那麼那一定是他死的時候。不,死也不能忘的。
他顫抖著,用手指給蘇理澈看,“她是我妹妹江允海,是江允海。”
努力將聲音保持平靜的他,當看著真正平靜的蘇理澈的雙眼時,整顆心都是懸著的,他不確定,一千一萬個不確定,“你……是我的妹妹?”
“不是,我不是她,她身邊站著的那個女生才是我。”
“她?”江允赫又指著照片上另一個小女孩問。
照片好老了,那是九年前照的,兩個都才九歲的小女孩站在一起,肩膀緊挨著肩膀。完全天真幼稚的笑容,當年清純的馬尾和長發,背景是一棟連著一棟上了年紀的樓房,中間碩大的梧桐樹遮避了天空。
如果仔細看,可能還會發現兩個女孩的相貌看起來還有那麼一些相似,而且這種單純的相似越看越像是血緣注定。
“看出來了嗎?”
“不……怎麼可能,這個女孩看起來比你胖得多。”他連聲音都開始顫抖了,這麼多的疑問擺在他麵前,像是互相纏繞的絲線已經擠成了一團,惱人的是,無論他怎麼想理清頭緒都無可奈何!
“對,我小時候就是個小胖妞,後來長著長著,體重便減下去了。”
“那她,是我妹妹,你不是,那麼我妹妹她,她在哪裏?”
“她……”蘇理澈回過頭去看著窗外徹明的天漸漸被日光染上並不顯而易見的淡紅色,“去了那裏。”
“哪裏?”江允赫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蘇理澈,反複地問道:“她是去了哪裏?哪座城市,還是出國了?”
“對,她出國了。”
“哪個國家?我去把她找回來。”
蘇理澈聽著他的話,突然感到有些悲戚,她看著他,眼裏藏著深不見底的情感,茫然、憎惡……她認真地回答道:“已經找不回來了,她去了天國。”
沒有辦法用語言來形容江允赫聽到這句話後臉部表情的變化,可能之前的狐疑、然後模糊、茫然,最後用不可置信的聲音問:“你說什麼?我才不信。”
“她叫江允海,而我叫蘇理澈。”
是的,他記得允海的母親是姓蘇的,而且聽父親說,她母親有一個哥哥,也有一個女兒,年齡跟允海就差不多。這樣看來,也並不是不可能。
“你……你是江允海的姐姐,她舅舅的女兒?”
“是,沒錯。”
“那麼,允海呢?我妹妹呢?她不是九歲那年被她外公帶回你們老家了嗎?”
“是,她是回來了,這張照片就是我那時候和她照的。可是,她十歲那年,因為溺水,所以……就……”蘇理澈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到最後就默無聲息了。
他看著她,有些本來藏在身體裏麵很深的東西仿佛一下子被扯了出來,最後在大火中燃燒。劈裏啪啦……火光通天,真好看,血肉模糊的,最後隻剩下焦炭。
“死了?”
蘇理澈看著他,緩慢點頭。
“江允海她八年前就死了?”
再點頭,她還是不信。
“你在開什麼玩笑?哪那麼容易就……”
“葬在夕鎮臨江的那片墓地裏。”
“真的就……已經……”
“沒什麼騙你的了。”
“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通知我們?”
“你們家的事情我聽我爸跟我說過,她不認你這個哥,也不認你的父親,其實死不死……好像也沒什麼關係!在爺爺眼裏跟你們似乎已經斷絕任何聯係了,把允海接回來後,我們就全家搬到了夕鎮,這也是不想讓你們找到的緣故。”
“那……為什麼……你可以認出我來。”
“你說的那些話,你的名字,還有允海帶回來的那些照片,雖然是九年以前拍的,可是相貌仔細看還是能找到很多相似點,這也跟你能在我身上找到和允海類似的東西一樣。”
“所以……就再也見不到她了麽?她……”江允赫木納地站著,再也找不到該說的話。
胸腔像被割裂般的疼痛,沒有呼吸的空間,心髒被擠得死死的,被裹在血泊之中。最可恨的,是他摸不著這種若隱若現的疼。
腦袋快這種痛楚折磨得爆炸了,可是他什麼也做不了,任由它疼著,像鐵錘似的一點一點敲碎身體所有的部分,分崩離析。
他蹲下來,想努力抑製或摧毀這種疼痛,眼淚便一滴一滴地往下躺,順著光潔的麵頰,嘴唇潤濕,滴落到地麵的水漬映得他麵前的地板清澈透明。
哭的時候好美的人。
蘇理澈慢慢別過頭去,全身僵硬。
也隻是這麼一個間歇,沒有敲門聲,聽不到腳步聲,可是門被推開了。
秦西站在門口,看著躺在病床上側過臉去的蘇理澈,橘紅色的日光映在她臉上,看不清表情。而江允赫蹲在她床前,低著頭,有好長的時間都隻是沉默。
直到秦西聲音的門依照慣力自動關上的時候發出的那一下聲響,將蘇理澈的目光再度凝聚。
而江允赫仿佛什麼也沒聽到,仍舊低著頭,腦子裏是一片空白的,現實?那是個他已經感覺不到的東西。
給他時間穩定,給他時間思考,給他時間將回憶裏那些殘缺的碎片慢慢整理清晰,然後再再度埋進深淵。
使他忘記便是蘇理澈最期望的事。
可是現在,這個本該安靜下來的時刻如果突然闖進了人,那一切又有了一些變化了。
“江允赫,江允赫……”蘇理澈一連叫了幾聲,他才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感覺一切都像是在夢裏似的,隻能這麼靜靜地瞧著,那些所謂的真相都是夢靡,現在他看到的這張臉才是真實的。
慢慢地,便將蘇理澈和江允海小時候的模樣重合,也許潛意識裏也在告訴自己,自己是有多少的可笑。可是沒辦法,完全控製不住地想。
蘇理澈看著他呆滯的雙眼和秦西寫滿了驚訝的表情久久不散,忽然也變得無措起來。
“江允赫,我朋友來看我了?”她瞅著秦西對江允赫說。
他方才緩緩轉過頭去,那一刹那,所有的東西都在它原本應當前進的軌道上戛然而止。
秦西捂著嘴,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江允赫!”
十一月有好長一段感覺上特別耀眼和溫暖的日子,離進入寒潮仿佛還特別地遙遠。
蘇理澈特別希望這些還溫和的日子能過得慢些,這裏的暖秋她總是還沒有看夠,雖然她不清楚這樣的天氣能長久地持續到什麼時候。
總之跟上海和四川的天氣比,是好得多了,但是想到這個時候四川的爺爺奶奶也該添衣了,就很懷念那種刺耳的寒風刮過耳朵的感覺,整個麵頰都是僵硬的。
江允赫往醫院跑的次數越來越多,秦西也是,但兩人的原因並不相同。
蘇理澈覺得江允赫是因為江允海的緣故才來看她的,很多時候都會跟她有意無意地提起江允海,不知道是他的心理暗示還是什麼,總之他心裏一直藏著一種期待,期待看到蘇理澈這張同江允海似曾相似的臉,或者也期待著有哪一天她會說之前那些事實都是騙他的,而她本身就是江允海。
雖然這種可能,隻是他偶爾抱有的一絲幻想。
雖然他再也沒有問蘇理澈的話幾分真幾分假。
而秦西,她幾乎都是為了範西桐和江允赫而來,來的時候,看到江允赫就坐著悄悄瞧著他微笑,姿態還是格外地優雅,長發紛發。
可能是不太想遇見秦西,範西桐幾乎好長時間都沒有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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