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77 更新時間：11-08-26 22:39
芙水皇宮裏奇花異草遍布，曲徑通幽，似永無盡頭。楚清曉專揀了條僻靜小路行走，四周靜謐，偶有飛蟲低鳴，剛才的繁華喧囂仿佛隻是夢境，虛幻而遙遠，疑似南柯。
夜風穿過樹梢，繞上枝頭，送來絲絲桂子花香，若有若無，若即若離，令人不知覺地沉溺其中。這裏沒有亮如白晝的燈火，但隻要你抬起頭，便能看見撒滿繁星的蒼穹，蒼穹深處便是楚清曉的世界。孤寂而幽涼。
她漫無目的地順著桂子散發出的馨香隨意徘徊，在這個未知的地方，她感到內心安然一片，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亦沒有人會在意她到底隱藏了些什麼。過往的韶光就像夜空稍縱即逝的流星，璀璨而短暫。隻有那道銀色的光路才能證明它曾經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千回百轉，眼前突地豁然開朗起來，一泓碧湖就這樣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她麵前。
滿月中升，映在湖上，淺紋蕩漾，有一種恍惚低柔的誘惑。
“月無心，移水；水無念，寫月。”楚清曉低聲念道，“也許我不應該如此執著，但我怎樣又不能輕易放下。哥哥，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她沿著石階緩緩抱膝而坐，月輝清華，覆在她單薄的身上，灑照出一種無法言喻的哀傷。楚清曉就這樣靜靜地坐著，也不知坐了多久，突然聽到從湖對麵的宮殿中傳來的一陣清越笛聲，曲子的音調其實很平淡，沒有起伏跌宕，沒有糾葛纏綿，亦沒有肝腸寸斷，然卻使聆聽的人生出一種悲戚，似透過笛聲看到吹奏之人一生的遭遇，坎坷而不平。
楚清曉被笛聲吸引住，她霍然抬頭，望向對麵的宮殿，有一道纖瘦的倩影倚在欄上，唇間正橫著一管玉笛。夜色太暗，看不清她的容顏，但卻能清晰看見她是朝著禦花園的方向吹奏。
她究竟是誰？
楚清曉想起方才在夕月宴上時並沒有看見淩驀然的母妃，按理來說，夕月團圓，眾皇子的母妃應當出席。
“嗚——”，短促的一聲，笛聲戛然而止，那抹麗影毫無預兆地掩袖而咳，守候在一旁的侍婢馬上前來為她順氣，楚清曉遠遠看著，更加確定那位似帶著一身病痛的宮裝麗人是淩驀然的母妃。
風，大了，那名侍女摻扶著她進了殿，緊接著對麵漆黑一片，失去了亮光。
楚清曉呆呆地看著，她手裏還捧著一件剛才從宴會上光明正大偷來的“玉兔呈祥”。
“清曉，你怎麼在此？真的叫本王好找。”一道低沉卻帶著磁性沙啞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淩驀然抬手撥開眼前繁盛的花影，走至楚清曉身旁。
“對麵宮殿裏住的是否是你母妃？”楚清曉並沒有偏頭去看淩驀然。
對方沉默須臾，終於艱難地吐出一個字：“是。”
楚清曉感覺到淩驀然的周遭驟然變得冰冷起來，他卸下了麵具，露出了真顏。他的母妃，是他心中最不可觸碰的一個點，一個愛恨糾纏矛盾複雜的點。他回京了幾天，從未向他的母妃請安，即使他知道秋天是他母妃病症最容易複發的季節。
“抱歉，”楚清曉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多，她扭頭，對淩驀然說道：“我不應該過問你的事。”
淩驀然由此至終都是緊抿著唇，他的眸光變得森寒，帶著一種楚清曉從未見過的近乎殘酷的冷然神色，最後他低低說了句：“本王的事你的確無須多問。”
楚清曉無聲苦笑，她偏轉頭去，不再看他。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察覺到淩驀然也和她一樣沿著台階坐下，他們並排著，兩人的身體靠得很近，她幾乎能聽見淩驀然胸腔中強而有力的心跳。她有點不自在，不著痕跡地挪開了一點距離。這時候聽到淩驀然說道：“過兩天，就是任務的正式開始。你再好好準備一下。”
楚清曉點了點頭，以作回答。
澹澹月華如銀輝，鋪天蓋地地照在臉上，淩驀然看著楚清曉沐浴在月光下的清麗側顏，眼神逐漸溫和下來，剛才的冰冷不複存在。
他眉梢一挑，看見楚清曉手中拿著件“玉兔呈祥”，想起她今晚應該沒用晚膳，便說道：“肚子餓成這樣麼？”他指了指那塊糕點，說道：“這應該是你從宴會上拿的吧？”
楚清曉聽他的語氣又帶回她熟悉的戲謔，暗暗鬆了口氣，她笑了笑，理所當然地說道：“那當然，難得可以進宮，又是過節，不吃個夠，哪能行？”
“你還是不改愛吃的本性。”淩驀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不錯，方才的不快似沒有影響他愉悅的情緒。
“都說是本性，哪有那麼容易改？”楚清曉側頭瞟了他一眼。
淩驀然忍不住笑道：“你這樣還有理了？”
兩人正閑扯間，突地，天空“嘣——”的一聲巨響，徒然升起一朵炫麗的火花，紅綠雙色，灑遍蒼穹，煞是耀眼。
“煙火啊！”楚清曉一手指著夜空，另一隻手扯著淩驀然的衣袖，她像個未長大的孩子，那樣急切地叫道：“淩驀然，快看快看！”
她高興得得意忘形，以至於完全忘了禮節，直呼淩驀然的姓名。
火光璀璨，次第開放，各色各樣的焰火持續不間斷地在天空綻放著，發出巨大而又迷人的響聲，照亮了半邊星空，也照亮了每個人的心。
它們就這樣旁若無人、肆無忌憚地綻放著，它們前奔後赴，要用短暫的瞬間來創造永恒的美麗。
盛大，而令人感動。
焰光印在楚清曉小巧玲瓏的臉上，她的眼睛是如此清亮，漆黑如墨的瞳仁裏全是焰火的顏色，迷惑了人心。
淩驀然從未看過楚清曉像今夜這樣笑得如此燦爛，他似乎一伸手便能觸到她的笑容，真實而溫暖，掃盡心中陰霾。他這樣想著，從懷裏掏出一件飾物，不由分說地套在楚清曉的脖子上，楚清曉一時反應不過來，她低頭看了看，發現脖頸上多了條銀質的長命鎖，上麵雕刻著古樸的圖騰花紋，觸手之處凹凸起落，有一種曆史的沉澱感。楚清曉轉過頭來，看著淩驀然，以眼神相詢。
“這叫‘珠兒結’，是芙水國民間的吉祥飾物之一，專保平安。”淩驀然不急不緩地解釋道：“這珠兒結中間是有暗格的，若然你遇到危險，馬上將裏麵的煙花放上天空，青集組就會有人來接應你，還有，你可以以這個作為信物，與青集組的人相認。”
楚清曉再次看了看淩驀然，隱隱覺得這珠兒結還蘊含著什麼重大的秘密，然而他不說，她也不打算問下去。她慎重地點了點頭，將珠兒結小心地收入內衫。淩驀然看著她謹慎的動作，削薄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挑起，他彈了彈她的額角，說了句：“走吧。”語氣全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楚清曉鬱悶地瞪了眼淩驀然，她想不明白為何他總喜歡打她的頭。她摸了摸被彈的額角，跟著淩驀然走出小徑，不一會兒便看見青繹守在附近，等候著淩驀然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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