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44 更新時間：11-03-12 15:54
歙縣一出東門，在通往歙縣中學大道的左側，有一所用我國偉大教育家、思想家陶行知命名的小學，那就是行知小學。在一九五三年秋季起至一九五六年夏末期間，我與同鄉學友常攜手來遊。
當年走進學園，這裏古樹參天，綠茵如蓋；在校園的東側聳立著幾座造型精美的石牌坊，幾對精湛鐫刻的石獅子永遠蹲在那裏。這裏無處不沉澱著古老的徽州文化。再往東，在田徑場地上，有跳遠的沙坑，有單雙杠。每每到此，常常上單雙杠上練練手勁。有一次，我上了雙杠，正在擺動，同鄉學友葉顯銘也跳上同一雙杠，雙足向我擺來，一足正踢中我的左眼，當時隻冒火星，什麼也看不見了。我蹲在地上好久起不來，顯銘也不知如何是好。這樣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我慢慢睜開眼來，模模糊糊地看到天色已是傍晚時分。幾十年時光的流逝，還曆曆在目。別看這件小事，就差那麼一點點，它幾乎可能影響到我一生的前途和命運。
三十多年後的一個春節期間，我又故地重遊。這次，我是來訪昔日的一位同班又同桌的女同學江淑蘋。我是聽當時在歙縣林業局局長任上的方達成告訴我，她是從外地調回家鄉工作的，在行知小學任教。方達成和江淑蘋都是江村人，他倆是同鄉的老同學。三十多年來，我倆彼此沒有音訊來往也無從見過麵，當年那位婷婷如立的妙齡姑娘，現在是一個什麼樣子呢？我在傳達室向一位值班的工友打聽到了她家的住處，那位工友從窗戶探出頭來，用手指著坐落在高坡上的一排房子說，她家住在從東往西數的第二間；她剛剛買菜回來，正在家。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複雜心情，尋訪這位曾在我的心目中留下美好記憶的同學。我順著工友剛才的指引方向，爬上二十多級階梯，來到門前。大門是敝開著的，向裏一望，一位坐在靠東麵窗前桌邊上，上身穿著橙色呢絨短大衣，下身穿著黑呢褲，足登一雙半高跟黑皮靴，剪著齊耳的短發的中年女性，左手正拿著一本八開大部頭的書籍，右手手指間夾著一支筆，在不停地翻著，猜想她正在全神貫注尋找什麼資料。我這位不速的來訪者的到來根本沒有覺察到。
我怕驚嚇著她，還像當年既不高又不低的破鑼聲叫著：“江淑蘋！”
她急忙掠下書本，站起身來，十分驚訝地看著我。
“您還叫得出我嗎？”倆對視線交叉在一瞬間，我這樣用不高不低的渾厚語氣打破靜謐的氛圍。
“吳有珍！”
雙方不約而同伸出手來，緊緊地握著。
她似乎沒有變，還是我記憶中當年的她，二粒雀斑依然點綴在白裏透紅的豐滿橢圓形臉上，眼睛還是那樣溫柔和明亮。她說，您，還是當年那個樣子。
穿過時空隧道，閃過當年一些甜蜜的回憶。我當時身高一米七三，在班上當然是坐在最後一排，這是毫無疑問的。她一個一米六幾的女孩，為什麼要編出理由從前邊的坐位上搬到後麵來，偏偏和我坐到一張桌上，一同桌就是二年。也湊巧，在三個學年中，吃飯都是分在同一張桌上。有一次我上課分心了，讓正在上課的方雪爾老師覺察到了，她提了一個問題要同學們回答，看看無人主動站起來回答，她果然點名我站起來回答，這一下子難堪了，我沒有回答好，麵紅耳赤，感到非常慚愧。從此以後，我上課再也不敢分心了。有一個階段，江淑蘋不知遇到什麼不愉快的心事，我曾經有過幾次在課後寫過片言隻語送給她，表示安慰和鼓勵。她也寫了表示感謝之語予以回贈。我在黃山林校讀書期間，首先收到同學的來信就是江淑蘋從徽州師範給我寄來的。我回信時，台頭上寫上了幾個男同學和幾個女同學名字，竟成了一封公開信。現在回想起來，於情於理都不符合，真是一個十分愚蠢的人做出了十二分愚蠢的事來了。從此再也沒有收到過她的來信，我再也沒有給她寫過信。回想起當年寄封信的那八分錢來之實在不容易呀，沒有十分重要的事是決不輕易寫信的，在參加工作之前，經濟上還沒有獨立時，決不敢有非份之想。這些，在今天看來未免令人有點可笑。
在寒暄之後，她馬上走進廚房端來茶葉蛋，泡上茶，請我上座吃雞子茶。這是在我們徽州正月上招待客人的最高禮遇。
我心中的那些活動，我嘴上絲毫也沒有暴露出來。我是一個有三個女兒的父親，而她也是一個生有二男二女的母親。方達成早就跟我講過，她現在的生活相當艱苦，幾年前當教師的丈夫不幸病故了。四個孩子有的正在讀書，有的在待業，隻依靠她的微薄薪金維持家計。在我起身告辭時，她還要留我吃中飯。我謝謝她的深情厚意，我說：我的老嶽母和內兄嫂以及老夫人都在等著我吃午飯哩。她一直送我到大門口，在握手作別的時候，我把準備早想講的話勸了她一句：淑蘋，你還年輕，今後的路還很長，要找一個合適的伴侶，互相有個幫忙和照應。她點點頭，眼眶裏顯得有些濕潤。
我即將走進城門時回眸行知小學，她還沒有轉身進學校大門。我揮揮手勸她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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