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784 更新時間：11-03-13 21:03
他慢慢地從渾濁的夢中清醒過來。黃昏的芒光已經斜斜地在透過石屋的方窗，在他腳邊投下一層淡淡的影。
脫離了整日被熾陽灼烤的溫度，石屋仍然悶熱得讓人汗流浹背。
他舔了舔幹涸翻皮的嘴角，鐵鏽的腥氣夾雜著汗粒依附著皮膚的鹹澀，混進稀薄的唾液中，又被刺痛紅腫的咽喉吸收進去。
他在渴望著一口水，無論現實與否，他都在渴望這一口水。
這種願望變得強烈起來，不過是這兩天的事。
剛開始的幾天，他固執地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以至於忘記世界上還有饑餓疲乏這種東西。
他想著那人的臉，那人眉黛之間一枚淡漠的青痕，那人微笑起來生動如畫的瞬間，那人衣袂浮動之間的殺伐決絕。。。。。以至於發絲以至於睫毛，這些都清晰如明鏡地映在他的心口，就像是有人曾經用細長而延綿的針烙上的刺青，即使黃沙流盡還剩一腔枯骨，也是細致著痛楚而永生的。
這種被記憶或者說臆想充斥著忘卻現實的日子過了不太久，就支撐不下去了。
剛開始，他還能對著滿是灰塵又整日被盛夏熾陽曝曬的牆壁想著那個人，就好像逼仄的牆縫也能因此綻開潔白的蓮一樣。慢慢地，他就覺得力不從心起來，明明上一刻鍾那人還對他側頭微笑，下一刻卻翩然不見，徒留下一麵空洞的牆，和越來越嚴重的頭昏眼花。
物質終於開始左右他的意識。
他模模糊糊地意識到，真正的折磨才要開始。
物質的匱乏和缺憾終將有一天消磨掉一個人的情感，於是他將會變得漠然。
記不清當年是誰在他耳邊不冷不熱的一句話，當時的嗤之以鼻，現在竟會淪為報應一般落在自己身上。
他疲憊地扯動嘴角，不想牽動了拴在脖子上沉重的鐵鏈，隻聽得拴在橫梁上的一端也因此發出“嘩啦嘩啦”的撞擊聲，猛地聽上去，就像是什麼碎落一地的聲響。
他小心翼翼地轉動了一下被鐵鏈負在身後的手腕，微涼的倒刺斜斜地貼著他的肌-膚而過，卻沒有留下半分受傷的痕跡。他略帶得意地彎起眼臉，覺得自己當真能幹，不過幾天的時間竟然能掌握移動的位置和力道，不至於像當初那樣，被傷得血肉模糊。然而笑過之後，又覺得異常空茫。
方窗外的世界已然入夜，淡色的暗光傾落進來，罩在他晦暗的影子上。
他微微垂下視線，黑色的玄鐵映在他渾濁的眼中，於悲於喜已然無關。就好像跪在這塊鐵板上的人已被這不知年月的炙烤和冷落磨掉了風霜，枯萎了魂魄一樣，隻剩下紙片一般縹緲的肉=體。
玄鐵跪板在宮中，是一等一詭異的刑具。傳說隻要是用過它的人，三日之內立斃。這倒未必是說這跪板設計得有多殘忍詭譎，而是凡用過此物之人，其遭受能與千刀萬剮之刑痛楚相提並論，雖不致命，卻會生生痛死。竟與竹簽插指縫和刀片過眼球之刑不分伯仲。宮中一般過失之人，所受懲戒輕不過閉門思修，重不過棍棒鞭刑，倒從未有人真正嚐過這樣的刑責，所以此刑倒被傳說得越發令人毛骨悚然起來。
果真是危言聳聽，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麼？哪來什麼三日立斃之說？
他有些嘲諷地在心中笑了笑，目光落在了這看似不起眼的玄鐵之上——堅硬鋒利的骨刺沿著整塊鐵板的邊緣遍布其上，每一根長達兩寸有餘，根根猶如豪刺，骨刺的尖端有一處極小的凹槽，裏麵被人仔細地滴入鹽水，一旦骨刺沒入肉中，這鹽水便順著肌理滲透其中，加劇傷口的疼痛。
他是被人從膝蓋以下的地方狠狠壓在上麵的，鋒利的骨刺刺破他的皮膚，穿透他的肌肉甚至骨頭，又從另一端鑽出來。豔紅的顏色帶著粘稠的溫度，噴濺在行刑者的身上，宛如一場荒蠻的祭祀，惟有祭品迸發出的血色才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念頭。
他不記得這種痛感到底有多劇烈，或許是因為當做完這一切的時候他早已暈倒，又或者是因為過了太長的時間以至於記不清，更或者是他早在這種往複循環的過程中學會了忍耐，亦或者早已喪失了感官。
這樣的行刑大概每兩天會持續一次，等到剛長出的新肉開始順著骨刺而生，就會有人將鐵板強行從他腿上撕扯下來，而後迫使他重新跪在上麵，陌生的骨刺再一次進入他的身體，將他牢牢地釘在地上，就像是一種由痛苦開始的重生一樣。
他慢慢朝下移動著視線，盯著那仿佛早就鑲嵌於其上的紅黑色的不明物看了半天，終於分辨出那是自己早已褪盡新皮而滲出的肌肉。
今日又是換血的日子吧？
他在心中默默地想。
他管這樣的日子叫換血日。這稱呼未見得有多麼貼切，隻不過是希望看到骨刺沒入身體，豔色迸濺的瞬間，能夠清醒地提醒自己，自己是還活著的，也還有血是沒流盡的。
當周身所有情感已經麻木，隻有用痛覺才能刺激清醒，想起來，也不是不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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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改叛者來著~各位海涵啊~這文更得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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