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05 更新時間：11-06-20 07:47
滴答——
滴答——
“醫生醫生，求求你了。救救我妹妹，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少年跟在一群白褂醫生身後，無力地央求道。已經沒有辦法了，他所賺的那些錢根本不夠一次手術的費用。可是，可是妹妹……妹妹的病愈來越嚴重了。
“不好意思，蒼雲先生，我們對您妹妹的遭遇感到很難過，但醫院畢竟不是收容所。再者，那種病因拖得時間太長，早就病入膏肓。所以我們希望您能盡快帶其妹離開，不要打擾了病房秩序。”護士小姐冷著臉推開他，一言一句都不帶絲毫感情。那種眼神，是說不出的厭惡。
少年緊緊咬住牙關，“噗通——”所有人都驚呆了，怔怔地注視著這個跪在地上肩膀不住抖動的少年，此時，他卑賤得就好像一隻沒有尊嚴的螞蟻，任人踩揉。他低聲央求，“求求你們了……我不能、不能看著她死。”
“蒼雲先生，我不想再說第二遍，就算你在這跪上三天三夜也沒有減免的餘地。”走廊間來來往往的人流穿梭而過，向他投以奇怪的目光，竟與那護士的眼光一模一樣的冰冷。
身後傳來一聲不確信的呼喚，“哥……哥？！”脆生生的音色，宛若一陣帶著荷香的輕風劃過少年的心，他猛然睜大雙目，嗖地一下從滾燙的地麵跳起轉過身去。十五六歲的少女穿著素白病號服站在拐角處，一雙大得出奇的眼睛裏滿是不可置信。長廊的窗戶不知被誰打開，陣陣微涼的風淩亂了她的秀發，那瘦小的身板仿佛一失去他便會隨風而逝，蒼白得像一張沒有上色的美人圖。
“哥哥。為什麼啊？”少女艱難地扶著牆步步逼近，吃力地一遍一遍質問，“為什麼要求他們。我不明白啊。我不想……看到哥哥為瞳兒這樣，瞳兒也再不想，成為哥哥的拖油瓶。哥哥你已經、很累很累了……”
少年心間起起伏伏的疼，他的眼淚差點就在妹妹麵前落下，低下頭吸了吸鼻子，才剛剛成年不久的哥哥努力撐起一片笑臉，摩挲著妹妹有些卷曲的青絲，“你在說什麼呢？哥哥、恩……那個，哥哥很好啊！真的！哈哈。”他遮遮掩掩地幹笑，卻愈顯得不對勁。隻好沉默。陽光灑在女孩幹淨的臉龐上，恍若隔世。
良久，女孩細聲細氣地叫他：“哥哥。”
他正在計劃該怎樣快速地籌到醫療費，被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哥哥驚了好半天，吭吭哧哧道：“啊，怎麼了？小瞳，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你放心，哥哥馬上帶你去看醫生。乖啊。”少年就像哄小孩子似的手忙腳亂安慰她，就差沒拿顆糖塞到她嘴裏。
“不。哥。我隻是想知道，如果沒有我，你也會幸福的，對不對？”
少女揚起稚嫩的麵容問，瞳孔間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傻瓜。”他怔了怔，忽的笑眯眯用手指點點她的眉心，“你可是我最最疼愛的妹妹喔。”
她隻是微笑，諱莫深測地笑著。
哥哥。
真的很想永遠陪在你身邊。
另一個時空。
她坐在銅鏡前含著一片嬌豔的花瓣，細細盤起自己一直垂到腰間的黑發，那本生就出眾的容顏頃刻間美豔如花。窗外是噼裏啪啦的爆竹聲，她恍若未覺，隻感覺自己的心碎了一地。麵無表情地換上那件她花了好幾個月一針一線繡好的嫁衣。每每針刺入手，十指連心地抽痛。然後少女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
她抽出很久就準備好的白綢。
“恭喜墨太子迎娶了九宮龍女，這可是四海八荒最妙哉的婚事了。”“是啊是啊！隻有高貴血統的龍女才配得您啊。”……絡繹不絕的賀喜詞在狹小的空間裏反反複複回蕩。
天下起了綢綢小雨。
她憶起很多年前，他們也是在這樣一個多雨的季節相遇。那時，淺溪的湖麵煙波浩渺，就與她所著的藍衣同色，傾城的迷蒙，竟一下子迷了他的眼。墨淵鴻，如果沒有遇上你，那該多好。我想嫁與的，是能和我攜手過上平靜生活的人，江南采蓮，洞庭戲水。
時過境遷。
他終於要立妃了。那人，卻不是她。
他終究隻是，她這麼多年來的一場昏昏沉沉的癡夢。
這偌大的九重天，竟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想了想，她提筆給他留了封訣別信，隻有短短數句。“勿念，請安心。我還是想回到我的家了。”然而從神界抵達人界，如果不是死，她根本回不去。踏上椅子，她仿佛透過那環白錦看到月華般千丈萬丈瀉下的錦繡斑斕，引人癡癡醉一場。
醉了，便不會痛。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一滴水汪汪的淚滑過她姣好的臉頰，盈盈如月。
蒼瞳立在陽台上，張開雙手迎著風吸氣，白裙在風中款款作響。真美啊，這個城市的夜景真美啊。心間總有點不舍。“呼呼——”她聽到背後傳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聲，她沒有轉過身，隻是問，“美不美？哥哥。”
少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恐懼地一步一步小心靠近，“瞳兒，下來吧。我……我會陪你走過死亡，走過黑暗。”
她綻開轉瞬即逝的豔麗笑容，朝少年明媚一笑。“哥哥，你會不會飛翔？瞳兒終於學會了自由。看，媽媽在天上歌唱呢。她想瞳兒了。”
她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
微笑地，憂傷地，走向生命的絕唱。
“蒼瞳！！不要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她的心空蕩蕩的疼。淚水一下子盈滿了眼眶，就好像一隻墜落凡世的折翼蝴蝶，那一半的翅膀，再也補不回來。
紅。一襲紅衣。不知為何，她竟然迷迷蒙蒙望見一潭清泉，遠處的紅衣少女邁向河水深處。那女子忽然轉身向她舒展一笑，竟與她的樣貌有七八分相似！
紅衣女子動了動嘴唇。
“從今開始，你就是我。”
——巫族神女，姬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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