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777 更新時間:11-03-17 18:38
莫問紅塵,此中隻有醉臥人。
夜夜笙歌漫舞,處處風姿霓裳,燈火流龍湮沒暗色,極品的美酒與極佳的美人兒環繞在畔,想不醉生夢死都難。白天靜淡的高雅與夜晚嫵媚的繁華反差鮮明,這就是燕京最富盛名的銷魂窟——莫問紅塵。
三樓最裏的獨間中,反常的沒有倩笑之聲。淒美的琵琶樂泠泠流麗,座上美人端莊,闔目清彈;桌前君子如玉,品酒聽曲。一室明珠流光溢彩,金案銀凳翡翠的屏風,奢華到極點卻又冷清到極限。
一曲畢,案前黑色錦衣的男子剛好品完一杯酒,放下酒盞,他拍了拍手,“好,不愧是色藝雙絕的凝月姑娘。厲某是江湖草莽,如此冒昧來聽姑娘彈奏,未免有牛嚼牡丹之嫌啊。”
“樓主說的什麼話?”接口的是座間僅有的另一人——一個翩翩儒雅的白衣秀士。但見他張開折扇掩了半邊臉頰,隱隱可見的笑容帶著莫名的邪異,“屬下可聽說,樓主不但武功高強,詩文畫作音樂舞蹈也是樣樣精通呢。”
“哈哈,那怎麼能算精通,略涉皮毛而已。說到詩文畫作,真正精通的還當屬離凰公子。”厲峰也不介意下屬的接口。一邊的凝月眉目清冷,抱著琵琶獨坐角落,即算被人讚美,眸中也仍是一片死寂般的平靜。
“離凰公子啊……那倒真是一個妙人。若哪天能一睹真容,沈某半生無憾了。”白衣秀士搖首感歎著,突然對一直默立在厲峰身邊,幾乎要把自己的存在化為無的年輕男子招呼道:“連夜啊,你一個人站在那裏也怪突兀的,樓主平時最寵信你了,這種場合又不會有什麼危險,你就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喝一杯吧。”
那被喚連夜的年輕人沉默不語,連頭也沒抬,長長的發簾垂下擋去了半張臉,隻能看清下頷尖削優美的線條和那略帶淩厲的菲薄雙唇。
“連夜一向如此謹慎,而且他從不沾染酒液。夢白,你不是說今晚舒月閣會來人的嗎,怎麼亥時將盡了也不見蹤影?”厲峰淡淡兩句支開了話題,一雙鷹眼似醉非醉地交錯著朦朧與清醒。沈夢白神秘一笑,手中的折扇一點一點打開,漸次遮蔽了半張容顏,隻露出一雙半明半昧的笑眼,“樓主別急啊,這次舒月閣來的可不是一般人,她可是絕對有資格擺遲到的架子呢。”
“我遲了嗎,沈副樓主?”
沈夢白話音剛落,房中便飄進一道清綿如冰線的聲音。門被緩緩推開,一個星空藍色的纖影款款步入,每一步都似淩波在水境墨河般優雅輕逸。房內的四個人均不自覺地跟著這聲音抬眼,頃刻間隻覺這一室的珠光都黯淡了,眼底隻餘她灑落的風情。那微含在唇角的笑意,冷冷淡淡透著莫可名狀的疏離,點漆深瞳裏的光芒仿佛有著攝心奪魄的魔力,她顯得那樣高高在上,不近紅塵,仿佛浮生千萬悲喜,於她不過一場冷眼旁觀的戲劇。
“我遲了嗎,沈副樓主?”舒淺重複一遍,走到銀凳邊坐下,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四人。連夜重又低下了頭;凝月眼中閃過一瞬驚異,但頃刻歸於平淡;厲峰的手摸索著觸到酒杯;而沈夢白此刻已合上了折扇。
“舒四小姐說笑了,您怎會遲?今晚能來已是您賞光了。”
“沈副樓主真是謙謙君子,隻是寶藍有自知之明。”舒淺挽袖抬手,執起麵前案上斟滿酒的琉璃盞,“今晚月色太美,不免流連車程來得遲了,這一杯,是寶藍的自罰。”話畢送盞貼唇,微微仰首一飲而盡。
看著她一連串流暢的動作,厲峰沉默不語,夢白微微詫異。早聽說舒月閣的四小姐舒寶藍美貌驚人,夢白也曾親眼見過那絕俗的姿容,隻是今日的寶藍,美貌依然,卻又仿佛與昔時大不相同。且看她言談舉止優雅如鶴,縱是天姿國色,也不及那輕抬皓腕刹那遺落的絕世風華。
這樣的她,似乎更適合淺水般的淡藍,而不是如今這樣深湛的寶藍。
更深霜重未有妨,唯盼此夜永無央。
世人隻知有離凰,孰料巾幗不須讓。
凝月的曲,哀婉如訴,她的歌中有深濃的憂傷。夢白提議行酒對詩,驚讚於“舒寶藍”的詩才,便不依不饒拉她探討,然而舒淺的心,卻早已被凝月的歌聲吸引到另一個地方。
凝月在唱,唱風塵女子的情愛,不知為何,她們的情總是用得比旁人深,她們的愛卻比旁人更易失真。凝月的故事,舒淺隱隱聽聞,隻覺那像極了他的母親,他的心底浮起一絲惻隱,冰冷的外殼因這憐惜融化數分。
他情不自禁作出一首小曲,清音淺唱了數遍。凝月一怔,隻覺他的歌聲低迷裏有與她相似的靈魂,刹那慟了她本已麻木的心。於是她也唱,即便在他走後,一遍又一遍地唱,哀婉的歌傳遍了燕京,傳入她心心念念的負心人耳中。
暖了孤月,醉了凝眸,隻昔日似水溫柔。
冷了相思,誤了春秋,到如今天地悠悠。
去年紅袖舞高樓,君執妾之手,繾綣慢流。
今朝佳偶伴君側,故人反消瘦,恩愛成休。
恩愛成休,恩愛成休……那不隻是闡述,也是勸解,勸她放下那不值得的恩愛,嚐試快樂起來,也許幸福彼岸還有。那負心人被歌聲召喚來她身邊,他想納她為妾,而她卻早在一遍又一遍唱著這首小曲時幡然覺醒。歌聲不再哀怨,反而充滿了希冀,她拒絕得斷然,琵琶反彈重展笑顏。
“舒四小姐如此才華,簡直可與離凰公子平分秋色,竟沒有絲毫才名在外,真是不可思議。”
厲峰的話換來舒淺淡渺一笑,清冷的眉目暖化了幾分,柔和似水流溢在眼角眉梢。
寶藍尚武,的確不愛學習詩文琴棋一類的,既然如此他這個當哥哥的就替她塑這個美名吧。他本是舒月閣的三少爺,又自幼體弱,能登上少主之位除了借父親那點兒愧疚外,更多的是靠他本身的才華。寶藍的性子一直很純,她隻道練好武功,便沒人敢再欺負他們了,殊不知這世間傷害又豈是僅僅來自肉體。他們不是長兒女,他們的母親不是父親的正妻,他們受到的排擠根本就不是區區一身功夫便能擋住的。舒淺人如其名,淡泊世事無心爭執,然而為了保持住妹妹這份可笑的天真,他卻早已變得不擇手段心冷如鐵。他用支離的病體為寶藍撐起一片澄淨的天空,卻不知自己還能再撐幾個秋冬。
曉月舒閣挽離殤,清風淺影戲阿凰。十年沉夢真無悔?花容憔悴待西窗。
這是他作的第一首詩,也是他小字離凰的解釋。天下人沒有誰會關注舒月閣那病怏怏的少主,然而天下也沒有誰會不清楚離凰公子的才名,不是舒淺,亦跟舒月閣無關,離凰是他內裏真實的自己。他要天下人都將“離凰”掛在嘴邊,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父親曾經的背叛,他不是沒有怨的,隻是他選擇的懲罰方式雲淡風輕,卻遠比寶藍更狠心決絕。
“剛剛酒令行到哪兒了?我記得是夢白出的題目。”
“舒小姐剛才對過了,該厲樓主您接了。”凝月坐在一邊看三個人遊戲,因之前被點名做了仲裁,於是笑著提醒。
“翻來覆去僅有三人未免蕭索,厲樓主您不是帶了隨從來,為什麼不叫他也坐下同我們一起玩兒呢?”舒淺的目光瞥向連夜,帶了幾許估量的意味。厲峰見舒淺笑得溫潤,眸中卻有萬千光華流轉,似乎興味正濃,他又回頭看了看身後默立的青年,道:“既然舒四小姐想讓你入席,你便坐下吧。”
“樓主!”連夜驀然抬頭,隱藏在發簾下的雙眼漆黑若寒星,躍動著幾縷無措,“屬下不擅長詩詞,也不能喝酒,倉促入席恐怕反而會掃了四小姐的興。”
“坐下!”厲峰低斥一聲,短短兩個字卻滿是不可違逆的威嚴。連夜無法,隻得走到凳旁,坐下的一刻他抬了眼,輕飄飄掃過對麵執杯淺抿的佳人。
舒淺隻覺一道目光飄來,淩厲得讓他也瞬間起了怵然之意,他驀地抬首迎向那目光的來源,卻對上了一雙籠著清澈水霧的寒眸。連夜臉龐的線條是刀削般的冷峻,淡色的唇有著涼薄的質感,鼻很挺,一雙鳳目狹長,倒也是俊美無倚的長相,隻是五官的冷卻與他眸中不諳世事的天真極不協調。
舒淺微微眯細了眼,沉黑的瞳中冷然漸顯。他狀似審視地凝視著連夜的眸子,而對方卻在此時垂下睫羽,避開他冰冷帶著探尋的目光。舒淺忽然笑了,那笑容從他唇際蕩漾開來,仿佛春冰乍破雪融花開,他含著那讓人驚豔的笑柔聲道:“這位公子倒是長了一雙好眸子,目光如炬,淩厲非常,他日必非池中之物啊。”
眾人一怔,他卻又自顧拈杯飲酒,再不看一眼對麵的青年,仿佛剛剛的讚許不是出自他口。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到子夜,一整壺瓊漿玉露都下了舒淺的肚,唇上的絳紅早已被酒液衝淡,然而他頰畔的胭脂色卻愈發豔麗。他的眸中霧氣漂浮,身子軟得像一灘水,努力支撐自己仍維持坐姿,舉手投足雖依舊帶著天生般的貴氣,卻已醉態頻顯,清冷褪淡,嫵媚漸濃。
沈夢白正等著這一刻,見舒淺隱隱有醉倒之勢,便伸出手攙扶了一下。“寶藍小姐,您還好嗎?”
舒淺甩甩胳膊掙開夢白的手,拄著桌案站起身,朦朧著眼盈盈一笑,“真是丟人,寶藍似乎有些醉了。厲樓主,沈公子,且容我到院中吹吹風兒,散散酒意。”
“你一個人出去未免不妥,我派個人跟著吧。”厲峰蹙了下眉。她到底是舒月閣的人,他還是不放心讓她獨自出去亂走。
“不用那樣麻煩。樓主這位隨從不是正好閑著,陪我出去走一遭就是了。”舒淺的身子搖搖晃晃,似乎已經有些站不穩了,眸光輕飄飄地落向連夜。連夜轉頭,見到厲峰頷首,於是起身上前扶著那寶藍色的倩影出了房間。
莫問紅塵的後院是少有人光顧的安靜之所。連夜此刻跟著舒淺行在蜿蜒的回廊,剛出房間不久,舒淺便脫開了他的攙扶,一個人走在前方。廊間曖昧的燈火勾勒出藍衣人纖瘦的背部曲線,連夜默默地看著,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無聲亦無息。
前麵的人驀然頓步,身子一傾倚上廊邊回欄,連夜乍驚,忙快趕幾步湊到她身畔,卻隻見她仰起了臉,目光清亮如水洗過般澄澈,遙遙地投向孤懸九天的皓月。一縷薄雲飄來,正籠了月的光華,瞬間黯淡的銀輝反而使得燈火下的臉容更加鮮明,連夜甚至可以看清她每一個睫毛的顫動,幽幽地叫人心悸。
一股涼風吹來,院中響過葉片的沙沙聲,燈火也因著晃動幾下。連夜看到她的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顫,卻依然挺得筆直,莫名地倔強。他走上前,有一瞬間情不自禁地想伸手觸上她的肩,給她短暫而微薄的溫暖,但終究沒有付諸行動。
“四小姐,不若我們先回去吧。這裏入夜起風了很涼,更何況樓主還在等您。”
舒淺轉首看了看他,目光已不複方才的澄靜,一片清明中夾雜著濃濃的嘲諷。他揚了揚唇角,“在我麵前就不用裝了,這副故作恭謙的樣子我看著還真不習慣。”
聞言,連夜眸光一冷,待看清舒淺眼中的嘲諷,他也不自禁一笑,霎時打破了那一貫溫順的模樣,細長的眼底閃爍著鷹隼般銳利的光。舒淺唇際笑弧加深,狀似滿意地轉身繼續向廊下後園走去。
他的醉倒是一個信號,告訴沈夢白此方也已準備完畢,隻待動手了。然而他的身體本沒有痊愈,又一次灌下那麼一壺酒,剛剛心口猝起的疼痛差點將他擊倒。不過,貌似身後這個備受厲峰信任的年輕人,孺子可教呢。
相比於莫問紅塵前堂的奢華,這所後院真是清淨到寒酸了。空空曠曠一片泥土地,周圍隻有婆娑的樹影,此刻薄雲散盡,月光重又傾瀉於紅塵,照亮那一片空曠的土,也照亮其上靜立的兩個人。
舒淺負手背對著連夜,一個人仰看天野,“沈夢白與我們舒月閣有約定,厲峰死後,他繼任樓主,從此我兩方互不相犯。”
他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聲音輕飄空靈似從九天而來,而他月下的身影也似要淩風而去。
連夜眼底晃過一抹驚訝,但也隻有一刹便平靜如初。他小心地掩好,不讓情緒外露,雖然那人背對著他看不見,但他仍不想被她左右自己的心緒。
“你們要殺樓主?我早看出副樓主有異心,想必樓主也明白,你認為你們會成功嗎?”
聽了他的話,舒淺破聲一笑,手指輕輕攏了攏袖口,“嗬,你果然很讓人驚訝。你就不問我為什麼告訴你?”
“有必要嗎?無非是告訴我形勢,讓我投奔你們一方,這樣你們殺起樓主來就容易了很多。”連夜聳了聳肩,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不再掩飾自己逼人的傲氣,“可我實在很奇怪你哪來的信心認定我一定會背叛樓主,要知道我對樓主可是很忠心的。我會回去告訴樓主一切,如果已經來不及了,那我會盡心保樓主周全。”
連夜說完已轉身作勢要走,一邊凝耳分辨著身後的動靜,手暗暗抓緊腰間劍鞘。背後驟起一股風聲,他意料之中地回身拔劍,卻在下一刻愣在了當場。
他的手還按在鞘上,而他頸間卻已橫了一把寒光凜凜的細長軟劍。
連夜終其一生都無法忘記。當時他回頭,隻看到月光下藍色的裙擺翩飛,殺氣撲麵而來,他還未及反應已受製於人手。那個絕美的人用袖間抽出的軟劍橫上他的脖頸,對著他揚眉一笑,萬千風花辭藻也不足以詮釋其那一刻的神采。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戾氣震懾了他的心靈,他一向自詡劍技高超,卻在她的手下如嬰孩般無力,而那人輕啟朱唇,淡淡吐出一句烙刻進他全部餘生的話語。
“悉聽尊便。無所謂你是否屈從,因為不管結果何如,我都可以輕易地抹殺掉你,就像踩死一隻螻蟻。”
那話中的輕蔑無疑刺碎了他的自尊,他從不曾想自己會完敗在一個女人手下。然而下一刻,舒淺卻撤開了劍,將那軟刃籠回袖間,抵唇壓抑不住似的輕咳了數聲,才又抬首看向月亮,平靜得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
“不過我不願殺你,若你真的就這麼死在了我的手下,我會是最失望的人。我從不曾看錯人,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甘居於人下,你是蒼鷹,總有一天要振翅九天。厲峰死後,沈夢白會成為新的掌權人,但我想終有一天你會連他也顛覆,你有野心,更有實力。沈夢白是一個邪氣過重的人,不宜長處,為了舒月閣好他必須被代替,而我希望代替他的人是你。”
一席話,聽得連夜心中百味雜陳,他拍了拍衣間濺上的塵土,凝望著她月下朦朧的側臉問道:“這麼說,當某一天我也不合你的意了,你又會利用另一個人來除掉我?舒四小姐,為什麼外界就從來沒有傳過你一絲一毫的攻於心計?你隱藏得倒真是深不可測啊。”
舒淺收回望月的目光,轉過身來凝視著麵前英武的青年,輕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想參與爭鬥,隻想淡靜平安地過日子。所以,我希望你在日後得到權力之時,能不去動舒月閣,給我和家人一個清靜。”
“這是你今天饒我一命的交換?”
“不,隻是我的希望,即算你不應允,我今日也不會殺你。”
後來發生了什麼,連夜隻模糊記得。沈夢白收買的人比預想的還要多,而他因為舒寶藍的一席話按兵不動,結果似乎已成定局,再沒有什麼值得關心。他記得的隻是那混亂一片中翩躚的寶藍色身影,那人有著豔若驚鴻的絕美劍技,殺伐果決毫不留情,仿佛是傳說中喋血的阿修羅,清冷交雜著戾氣叫人移不開目光。
她是去救凝月的,在她環著那個血海裏依舊不動聲色,平靜如蓮花的女子翩翩落於後院空曠的土地上時,他看到她的眼裏晃過一抹溫存,那麼淡,幾乎叫火光湮沒。
塵埃落定,沈夢白一席白衣纖塵不染地步出,手中折扇拍打著掌心,他看了看連夜,而後目光移向舒淺。
“四小姐真是好劍法。”他微笑著讚道,“對了,代夢白向舒淺少主問候一聲,願少主早日康複,到時我們再精誠合作。”
“多謝沈樓主的關心,寶藍自會轉告家兄。事情已經辦妥,我要回去了。”說話間一輛華麗的馬車在他身邊停好,車夫跳下來,搬過車凳請小姐上車。舒淺在鑽進垂簾前最後回望了一眼,目光掃過連夜與凝月,在觸到夢白前已經收回。
“寶藍小姐慢走。”沈夢白似沒有注意到她的漠視,依然笑得溫雅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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