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94 更新時間：11-04-01 08:02
日子繼續如流水般流淌。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事情在發生，比如長江發生大水災，死亡14。2萬人。再比如那個叫阮玲玉的影星服毒自殺身亡消息在各家公子哥之間流傳的時候，景家大少就忽然想到了那個叫紫萱的女影星。然後又不經意的想起了那個晚上為她披上外套，微微抿唇的溫柔青年。
五月份已經即將入夏，雖然晚上很涼，但是白天有時卻熱得讓人隱約有些煩躁。景天對這種天氣完全沒什麼抵抗力，隱約有了要感冒的趨勢。
“阿嚏！——誰在罵我啊。”景某人揉了揉鼻子。
街角賣報的何必平跑了過來，說：“今天的申報，來一份？”
他本來想說不用的，但是被何必平晶亮的小眼神看的頭皮一麻：“來一份吧，不用找了。”
何必平笑眯眯把錢收進口袋裏，然後擺了擺手又去向別人兜報紙去了。
景天看著何必平跑遠的瘦削身影，想了半天終究還是把報紙揣在了外套兜裏。
何必平家離景府不算遠，也就是幾個巷子遠。何必平家境不大好，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長大後的三人疏遠了原因。小時候一起上學堂時，瘦瘦小小的何必平也跟著許茂山一起喊過景小天老大。還做過很多發財的春秋大夢，但是和滿是銅臭的大人世界比起來並不可恥。
景天到現在都還記得瘦瘦小小好像總也吃不飽的何必平拍著胸脯的豪言壯語，“等我有錢了，我要先讓我娘享清福，然後請景天你和茂茂吃大餐！”景小天很英雄氣概的拍了拍小必平的肩膀以示鼓勵，小茂茂則一如既往的傻笑並對那頓大餐耿耿於懷。不過——
那些，真的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一份報紙也就幾分錢的事，景天倒也真不是在意那點錢。說起來這申報比他的年紀還要大，早幾年偶然看的時候，對文學毫無造詣的景某人隻覺得言辭極為激烈，對時政的評論往往是一針見血。比如反對國民黨一黨專政，主張實行“憲政”，反映民族資產階級的抗日要求，發表宋慶齡嚴厲批評國民黨的文章，登載有關人權保障同盟的報導。看著看著景天經常會忍不住叫一聲好，驚得一旁瞌睡的茂茂蹭的一下站起來，然後抱怨景天說雞屁股不見了。
景老爺子說，照這樣下去，這報紙辦不久了。
景天表示不信任，說人報紙不是辦的紅火著麼！上海最暢銷的報紙是哪家？當然是申報啊，每天都加印啊。
然而老爺子的話撂出來才沒多久，也就去年的１１月申報的老總史量才就被姓蔣的祭了刀。至此，曾經不可一世的申報言論重趨保守。景天覺得沒什麼看頭了，漸漸也就不再有訂報的習慣。
唐大小姐最近有約會遲到後遺症，景天看了看懷表離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鍾。於是想了想又把報紙掏了出來，展開。
不大的版塊上，用極為平靜的語言描述了一個事實。
本報訊，5月29日，華北軍分會代理委員長何應欽與日方代表就華北問題開始秘密談判。
日方華北駐屯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要求國民政府憲兵第三團、軍委會政訓處等撤出華北。目前雙方仍在商討中。
（本報記者：何書桓）
說是談判，但無非都是單方麵的強壓。
景天不動聲色的看完，然後將紙揉成了一團，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也就在這時候，唐大小姐出現在對麵的街上。
“菜牙！”
他抬起頭，然後極為不自然的笑了笑。
過了一個禮拜的飯桌上，景老爺子又旁敲側擊的問起唐雪見來。
景天裝沒聽見，一個勁兒給景小葵和茂茂碗裏夾菜，直到堆了兩座小山，景小葵的臉皺成了苦瓜臉這才罷手。
老爺子這麼做擺明了是想催景天早日完婚，他老人家也好早點了結這塊心病。-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這兩天和唐雪見吵了兩句正煩著呢。難道老爺子都沒發現唐大小姐最近都不怎麼上景府來了麼？丟下一句“我吃飽了”，景天就溜出了景府。-
出了景府卻不知道該上哪兒，唐大小姐估計為前天約會他心不在焉還氣頭上，唐家是去不了了。而茂茂這小子也沒機靈的跟出來。於是景大少很無所事事的踢著路邊的小石子發泄。-
踢著踢著忽然被人叫住了。景天這廂正鬱悶著呢，就當是平日裏交往的那些狐朋狗友，也就沒理，埋了頭就走打算裝沒聽見。-
誰知道對方執著的很，竟然又叫了他一下，這回聲音是從身後不到兩米開外的地方傳來的。景天這就不耐煩了，轉過身去剛想打發呢，卻一下子愣住了。-
不為別的，因為麵前站的是徐長卿。-
他說這把聲音怎麼就是這麼耳熟呢。
依舊是一身白襯衫白西褲，不過換了更加隨意的款式。襯得一絲不苟端正清俊。臉上還帶著一點淡淡的紅，像是剛剛跑步過來的。
青年喘著氣很認真的說：“景兄弟，我剛剛在街對麵跟你打招呼，你沒反應，我以為你沒有聽見還是心情不好。”-
“…”-
“景兄弟？”-
看了三秒，景某人忽然一咧嘴。“走，我請你喝酒！”-
心情忽然變得明朗起來。
“我跟你說啊！我家那個老頭子真的不是普通的迂腐啊！什麼年代了，人都自由婚姻了，他還非得要跟著摻和。豬婆也是，幹嘛一點自己的主見也沒有…來，再幹一杯！”-
所以說，喝醉的人真的會酒後真言的。-
現在坐在一家排檔裏的正是景卿二人。-
“哦，長卿從不喝酒。”白衣的青年禮貌的拒絕。喝酒誤事，軍中鐵律。-
徐長卿不僅沒喝過酒，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從他一坐下來，就偷偷的打量時景天就發現了。-
“…沒勁，我自己喝。”-
“景兄弟，喝酒傷身。”某塊白豆腐繼續一本正經的勸解：“雖然長卿不大明白景兄弟到底在煩惱什麼，不過照景兄弟的意思，長卿覺得景兄弟是喜歡那位唐雪見小姐的，之所以遲遲不婚，是因為景兄弟在跟你父親嘔氣？”-
“誰、誰要喜歡那個豬婆啦…！”被直指心事的某人立時炸毛了。-
（拜托，不要用那麼麵無表情的表情真相好不好…無力）-
聞言，徐長卿露出一個很不解的表情，像是在問‘難道不是這樣麼？’-
就算是酒醉，被這麼認真盯著看的話也會有反應的。景天胡亂一擺手，轉移了話題：“哎呀不說這個了，喝酒。”-
內心亂成一團麻的景天嘴上這麼說著，心裏想的卻是也許事實真如這塊白豆腐說的。他喜歡唐雪見，隻是不甘心被人擺布一成不變的生活。-
不，或許不是對這一成不變的生活的不滿。而是對這種千百年來，不斷流傳延續下來的枷鎖。-
想到這裏，一向樂天的景大少歎了口氣。-
“老頭子從來不喜歡洋鬼子管理的那一套，可是我覺得洋鬼子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他們確實是有一套。老頭子的那點家當最後還是得我來接手，我想光大永安當，還是少不得得學點先進的東西。可是老頭子就是反對…”說到這裏，他忽然抬起頭對某塊白豆腐笑吟吟的臉惡聲惡氣的說：“喂，我這可絕對不是崇洋媚外啊！”-
有點畫蛇添足的意思。-
“長卿明白。”-
“呃…”-
“當今社會國人還尚在夢中，想我中華雖是曾經泱泱大國，卻落得外強欺辱。自八國聯軍之初至今，各種喪權辱國的條約不斷。今年一月3日，國聯對意大利的侵略行徑采取綏靖政策。同年15日，日本關東軍蓄意挑起“察東事件”，要挾國民政（河蟹？）府達成《大灘條約》。而就在不久之前，日方華北駐屯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和華北軍分會代理委員長何應欽簽訂了所謂的何梅協定。中國在河北、察哈爾的主權大部喪失。”
曆史景天記得不如他齊，已經喝得有些暈乎的他對此嗬嗬一笑。對著對方因為激動而微紅的臉說。“來，喝！”
各家報館上梅津美治郎和何應欽的何梅協定已是人盡皆知，就在5月29日的雙方秘密談判之後，日本華北駐屯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向何應欽提出備忘錄，並限三日答複。何應欽經與日方秘密會商後，於7月6日正式複函梅津美治郎，表示對“所提各事項均承諾之”，接受日方要求。
“一千年前大唐盛世，日本不過是一個小小倭國。不過短短一個明治維新，如今卻用炮火轟開我國門。足以說明外國技術自然有他們令人欽佩的地方值得我們學習。”說到這裏，白豆腐舉起杯子，喝了今晚的第一杯酒。一飲而盡：“如果國人都能早些想到這些就好了。”-
這回輪到醉酒的人失語了。-
景天眨巴眨巴眼，看到那雙淡定的眼睛在燈光下發出晶亮不可直視的光彩。-
徐長卿並沒有醉，隻是白皙的臉被酒精暈染了一層淺淡的紅。溫柔的青年抿了抿唇，說了許多的豪言壯語，如信念般堅定不移。
景天聽著，傻樂著又灌了一杯。“說的好！來再喝一杯！”
青年喝了，眼裏的那種光芒因為酒精的催發而更加耀可奪目。
景天被酒精薰的眼卻有些朦朧的看不清，越看越模糊，最後他景大少頭一歪，‘咚’的一聲倒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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