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764 更新時間：11-04-16 19:31
徐謙第一次見到君紫，是在一個葬禮上。
那是一個初冬的早晨，街上的行人像是融化在層層濃霧裏，影影綽綽看不真切，空氣中泛著陰冷潮濕的味道，連帶著人的情緒也有些低落。十四歲的徐謙安靜的坐在車裏，偶爾扭頭去看身側微微抽噎的母親，眼睛因為長時間的哭泣早已紅腫，約莫是最近缺少睡眠的緣故，臉色已經顯得微微發青。不過幾天的時間，鬢角已經增添了幾縷銀絲，隨著微風浮動翩翩起舞，在一頭亮麗的黑發中顯得格外刺眼。眉頭深深皺成一個打不開的死結，無論他怎麼安慰討好都不見舒展，一旁的父親體貼的拍著她的背，不時的輕言安撫。
“怎麼會？。。。。。。。。。上次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她還這麼年輕啊！”徐媽媽趴在徐爸爸的背上大聲痛哭，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徐爸爸的背上，像是滴在他的心尖上，老婆這個樣子他實在是心疼，可惜生性老實的他就是嘴拙，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都怪我。”徐媽媽還在自責：“上次見麵的時候她那麼疲倦，我竟然沒發現，我隻以為她是身體累了。哪知道。。。。。。。。。。。。哪知道她會。。。。。。。。。。。。。”
“她是心累了，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傻事。。。。。。。。。。。要是我早點發現。。。。。。。。。。。。”
徐爸爸看著還是不停抽噎的徐媽媽，想說什麼，張了張口，卻是呐呐無言。
一時之間車內寂靜無聲，隻除了那時不時傳來的細小嗚咽聲。
徐謙無奈的看著她，不過三十歲的年輕臉龐這幾天像是突然老了十歲，眼角平添幾縷皺紋，眉頭皺起的時候額頭上形成深深的溝壑，全無平時的優雅從容，淡定自若。適時的遞上紙巾，從聽聞了好友去世的消息，媽媽的眼淚就像關不上的水龍頭，以一種奔瀉的姿態，無止無盡，徐謙對這樣反常的母親有些不知所措，這幾天她幾乎沒有好好吃東西，勸她也不聽，給什麼也隻是機械的往嘴裏塞，一副食不下咽的樣子，不然就是望著天空發呆，爸爸幾乎以為她得了什麼心理疾病，差點要帶她去看心理醫生，其實身為醫生的爸爸怎麼會不知道，媽媽這是傷心過度引起的脾胃不好，沒有食欲，這幾天看著人都瘦了一圈，徐謙不禁在心底埋怨起那位從未見過的君阿姨，聽說她是媽媽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隻是成婚後他們一家舉家遷往北方，漸漸的少了聯係，不過每年還是會彼此抽空來見一麵，由此可見彼此的感情之深，難怪她去世媽媽會如此傷心了，不過徐謙對此倒是沒有多大的感覺，此時年僅十四歲的他還不能理解一個人的死亡對於在乎她的生者的含義，隻是對於母親最近時不時的紅眼睛無奈至極。
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葬禮辦的很隆重，靈堂正中央那個巨大的黑白照片上，嵌著一個美麗的女子，長發垂髫，唇瓣含笑，眉若遠山，眼如秋水，眼神淩厲，隱隱帶著一股英氣，偏嘴角的笑容又是極溫婉的，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這樣的美麗，與死寂的靈堂顯得格格不入。連徐謙都覺得心底深處湧出一股濃濃的惋惜，似乎突然明白了媽媽的傷心是從何而來，她口中的聰慧美麗的好友，這樣的英年早逝，確實是令人遺憾的。
雖然他從沒見過這位君阿姨，卻莫名的覺得親切，隻覺得這樣的女子，必定是極好的。
來來往往都是陌生的麵孔，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肅穆的表情，麵部神經緊緊繃著，似乎這樣可以深切表示出他們的傷心。有的眼露戚色，麵上卻不顯分毫。有的則是上香時候哭得死去活來，轉身便是一臉的不以為然，每個人都帶著該帶的麵具，或真情或假意，徐謙怔怔的看著，一時難以分辨。
徐媽媽看到照片，早就情不自禁的痛哭出聲，卻不好顯得太失態，隻能緊緊的捂住嘴巴，隻是一雙大眼睛，晶瑩的淚珠不停的滴下來，肅穆的空氣裏，不由得也添了一絲哀色。
此時一個女孩子上前扶住徐媽媽，和照片上的女子長得很像，長發及腰，柔柔的披在肩後，小巧精致的五官猶顯稚氣，身量不足，一行一止間卻可見淡定自若，別有一番氣度，穿著一身黑衣，小小的背影看上去透著淡淡的寂寥，她微微抬頭和徐媽媽說著什麼，踮起腳尖，似乎是想要拍一下她的肩，到底因為個子矮，隻能握住徐媽媽的雙手，這樣一個安撫的動作，由一個明顯未脫稚氣的小女孩做出來，旁人看在眼裏，卻並不覺得好笑。隻是隱隱的都有一絲酸澀泛上心頭。徐謙注意到她的聲線清晰，並無哭後的沙啞。清晰的兩個字傳來：“節哀。”
徐謙不解的看著她，眼底劃過一絲詫異，明明死的是她的母親，她卻在勸別人節哀。
不由細細觀察她的神色，這才發現她的瞳孔幽深，目光泠泠，麵容沉靜如水，眼底卻不見絲毫哀色。
他突然就想到一句話——哀莫大於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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