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450 更新時間:11-03-21 17:29
當每年的第一場雪降臨,也就意味著徹底步入了冬天。
不知今年是不是雪下的早了,庭院裏的梅花遲遲未開。舒淺裹著厚厚一層白裘坐在屋簷下看雪,口中的哈氣蒸騰到空氣中,氤氳出一團團白霧,擋住了他的視野。他抬起手想揮開它們,恍然想起那一年的寶藍也是這樣做的,想到寶藍,他的臉上泛開一貫略帶寵溺的微笑。
寶藍喜歡梅,年年都要折回屋裏幾枝,今年這花兒開得遲了些,她會不會焦急呢?
想著,他站起了身,邁步到院中最大那株梅樹下,仰起頭,看禿枝間落雪翩躚。
“公子!”凝月的驚呼聲從後麵傳來,伴著急速接近的腳步聲,“你身體剛剛轉好怎麼能跑到雪裏去著凍!?”
舒淺回頭,對著趕來拉他的凝月清淺一笑,卻沒有回去的趨勢。他抬起一隻手,碰了碰低垂的梅枝,在凝月下一次開口前啟唇平靜道:“我自己的身體我了解,這次與其說是轉好,不如說是回光返照。”
“公……”
舒淺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凝月,你辛苦了四年,我也多活了四年,已經夠了。現在寶藍有了她自己的幸福,就算我不在了,舒月閣交到楚連夜手裏也沒什麼不好。我不喜歡纏綿病榻苟延殘喘地活著,既然在這世上我已沒有什麼牽掛的了,我也不想再和蒼天爭下去。現在我感覺很好,我可以看雪,可以呼吸到清新的空氣,可以伸出手觸碰冬天,如果上蒼聽到了我的願望,說不定,我還可以等到今年的梅花,這樣不好嗎?”
“不!”凝月猛然瘋狂地搖頭,緊盯著舒淺一步一步地後退,“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去漠海找師父的遺物,我記得師父說過有一種續命方法,不論什麼惡疾都能拖延幾年時間。我很快就會找到回來,你一定不會死的!”話畢她立即轉身飛奔出庭院,舒淺望著她的背影,輕笑著搖搖頭,眼裏洇化了幾縷溫柔。
腦中又晃過一陣倦意,他揉了揉額頭讓自己清醒。他明白自己時日無多了,在此之前他要見寶藍最後一麵,看到她好,他才能安心睡著。
茫茫漠海還是當初那個樣子。凝月憑著記憶終於找到了黃沙裏埋沒的小樓遺址,她奮力挖開那些黃沙,尋找著師父留下的醫書筆記,經過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翻閱,她驚喜地發現,在師父的記載中居然有抑製渴睡症的方法。她匆匆看過幾眼,忙將那筆記揣入懷中啟程回去,如果她早一點想到來這裏,或者師父晚一點去,那他或許就不會受這麼多的折磨了。她一麵在心裏暗罵自己蠢笨,一麵怨恨著蒼天殘忍的捉弄。
走到漠海出口處時,凝月遠遠望見那裏搭起了一連片的帳篷,似乎有很多人。她本打算少生事端快快繞過,不想竟瞥到了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身影。
楚連夜!?
凝月的瞳孔驟然一縮,改變了方向向著那一群人走去。那個在陽光下卻仍舊帶著子夜般的冷峻的男人,除了楚連夜還會有誰。她本想回到舒月閣後再立刻去找他,不想竟在此處遇見了。
連夜是來檢視他駐留在漠海的人馬的,在一片墨黑的衣裝中,他的餘光裏卻晃過了一抹白,他條件反射地扭頭去看。
“楚宮主,您可還記得我?”凝月被護衛攔下,近不得他的身,隻好揚高聲音問。
連夜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那白衣的女子,唇邊滑過一絲笑意。站起身走向她,抬手示意護衛退開,“當然記得。凝月小姐這些年可好,怎麼到這麼偏僻的大漠來了?”
“公子病了,我來找一本醫書,沒想到會遇見楚宮主。”
在連夜的示意下,護衛們搬來了桌椅與茶具,凝月不客氣地坐下。
“凝月小姐的公子是怎樣的人物呢?我們也算‘老朋友’了,如果我幫得上忙,小姐盡管開口。”
凝月一笑,接過他遞來的茶水仰頸喝幹。她已不眠不休三天三夜了,此時口裏真是渴得緊。
“說來還沒為宮主上次所贈的靈芝道謝呢。實不相瞞,凝月的公子便是舒月閣的淺閣主,當然也是宮主您的內兄。”
“舒淺閣主?!”連夜聽到這個回答微微一驚,“他病了?為什麼外麵一點消息都沒有,連寶藍也不知道?”
凝月執起茶壺,替連夜的杯中注滿茶水,“公子當然不會讓寶藍小姐知道,他是那樣溫柔的一個人,所以請楚宮主也不要說出去。他……”
凝月的話沒有說完。連夜驀然反手扣住了她的腕,掌下用勁,“叮”,一枚銀針從她的指縫間滑落。用另一隻手拾起銀針,連夜細細看了一陣,突然冷冷地抿起了唇角,那表情讓看到的人都情不自禁不寒而栗。
“原來是你。四年前我的一批部下在阻截舒月閣少主的任務中無故昏迷不醒,我一直奇怪是誰有這種本事能一下子撂倒那麼多人。”他將銀針亮在凝月眼前,聲音森冷,“我當時在現場發現了一枚同這一模一樣的銀針,而我那些手下直到現在還是個活死人,今天終於讓我找到了凶手。你為何又要害我?”
在他羅刹般狠厲的目光下,凝月卻沒有分毫懼色,盡管手腕處的疼讓她忍不住顰了下眉。她極輕極緩地笑了,眉目之間的激狂之色讓這個輕緩的笑容顯得有些扭曲,“為何?為了公子!公子他就像被情感羈絆人間的鳳凰,一旦所有束縛他的事物都不存在了,他就會振翅飛入九天。我不能讓他離開,就算逆天背命,我也要將他強留在這世間!可現在寶藍小姐找到了安寧,舒月閣的人也有了托付,那些都是你!隻要你楚連夜不在了,公子便會想活下去。就算今後寶藍小姐甚至公子會恨我我都不在乎,隻要他活著,我會窮盡一生努力治好他。對師父的誓言我違背了,對公子的期待我辜負了,隻因我不願再失去,我抗拒不了我自己的心!”
一番激狂的話語喊出,所有人都不免震驚於她的決絕。連夜放開她的手腕,一使力,將她推給自己的屬下。
“我佩服你擁有這種不顧一切的瘋狂。你們帶她回宮裏,讓她醫好那些被她弄昏的人,然後就放了她吧。”說完這個命令連夜轉身離去,不理會凝月在身後的掙紮與怒喊。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回去救公子!楚連夜,四年前就是因為你公子失去了他今生摯愛的女人,現在你又要逼死他!你會後悔的,公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做鬼也不會饒恕你!”
舒淺來到久違了的燕京時,正是臨近夕陽的下午,繁華依舊的街上一切都仿佛籠上層淡淡的懶意。斜射的陽光微微驅散了冬天的寒冷,他慢步閑逛著,覺得生命從沒有此刻般真實。
莫問紅塵還在那個街角,白晝裏的它熄了燈火,透出一派靜雅。偶爾有沽酒的客人進去又出來,樓中傳出昆曲淒清的調子,周圍的一切都隻是一種尋常。
立在莫問紅塵之外,舒淺突然有種見到了故人的親切。這個燕京的一切他都很陌生,獨獨這間莫問紅塵,依舊是他當初來時的模樣。他有些孩子氣地笑了,雪裘領口處白色的絨毛襯著他蒼秀臉龐上那抹開懷笑意,有種讓人心碎的美感。
走進去,尋了個僻靜無人的角落坐下,點一壺桑落,支肘靠上窗欞,凡世種種都映入那雙冷清的眸子。
戲台上的人還在唱: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
是那處曾相見?相看儼然,早難道好處相逢無一言。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相逢好處無一言。”舒淺輕輕念著戲詞中的話,一直笑得釋然而清淺,目光不離窗外紅塵,耳畔繞著遊園驚夢的曲。
人生如夢,參不透開始,猜不到結局。是哪處相逢,是哪廂離情,都似梅花兒輕輕落,逃不過命中注定。
自從在漠海見到凝月,連夜越發思憶起了過往。他本是不喝酒的,又因故地易勾起故情,所以這些年來一直都沒有去過近在咫尺的莫問紅塵。然而今天,他不知為何突然很想去那裏,許是凝月的出現擾亂了他的部分心緒,又許是寶藍的改變讓他想再度重溫一次那場月下的夢。
一個人走入酒樓,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小二迎上來問他想要什麼,他的目光在大堂中一轉,本想信手一指,然而目光在瞄到窗邊一抹清雋的側影時,卻再也移動不了分毫。
縱是天崩地坼,也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震驚。
那側影水墨般清雋,雖然安靜地處在他自己的世界,身上溢轉的光華依舊奪目。他隻是目光飄渺地看著窗外,夕陽籠上他的麵頰,唇邊一絲微笑寂寥如雪,形銷骨立的纖瘦藏在寬大的白裘衣下。
那張容顏像極了他的妻,眉目依稀,卻更似故人。
一瞬間仿佛記憶複蘇,他思戀的月下留影淩波而至,別樣的不真實。
困春心,遊賞倦,也不索香熏繡被眠。
春嚇!有心情那夢兒還去不遠。
曲近尾聲,一時萬籟俱息。窗邊的人似察覺什麼,回首幽幽望來一眼,清冷的氣息,傲人的風華,直似舊年。
不索香熏繡被眠,卻早已香盡苦人怨。縱使夢兒還去不遠,又能如何,隻剩擦肩。
或許從相逢的最一開始,就盡是謊言。
“客官,客官……”小二的聲音喚回了連夜的思緒,他抬手一指窗邊,“我就要和那位公子一樣的酒。”
“桑落酒是嗎?好咧~”
聲音傳遍大堂,兩人目光遙遙相對,舒淺舉起酒盞衝連夜一笑,背了夕陽,他臉上的紅暈盡失,那笑容直如冰雪樣蒼白。一笑過後他又轉頭望向窗外,回到最初時的淡然。
酒來了,連夜拎著酒壺走到窗前的位子,在舒淺對麵坐下。倚窗人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到他身上,竟沒有一絲驚訝與介懷。
連夜倒了杯酒,仰頸一口飲盡,喉間霎時泛起灼人的辛辣。他猛然開始咳嗽,鳳目裏不再有深邃的冰冷,一層幽幽的霧氣籠罩了清亮的寒眸。他幾時如此喝過酒,本就是不能喝酒的人,本就是永遠清醒到殘酷的人,今天卻不知為什麼,突然很羨慕那一醉解千愁的落拓豪情。
“你不是不喝酒的嗎?”
清澈的聲音響起在耳畔,恍如隔世的熟悉。連夜驀然抬頭,眼裏映出他清晰的影,“你還記得我?”
這一句無關疑問,隻是他這麼多年的擔憂。當初寶藍說她不記得的一刻,他心裏的痛楚是那樣鮮明,而如今淺說記得,他卻尋不回從前幻想的喜悅。
舒淺點了點頭,輕抬皓腕抿一口杯中酒,“我記得你,想必你也認出了我。緣分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當初我們在這裏相遇,而今又在故地重逢,你見到這樣的我,會不會很吃驚?”
他如今一襲白裘,輕冠束發,隻是一派翩翩公子的風華。連夜注意到他的手指纖細得幾見了骨,指甲圓潤如玉石,卻分毫血色也無。
“你不會喝酒,我也有六年沒碰過它們了,但這裏是‘莫問紅塵’,無須再理會世間那許多戒條。你有你的煩心事,我也有我放縱的理由,所以……”舉杯向前碰出清脆的一響,舒淺一仰頸,也幹脆地將酒液飲盡。放下空盞,他眸裏的光芒熠熠奪人,薄唇蘊上水色揚起一抹惑人的笑,眼角眉梢盡是含滿諷刺的倦意,“醉一場,又何妨。”
連夜眼睜睜地看著麵前儒雅公子樣的人一杯接一杯地灌酒,蒼白的膚色因酒液的刺激泛起嫣紅。他突然感覺自己心頭的悵惘不再那樣強烈,比起自己,舒淺心裏的感情一定更加濃稠悲傷,才會讓他這樣的人也能放下一切亂醉一場。
連夜知道,舒淺的身體不好,也許就因為這個原因他才不能飲酒。他該摁下他倒酒的手,他該勸他保重的,隻是看到他眼裏流轉著那樣激烈的光華,微笑卻掩不住倦意的樣子,他開不了口。他有生以來第二次感覺到力不從心,第一次是在舒淺的劍下,而第二次,對方甚至沒有看來一眼。
倒酒,碰杯,仰頸,喝幹。連夜索性什麼也不再想,隻陪著舒淺盡情地喝著酒。
真是奇怪,你明明連我的名字都還不知道,我卻感覺我能懂你的心情。
溫柔的陪伴,盡心的嗬護,義無反顧的愛,這些,你都不會缺少,然而,一個不阻止你自毀身子的行為,能一言不發同你靜靜放縱的酒友,才是你此刻最想遇見,又最難求的吧。
這不像我楚連夜。我不願你變得衰弱,卻陪你進行這瘋狂的行為,我第一次,因為一個人的神情感到窒息般的痛楚,並為此放棄了我自己的堅持。
兩人最後雙雙醉倒案頭,一直睡到第二日破曉時分,連夜才幽幽醒來。第一次醉酒的滋味並不好受,他整整昏睡了一晚,直到現在頭還有些昏沉。身邊是跟過來保護的屬下,連夜感歎著自己平常不會有的失態,眸光一轉落在桌對麵睡得安沉的人身上。
居然有人會睡的比他還久,還沒防備。他微微傾下身,湊近了看舒淺的睡容:小扇子樣的睫毛隨著呼吸輕輕抖動,幾縷發絲搭在蒼白的唇邊,反色鮮明。
連夜突然輕聲笑了起來,伸手撥開那襯得唇色慘淡的發絲,眼裏居然溢滿了隻有麵對寶藍時才會流露的溫柔。他的屬下們不明所以,隻覺眼前這男子的睡容真是像極了夫人,若不是太過消瘦,他們真的險些錯認了。
“宮主……”等了許久也不見連夜有離開的打算,一名下屬不禁出聲提醒。為了不驚擾到連夜的睡眠,他們昨晚強行給莫問紅塵清了場,如果今天又讓老板閉門歇業估計那老板得瘋,逼急了保不準還要告他們擾民的。
喚聲似乎起了作用,連夜直起身子,卻一屁股坐回凳子上,肘支上桌麵,手托著腮,目光依舊不離對麵安眠著的人。“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裏等他醒來。”
“宮主!?”
連夜的下屬們大惑不解,剛驚呼一聲,即刻被連夜掃來的淩厲目光駭得又咽回了話語。連夜豎起中指示意他們噤聲,一邊壓低了音量吩咐道:“派個人回宮,將我們從漠海帶回來的那個女人留住,就算她治好了那些昏迷的人也不能放她走,但一定要以禮相待,不得唐突了人家。再有,我希望他是自己醒過來的,你們明白該如何做吧?”
眾人點頭,連夜一揮手,他們頃刻間無聲退開。
沒辦法,如果是宮主的命令,擾民就擾民吧。
連夜也不太理解自己為何做出這樣的決定,他直覺的不想離開這裏。呆在莫問紅塵,他的心裏是久違的安寧,這樣的感覺在江湖人身上是最彌足珍貴的。靜靜地凝視著舒淺的睡顏,他不禁笑自己,當初在這裏萌生的夢終究還是破碎了,眼前這人真的是他抓不住的鳳凰,隻是有一點讓夢白失望了,他並沒有銘心刻骨的悔意,如果要後悔,恐怕得追溯到他們的遇見,而他不論何時都不會後悔當初的邂逅。讓他的生命裏有一段求不得的經曆,那不是痛苦,反而是瑰麗。
“原來你就是楚連夜,陪我在這裏浪費時間,你的想法還真讓人費解。”
突然響起的聲音駭了連夜一跳。舒淺的眼簾緩緩張開,眼底是一片水洗般的清澈,他直身坐起,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我記得我當初說過你會鷹飛九天,隻是沒想到,你會飛的這樣高。我該如何稱呼你呢,妹夫,還是楚宮主?”
“你早醒了?”連夜快速收斂起最初的驚訝,眉卻忍不住蹙起,“為何要假裝睡著?”
“嗬,我好歹也是在暗殺環伺的環境下長大,就算身體再不適,醉得再厲害,也不至於無知無覺那麼久,更別提身邊還站了許多個出氣的。”垂下手,動作優雅依舊,舒淺抬眼迎視著連夜的目光,在那冰冷的目光下,他卻一如往昔若無其事地笑了,“我總要知道你是誰,雖然我本以為沒什麼用的。”
“你要知道我是誰,為什麼不直接問我?!”連夜以前從沒想過會對著這張絕世容顏,燃起憤怒的情緒。他一直想親口告訴他自己的名字,隻是昨天他根本連出於禮貌問一下都沒有,害得他以為:無論自己爬得有多高,對他來說都是無關緊要。但如今,自己如此全心守候的他的睡眠竟是套出自己身份的手段,果然不論過了多少年,人的一些本質永遠都不會變,他還是這樣喜歡算計和懷疑,枉置了自己的真心實意。
舒淺複又垂了眼,輕歎一口氣。不是感覺不到他的憤怒,換了是自己,也會有一點點生氣吧。“你是誰,本來我是不想知道的,我的生命不會再持續太久了,再多添羈絆也是枉然。但你偏偏有那麼多人在暗中守護,如此我便不能不介意了。”
“你說什麼?你的生命不會持續太久?!”連夜仿佛沒有聽到其它的話,驀然拄案站起。
舒淺不想他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壓了壓手示意他坐下,又露出一抹看開了生死的安撫笑容,“其實無所謂了,我在這世上沒有太深的牽掛。我答應過寶藍在她找到幸福前不會離開,如今寶藍有了你,舒月閣也有了你,那麼離開對我隻是一個歸宿,不需要眼淚與感傷。可……寶藍她終究還是不可能不哭的,所以至少不要讓我看到她的眼淚。我告訴你實情是希望你替我守住寶藍的笑顏,我沒有其它遺憾,也許,除了……”
舒淺沒有繼續說下去,連夜也不願再聽。他突然想起在漠海見到凝月的一幕幕,那個女子瘋狂的話語,當初他隻是震撼並沒有在意,但此刻,卻字字如冰石般砸在他心上。
如果沒有你,公子就會想活下去。
四年前,就是因為你公子失去了他今生摯愛的女人。
現在你又要逼死他,又要逼死他!
……
四年前,他將一切精力放在了保住舒月閣與寶藍,對那遠在漠海的少主,他派了人去,卻沒有關心過分毫。
三年前,他娶了舒寶藍為妻,圓了淺的心願,同時也絕了淺的生念。
而就在幾天前,他還阻止凝月回去救他,他對舒淺僅有的關心也隻因為他是寶藍的哥哥,就算後來再加上他是公子離凰,分量依然那樣輕,輕得讓他楚連夜也難以承受此刻心頭的沉重。
他竟然……真的後悔了。
悔不當初傾盡所有去追逐真相,悔不當初思量一下夢白話中的深意,悔不當初相信莫問紅塵歌月下的那抹清影,是世間僅有的獨一無二……
清晨的日光透過窗欞投在舒淺的白衣上,將他每一個線條都映得那麼鮮明,衣袖寬,血色殘,藏不住的憔悴倦怠,轉不休的昨日風華,點點滴滴刺痛著連夜的雙眼。他說他來看看寶藍,最後的最後,他隻想見見她幸福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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