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石嵐妮

章節字數:12826  更新時間:07-10-03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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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元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得知君玉到“愛蓮山莊”看石嵐妮後方格格的態度後,他也猜到舅母和蘭茜思之間必然有非同尋常的關係,可是,卻沒有料到事情竟然不堪到這等地步。

    他偷偷看了眼君玉,見君玉微閉著眼睛,趕緊移開了目光。

    朱渝瞄他一眼,大笑了起來,“嘿嘿,老美女,蘭茜思固然沒眼光,你可藏著那美少年的畫像二十幾年啊。”

    情魔這次居然不再瞪他,點了點頭,麵上閃過一抹緋紅,“這個消息令我振奮不已,想想看,世人心目中鴿子般溫柔、冰雪般潔淨的美女居然來求我這聲名狼藉的女人去暗算她最要好的朋友——我永遠也忘不了方格格說出那番話時的目光,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的情魔宮變成了聖地,聲名狼藉的情魔變成了聖女,哈哈……”

    那次,情魔的出手自然大獲全勝,喜馬拉雅山一戰,蘭茜思雖然沒有如方格格之願死在喜馬拉雅山,可是卻就此和石大名決裂,各奔東西。

    “那場大戰……那場大戰……”情魔頓了頓,突地歎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那實在是我生平見過的最殘酷的大戰,被背叛的蘭茜思身上染滿了鮮血,也不知是她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冰雪上、空氣中到處都是血腥味,蘭茜思的腳步那麼踉蹌,最後,她甚至連劍都舉不起來了,每走一步,都會拖下老長的一片血跡,可是,盡管這樣,依舊讓她離開了喜馬拉雅山頂,因為,那時,已經沒有人還能支撐著出手製止她了……百戰不殆的蘭茜思,也隻有她,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

    情魔閉著眼睛,久久沒有睜開,“我知道,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戰勝’蘭茜思,我也將之視為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事,可是,很快,我就發現,這場勝利其實是我生平犯下的兩大錯誤之一……”

    上弦月已經越來越黯淡,情魔身邊的幾個燈籠也越來越黯,黯得侍女手中的匕首似乎都沒什麼光澤了。

    可是情魔原本喑啞的聲音卻逐漸清脆了起來,似乎有種動人心魄的說不出的魔力。

    眾人都沉默著,經曆了大半夜的惡鬥,又聽了這樣一個長長的故事,大家不知是疲倦了還是在等待下文,有些人,眼睛都有點眯縫了起來。

    緣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情魔風流淫蕩,聲名狼藉,從來都視男人為玩物和利用工具,可是,對於這個陌路相逢的年青人卻很有點“一見鍾情”的感覺。

    當時,那男子已經到了河南境內,而不久後,在嵩山少林寺就有20年一度的武林大會。這些日子,河南境內來來往往的江湖中人特別多,那男子隨便打聽一下就能知道武林大會,隻要上了嵩山,要見到蘭茜思就易如反掌了。

    情魔一直將喜馬拉雅山一戰視為自己生平最大的一場勝利,可是現在卻悔恨不迭,她想,要是沒有那次蘭、石決裂,九月初九的這場婚禮自然可以令這個男子知難而退。

    蘭茜思早已和石大名決裂,自然不會再有什麼婚禮,要是讓這男子找到了蘭茜思,自己要想再見他一麵,可謂“難如登天”。

    情魔深知,自己的魔功對女子並無多大作用,她對自己的其他幾門絕技雖然也很有自信,可是,單憑這些,要和蘭茜思較量,卻無異是蚍蜉撼大樹。

    因此,她一轉念,立刻有了決定——千方百計阻止這個男子見到蘭茜思。

    那年輕人哪裏料到她的心思瞬間百轉千回,拿著那支釵,怔怔地看了半天,突然將身上所有的物事都摸了出來,其間有一些散碎的銀子。他將碎銀全部清理了出來,遞給情魔:“姑娘,懇求你把這支釵給我,好麼?”

    這些碎銀在情魔看來跟垃圾差不多,但是她的目光卻很快被這堆事務裏的一幅很小的折疊的畫紙吸引了。

    她一把抓了過來,展開,才發現那幅畫有真人大小,畫紙是一種非常特別的薄紙,這紙是西南邊陲的土人用一種特殊的樹葉製成的,柔韌性非常強,不易磨損。

    畫中人正是那男子,情魔看看畫又抬頭看看麵前的男子,八麵玲瓏如情魔,此刻心裏卻一片空白,張著嘴巴一時說不出話來。畫中男子笑容寧靜,麵前的男子一臉焦慮,雖然是兩種極端的表情,可是,兩種表情帶給人的都是完全超越了想象的美感。

    情魔的手垂了下來,用雙手蒙住了麵孔,心裏那種自慚形穢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心裏長歎一聲:“天下竟然有這般人才。”恍惚中,不止是心裏歎息,而且喃喃自語了起來。

    男子一直盯著手裏的釵,半晌,突然抬起頭來,語聲微顫:“你,你這釵是哪裏來的?”

    情魔心裏一震,剛剛,她騙那男子說是蘭茜思送自己的,男子似乎也完全相信了,現在,她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令得那男子突然變得這般模樣。

    “蘭姐……蘭姐受傷了,她在哪裏?”男子的聲音顫抖得厲害,竟比先前聽得蘭茜思要嫁人時候的淚如泉湧更加悲切、焦急,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幾乎是喊出來的。

    饒是情魔平素舌燦蓮花,此刻也張口結舌,好一會才道:“小兄弟,何……出此言?”

    男子指著釵上的一個紅點道:“這釵上有血跡,那一定是蘭姐受傷的緣故……要不是蘭姐受傷,這釵怎麼會到你手裏?”

    情魔接過釵,這個淡淡的很小的暗色紅點在一顆小珠子的下麵,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情魔以為那是青竹本身的花紋,卻沒料到那是蘭茜思受傷後不慎滴落到上麵的一滴血,浸染了青竹,就此和釵的青色融為一體。

    “快說,蘭姐在哪裏?”男子一反手,飛快地抓住了情魔。

    男子的言行舉止一直彬彬有禮,這也是情魔第一次在一個陌生人麵前毫無防備,此刻被男子抓個正著,倒也不慌亂,虛晃兩招就脫身開去。

    這男子雖然行動快捷,力氣甚大,可是隻會一點粗淺的武功,出手的招數正是蘭茜思那派的武功,顯然是從蘭茜思那裏學來的。

    男子自看到釵上的血跡後,已經明白情魔一直在欺騙自己。他自知不是情魔的對手,卻並不慌亂,剛剛顫抖的聲音也鎮定了下來,盯著她,平靜地道:“你說你是蘭姐的朋友?”

    情魔想要搖頭,不知怎地卻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男子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裏充滿了怨恨和悲哀,“蘭姐有一個好朋友,這個朋友非常聰明,非常漂亮,那就是你了?。”

    情魔當然知道“那個非常聰明非常漂亮的朋友”並不是自己,可聽得如此的一個男子口中稱讚自己“聰明漂亮”,不禁心裏一喜。

    “就是你這個‘好朋友’,百般設計陷害蘭姐,前年弄瞎了她的眼睛……這釵上的血跡……你又害死了她,你……你這個魔鬼……”男子突然撲了過來,他明知不是情魔的對手,可是,此刻想必是抱了必死的決心,這一撲的威力極大,情魔竟然招架不住,好在她輕功極佳,猛地躍起丈餘,才落到地上。

    男子又縱身追了過來,情魔一掌揮出,男子並不躲閃,胸前中了一掌,吐出一口血來。而情魔的肩上卻也著了一掌。這一掌雖然傷不了情魔,可是卻也令得受傷處隱隱一陣生疼。

    男子連嘴角的血跡也不擦一下,竟然不管不顧地又攻了過來,勢如瘋虎。情魔不欲傷他性命,可是,看他瘋狂的模樣十分可怕,情魔嬌笑一聲道,“姐姐不陪你玩了”,抄了那幅畫就遠去了。

    男子哪裏追趕得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情魔遠去。

    情魔奔了七八裏路,回頭,那男子早已沒了蹤影。她在路邊的一棵樹邊停下,又展開畫卷仔細地看了一遍。第一次看的時候,她隻驚詫於畫中人的相貌,此刻細看,才發現畫的右下角有兩個小楷:君生。而落款是一個大篆的“蘭”字。原來,那男子的名字叫做“君生”,這畫當然就是蘭茜思為他畫的。

    她心裏有個很大的疑惑:方格格來找自己對付蘭茜思是今年年初的事情,何以那男子竟說“那個朋友”前年曾經弄瞎蘭茜思的眼睛?

    蘭茜思雙目失明的消息,若在武林中傳開,自然是一件大事,更奇的是,這事江湖上竟然沒有絲毫傳聞。想必蘭茜思的失明並沒有經曆很長一段時間。

    這個“漂亮的朋友”難道和方格格是同一人?

    像蘭茜思這等本領的人,若不是最親近的朋友設計陷害,又怎麼能令得她雙目失明?也正是蘭茜思這種人,被朋友陷害了,自然也不會聲張開來。

    方格格被尊為“武林第一美女”,如今又即將和名滿天下的一代大俠石大名結婚,可謂占盡了世間所有的好事。情魔心裏對方格格的討厭和嫉恨已經到達頂點,因此,每聽得這世人心目中的“完美女神”多一宗惡行,心裏的暢快就加多一分。

    此刻,她心裏越想越得意,不禁“咯咯”嬌笑了起來:“哈哈,方格格,在你的婚禮上,看我情魔會送你一份怎樣的厚禮。”

    這條路上罕有行人,此刻,方當正午,天氣陰沉沉的,情魔笑了好一會兒,又記起那個叫做君生的男子來。

    情魔回奔到剛才之處,那男子卻已不見了蹤影。這個地方隻有兩條岔路,情魔毫不猶豫地朝其中一條追去。

    不一會兒,果然見到前麵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卻不是君生是誰。

    君生雖然中了一掌,但是情魔並無意取他性命,是以傷得並不嚴重,可是,從他踉蹌的步子來看,竟似傷得不輕的樣子,顯是急怒攻心,傷心欲絕之故。

    情魔心裏一喜,一般人處於這種狀態的時候,正是情魔音最易發揮功效的時候,隻需要少少的功力就能達到最佳的效果。要知道,運用情魔音十分耗費真氣,如果不是麵臨強敵,情魔一般很少運用這門功夫。

    對付君生,情魔自然不需費什麼力氣,她隨手摘了一片樹葉,吹奏了起來。這曲子是情魔音中的入門功夫,雖不能傷人,卻最能迷惑人心。

    琴音遠遠地傳了出去,可前麵的君生竟似完全充耳不聞,連踉蹌的腳步都沒改變一下,依舊自顧往前奔去。情魔一曲吹完,君生已經奔出老遠。

    情魔大吃一驚,自從她的情魔功大成以來,這種情況還是首次遇到。她又驚又怕,哪裏肯就此罷休,當即取了自己特製的琴,施展起生平絕學,非要君生入彀不可。

    情魔使用的琴和一般的琴很有點不同,這是一種用特製沉香木做成的琴,比一般的琴小得多,便於隨身攜帶。

    情魔的琴越彈越急,前麵的君生卻越奔越快,這時,情魔早已激起好勝之心,施展起全身絕學,等她一曲完畢,整個人已經大汗淋漓,而前麵的君生卻早已奔得沒了蹤影。

    琴魔扔了琴,失望和恐懼讓她忽然覺得疲倦不堪,前麵的樹林裏,一陣風起,受驚的群鳥怪叫著飛過,情魔依舊沒有注意,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一柄利劍刺向她的背心。

    情魔回過神來,饒是她反應極快,這劍也斜斜刺中了她的腰,頓時血流如注。

    “嘿嘿,傳說中的情魔也不過爾爾。”

    這時,情魔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四個勁裝的蒙麵人包圍了。這四個人都戴著一種特製的耳套,此刻一擊得手,立刻將耳套扯了下來。

    情魔的仇家自然不少,這四人想必已經不知跟蹤了她多少時日,雖然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卻故意使用了很多門功夫,叫人辨不出本身的門派武功來。

    “哎,你們倒會揀好時機。”情魔長長地歎息了一聲,聲音裏不勝淒愴。這樣的容顏配上這樣淒愴的歎息,再加上她腰間的血跡,真是任你鐵石心腸也不得不退卻。

    為首的那人冷笑道:“情魔,你也別再做戲了,你三天之內,再不能運用你的魔功了,今天,你是逃不了了。哈哈,那小子真是幫了我們的大忙。那小子也不知中了什麼邪,整個人跟木偶一般,哪裏聽得到你的情魔音,你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了。”

    情魔閉上了眼睛,又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忽然輕輕笑了起來。這笑聲是如此輕柔如此嫵媚,四人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情魔的笑聲更輕也更柔了,她幽幽地道:“除了方格格,誰還能驅使浪子劍客汪浩為她賣命?!”

    孟元敬聽得“汪浩”二字,心裏一震。汪浩正是汪均的父親。他偷偷看一眼君玉,發現君玉依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一般。

    情魔那種幽幽的聲音,隔了二十二年傳來,依舊是全然的淒楚和悲愴,竟直如身處當時之境。

    情魔仗了情魔功橫行江湖,可是,這次,魔音卻莫名其妙地在君生麵前失效,甚至因之而元氣大損。偏偏在這個時候強敵環伺,身受重傷,她也明白,在魔音無法發揮的情況下,盡管自己容顏如花,可是麵對這批方格格的極度崇拜者,那是什麼法子也想不出來的。平生第一次,情魔嚐到了“恐懼”的滋味。

    那人突然被喝破了來曆,不禁後退了一步,幹脆扯下了蒙麵,正是浪子劍客汪浩。

    情魔笑了起來:“對付聲名狼藉的情魔,一代劍客施以偷襲似乎是合情合理的,對不對?隻要今天殺了我,你不但可以揚名江湖,而且可以贏得美人心,真是一舉兩得。哎,怕隻怕,情魔身上這樣肮髒的鮮血汙了英雄的寶劍,惶恐之至啊。”

    汪浩的臉上紅一陣又白一陣,冷笑兩聲,直往後退了好幾步。

    另外三人見得汪浩後退,其中一個人向另外兩人使了個眼色,“情魔,任你花言巧語,今天也是你惡貫滿盈的日子了……”

    三人會意,立刻攻了上來,情魔笑了一聲,抄起地上的小琴,眾人隻聽得“叮咚”之聲不絕於耳,情魔竟然不顧身受重傷,提了最後一口氣,催發了魔音的高潮部分。

    三人耳套已經落地,哪裏抵擋得住,很快陷入迷亂狀態,情魔直如砍瓜切菜般結果了三人,可是,自己全身真氣也完全散去,到得最後一招時,情魔已癱在地上,琴弦已完全折斷,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她想起還有一個敵人汪浩,知道自己今天絕無幸免,可是,她勉力環顧四周,卻發現汪浩早已沒有了蹤影。

    此戰後,情魔整整臥床兩年,幾至癱瘓,幸得一名醫救治,方才能夠重新站起來,不得不從此隱退江湖,修煉了10餘年,方才恢複往日的功夫。但是,憑一己之力,她依舊無法上“愛蓮山莊”報仇,所以又用了十餘年的時間,廣收門徒,集聚勢力。

    林間露水深濃,眾人已經精疲力竭,孟元敬背心被鐵鉤刮破,衣服撕得一條一條的,早已難辨顏色。

    朱渝中了丹巴上人一金鈸,又被一教徒的法杖掃中右腿,一瘸一拐,披頭散發,模樣甚是狼狽。

    孟元敬飛快地看了一眼君玉,發現她雖然也披頭散發、滿臉血汙,卻決不似自己和朱渝一般狼狽不堪,相反的,更顯得端方高華、明媚皎潔。

    君玉依舊微微閉著眼睛,朱渝冷笑了一聲,孟元敬趕緊收回了目光,隻覺得臉上一陣滾燙。他對舅舅舅母一直如父母般尊敬,現聽得朱渝冷笑,隻覺得有條鞭子火辣辣地一直往自己臉上抽打。

    “方格格,你的好日子不多了,哈哈。”

    情魔的笑聲,又淒厲又綿長,積攢了二十幾年的怨毒簡直如鬼哭狼嚎一般,聽得人毛骨悚然。

    此時的情魔已經完全陷入了瘋狂狀態:“這些年,我的魔功更加精進,不知多少英雄豪傑倒在我的魔音之下,甚至聖宮‘智慧殿’的木裏長老都把自己的那對門神送給了我……”

    一直沉默著的拓桑突然開口,平靜地道:“木裏上師失去‘智慧殿’的守門神後,第二天就坐化了。”

    情魔冷笑道:“多害死一個也不多。妖僧,你是來替木裏報仇的了?”

    拓桑的聲音依舊平靜如水:“你錯了,他不是你害的,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選擇和行為付出代價,木裏付出的代價就是坐化。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情魔怔了片刻。

    一直閉著眼睛的君玉,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江之林是你的人吧。”

    情魔點了點頭,笑容瞬間變得嫵媚妖豔:“石大小姐被拍賣的場景很好玩吧?欺侮、蹂躪、糟踐、墮落……這些,都是石家丫頭應該為她們的母親所償還的孽債。哈哈哈……”她怒視著君玉,“原來,正是你這小子搗亂,破壞我的好事。”

    “我”字尚未落口,情魔口裏突然發出一聲怪嘯,指著君玉做了個奇怪的手勢,眾人心裏一震,那兩頭一直門神樣立在她身邊的皴猊像風一樣直接往君玉撲了過來。

    “馬蛤格哈嘛嗚啦,恰巴薩姆斯丁亞”,拓桑一開口,那兩頭來勢洶洶的皴猊突地俯下身子。

    “馬蛤格哈嘛嗚啦,恰巴薩姆斯丁亞……馬蛤格哈嘛嗚啦,恰巴薩姆斯丁亞”,拓桑提高聲音連念了幾句,兩頭大畜的金黃的長毛都豎了起來,渾身發抖,忽然發出一聲可怖的長嘯,一陣旋風般卷起驚天動地的風聲,遠遠奔了出去。

    情魔嘴裏也發出好幾聲奇怪的號令,好像是指揮兩隻大畜的,可那兩隻大畜早已奔得沒有了蹤影。

    那燈籠的光芒已經微弱得幾至熄滅,天色卻微微明亮了起來,剛才,那兩頭“皴猊”的一撲,雖然未能傷到君玉,但是,此刻,她的臉色卻蒼白得出奇。

    君玉一直斜斜地靠著那棵小樹,在微明的晨光中,拓桑發現那棵小樹的樹皮居然變成了一片暗紅,他趕緊伸出手去,想扶她,君玉搖搖頭,微微斜了斜身子,不經意地遮住了那片血跡。

    那兩頭皴猊原是丹巴上人所在的西域著名教派的聖宮“智慧殿”的守護門神,隻有木裏上師一個人懂得驅使,情魔好不容易才從木裏上師手裏得來,這一路行來,兩頭大畜不知殺傷了多少江湖好漢,情魔攜了此物,真是如虎添翼,大有上“愛蓮山莊”挑戰之意,現在,眼睜睜地看著那兩頭皴猊跑遠,再也喚不回來,她心中對拓桑實在已經恨到了極點。

    情魔死死地盯著拓桑,慘笑道:“你這個天殺的妖和尚,破我魔音,毀我容顏,現在又趕跑了我的神獸,你……”情魔的嗓音越來越古怪,怨毒中充滿了疑懼,“你到底是什麼人?”

    “人”字剛一落口,情魔狂笑一聲,頃刻間,寂靜的林間突然響起一聲淒慘之極的女子的悲呼。這個聲音並不大,甚至十分嘶啞,聽來,猶如從地獄裏發出一般撕心裂肺,想是聲音的主人,不知受了多少折磨,多少摧殘。

    “嵐妮!”孟元敬驚叫一聲。

    林間,一群人四麵圍攏來,為首的那人正是江之林,他肥肉顫動,目光遊移,神情得意之至。他轉身向情魔行禮,原本的滿臉得意之情突然變得像見了鬼似的,飛速地行了禮,趕緊移開了目光。

    情魔魔音被破後,容顏回複成了一個花甲開外的老太婆的本來模樣,這原本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可江之林作為她的裙下之臣,多年傾慕於她的如花容顏,如今見得這等模樣,不禁心下大駭。

    情魔冷哼一聲,江之林想必平素非常懼怕情魔,不敢多說一字,低了頭立在一邊。

    在他的旁邊,一名男子手持一柄閃爍著寒光的小刀,正抵在石嵐妮的脖子上。

    此刻,天色已經大亮了起來,石嵐妮頭發糾結,麵色如土,憔悴得早已沒了人樣。她低垂著頭,也不看任何人,神情呆滯,目光散亂。

    孟元敬又急又怒,怒喝一聲,撲了上去。

    忽聽得石嵐妮一聲慘叫,孟元敬生生停下腳步,那小刀已經刺進石嵐妮的脖子寸許,殷紅的鮮血順著她的脖子流了下來,一滴淚水,從她低垂的麵上滑落到地上,濺起一片小小的塵土,頃刻間歸於平靜。

    情魔咯咯笑了起來:“臭小子,你再往前一步,你表妹立刻就會香消玉隕。”

    孟元敬怒不可遏的轉過頭,看著朱渝:“嵐妮不是和你在一起的麼?怎麼會這樣?”

    朱渝束手無策地站在那裏,他見孟元敬責問,無言以對。石嵐妮早前確實曾和他在一起,但是5天前,兩人已經分開,他甚至派了兩名相府的衛士送她回去,誰想竟然落到了情魔手裏。

    君玉緩緩站了起來,沉聲道:“情魔,你要怎樣才肯放人?”

    情魔盯著那雙墨玉般的眼睛,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似乎有點失神,好一會兒才咯咯笑道:“放人?哈哈,我為什麼要放人?我還要等方格格親自來看看這樣美妙的時刻……”

    說話間,忽聽得那押著石嵐妮的男子一聲悶哼,一片葉子擊中了他的手臂,那柄小刀一下掉到了地上。

    旁邊,孟元敬和朱渝一左一右快步搶上,江之林反應極快,扯了石嵐妮轉身往後就退,立刻,三名持長劍的女子和五名勁裝男子圍了上來,截住了孟、朱二人。

    很快,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眾人早已知道情魔並不純粹是在“講故事”,而是在拖延時間等待援手,但是,當年的那段公案實在牽涉太廣,所以明知有詐,也顧不得了。

    這時,君玉也早已搶了上去,很快擊退了身邊的幾人,衝孟元敬大喊一聲:“你們還不快追?”

    情魔心中的怨毒是如此深刻,如果這次石嵐妮救不回來,那麼,等待她的將是更加無休無止的淩辱和折磨,恐怕要直到她的生命結束。

    但是,重重包圍之下,孟、朱二人一時之間哪裏衝得出去,君玉抽出長劍,“追飛”在初升的朝陽下閃爍著微微的紅光。

    拓桑失聲道:“君玉,不可。”

    他知道君玉已經受了重傷,再運功施展這套劍法,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君玉卻充耳不聞,提了一口氣,掠起丈餘。

    當“追飛”遇上“躡景”。

    一道紅光忽地往下衝去,血痕立刻濕了一片土地。

    圍攻的人被衝破一道缺口,君玉厲聲道:“元敬,再遲就來不及了。”

    孟元敬看她一眼,來不及多說,縱身躍出了包圍圈,直往樹林追去,前方江之林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那片茂盛的黃桷樹林裏,孟元敬的身影也很快跟著沒去。

    而朱渝那邊,又有幾人悶哼著倒下,開了一道豁口,那些倒下的人傷口處無不有一片樹葉,情魔疑懼地盯著拓桑,她早知道一幹人等中,拓桑功夫最好,卻沒想到能高到這個地步。

    朱渝提起照膽,往前奔了丈餘,突然回過頭來,嘶聲道:“君玉,你若不死,後會有期。”

    然後遠遠地奔了去。

    君玉鬆了口氣,撤了長劍,靜靜地站在那裏。

    此刻,朝陽已經從林間升起,萬道霞光從黃桷樹巴掌大的樹葉裏滲透下來,灑在君玉的臉上,給她臉上蒙上了一層異樣的光輝,疾風驟雨般圍攏上來的刀槍劍戟們,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一起望著這個天神也似的少年。

    晨風微起,露珠在林中草間滾動,群鳥發出清脆的鳴叫,撲簌簌地飛過頭頂。燦爛的朝霞裏,情魔慘叫一聲捂住了自己的麵孔。

    三十幾名勁裝黑衣人中,有十幾名男子,他們,也許曾經是名門之後,也或許曾經雄霸一方,但是,自從他們臣服於情魔石榴裙下時,他們早已忘了自己是誰了。此刻,眾人見到曾經的心中女神,忽然變成了一個雞皮鶴發的老太婆,不禁麵麵相覷。

    情魔鬆開手,淒厲地道:“快滾,你們快滾……快,情魔再也用不著使喚你們這群公狗了……快滾,滾……”

    她齜牙咧嘴,形象十分可怖,那些麵麵相覷的男子一個個往後退去,很快走了個七七八八。

    情魔轉過頭,瞪著拓桑,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拓桑不知已經死了多少次了。

    她咬緊牙關,握著手中的小琴,一步一步走向拓桑,才走出幾步,隻聽得一片此起彼伏的慘呼,竟然是剛剛退去的那群男子所發出的。

    十幾名寬衣寬袍的教徒已經龍卷風一般圍攏來。為首的正是丹巴上人。

    一見拓桑,十幾名教徒一起恭敬行禮,丹巴上人道:“‘博克多’,待我們拿下這個妖婆,就可以找到那東西了。”

    情魔怒極返身,快捷無倫地舉起手中的小琴,向丹巴上人胸口擊去,丹巴上人金鈸一迎,情魔一擊不中,小琴墜地,情魔慘笑一聲,丹巴上人的金鈸正擊中她的心口。情魔倒在地上噴出一口血來,就此氣絕身亡。

    丹巴上人大笑一聲,蹲下身子,在情魔身上搜出一幹事物,看了看,喜形於色的收入了自己囊中。

    那個曾兩次出手教訓朱渝的女子平素最得情魔信任,又傷心又憤怒,搶上一步,也顧不得去扶情魔的屍首,舉刀便向丹巴上人砍去。

    丹巴上人金鈸擊出,女子哪裏是對手,眼看就要身受重傷。可也絕不後退,忽聽得拓桑道:“上人,住手。”

    丹巴上人生生收了金鈸,不解地望著拓桑。

    丹巴上人不敢違逆,卻轉向情魔的一幹侍女,“這些孽障,都去罷”。丹巴上人一揮手,兩隻金鈸飛出,其中一隻正擦中一名女子的腦袋,左邊腦袋當即掉下了半個,女孩子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腦漿濺出老遠。

    另外一隻正飛向右邊的一個女孩子,一股大力迫來,女孩子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眼前忽然一亮,金鈸已到了拓桑手裏。

    “上人,你這是幹什麼?”拓桑怒喝一聲。

    丹巴上人想必是第一次見到拓桑這樣的神情,滿麵惶恐地退了下去。退了幾步忽然看見不遠處的地上一把寒光閃爍的古劍,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自從那群教徒出現後,拓桑沒再看過君玉一眼,此刻順著丹巴上人的目光望去,剛才天神般筆直站立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又斜斜靠在了一棵很大的樹上。那樹的蒼老的樹皮和君玉右邊的袍子上,都凝結了一片暗紅的血跡。君玉雙目緊閉,竟連自己的長劍墜地都毫無知覺。

    拓桑衝了過去,扶起她,惶然大叫了一聲。

    君玉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看場中那些女子,低聲道:“讓她們走吧。”

    拓桑向一眾教徒高聲道:“你們立刻退出寒景園。不得攔截所有離開寒景園的人等。”

    丹巴上人嘀咕幾聲,雖心有不甘,卻不敢違抗,轉身帶領眾人離開了。

    這些女子一直奉情魔為尊,完全憑情魔的命令行事,目睹情魔死去,也不知道是為情魔悲哀還是為自己可憐,一個個神情木然,不知何去何從。那個十分忠於情魔的女子揮揮手,和身邊的另外三名女子抬了情魔的屍體,轉身就走。

    眼看那位女子就要走過身邊,君玉歎息一聲,嘴巴微張,卻氣若遊絲,發不出聲音來。忽覺得背心湧起一股溫暖之氣,君玉強提了口氣,道:“這位姐姐留步,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那女子停了下來,雙目含淚,望著君玉。

    君玉道:“舒真真,這寒景園的主人,也在你們手裏罷?”

    那女子遲疑了一下,往後奔了大約三丈遠,正是剛才情魔站過的地方。女子停下,忽然將行道旁的一顆小樹連根拔起,露出一塊石板來。女子在石板上重重叩了三下,石板立刻從下麵被掀開,似乎是一扇活動的石門,兩個女子押著一個身材瘦小的女人走了出來。被押著的女人果然是舒真真。

    “舒姐姐。”君玉輕喊一聲。舒真真目光轉動,卻開不得口來,看樣子是被點了穴道。

    兩個女子鬆開手來,那忠於情魔的女子拉過舒真真,在她肩上推拿了幾下,給她解開了穴道。

    君玉道:“謝謝。”

    那女子也不回答,看看靜靜默立一旁的拓桑,心中憤恨,卻知自己不是對手,抬了情魔加快腳步走了。

    君玉望著她們的背影,歎息道:“你們的仇家實在太多了,最好就近埋葬了情魔,從此海角天涯,過另一種嶄新的生活。”

    那女子回頭看她一眼,沒有做聲,一聲令下,眾人飛快遠去了。

    君玉看看身邊的拓桑,笑了:“多次援手,無以為謝嗬。”

    拓桑別過臉去,沒有開口,也沒有鬆開抵著她背心的右手。

    君玉平靜地道:“還勞煩拓桑先行離開,我和舒姐姐有要事商量,真是抱歉。”

    舒真真看到君玉眼神一轉,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點了點頭:“寒景園有些事情,不足為外人道,我要和君玉慢慢商議,大師,請。”

    拓桑慢慢地撤了掌力,沉默片刻,一轉身,身影很快沒入了林中。

    方才殺氣騰騰的黃桷樹林,變得如此安靜,陽光下,各種鳥鳴聲,甚至露珠在草尖、葉上來回滾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君玉的身子一個踉蹌,舒真真飛快地伸出手去,君玉的身子幾乎全部靠在了她的身上。剛才,她靠了拓桑輸入的真氣,勉強支撐了片刻,眾人一走,她心裏一鬆,再也支撐不住,嘴角邊又浸出血來。

    “君玉,”舒真真這才發現君玉傷得如此嚴重,急得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她雖然被琴魔囚禁了幾天,不過情魔隻封了她的穴道,倒沒有令她受什麼折磨,功力也尚在。她立即雙掌扶在君玉背心,對方竟然毫無反應。君玉搖了搖頭:“舒姐姐,別費心了,我們……先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說吧……”

    舒真真趕緊扶了君玉,剛走出幾步,君玉的腳步又踉蹌了一下,舒真真咬緊牙關,眼裏掉下淚來,很快將君玉扶到了距離這片場地最近的一間院子。

    這片院子,原是寒景園的大書房,寒景園曆經20年波折,被紅槍會占領後,那幫袍哥出身的豪客,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早將滿院的書扔的扔,毀的毀,如今,書籍早已散盡,屋子裏空空如也。

    舒真真選了個幹淨場地,扶君玉躺下,見君玉嘴唇幹裂,跑去舀了瓢水來,卻見君玉那原本熠熠生輝的目光慢慢黯淡了下去,似乎很快就要閉上了。舒真真的手一抖,水瓢幾乎落地。

    君玉睜開眼睛,勉強喝了口水,她看到舒真真滿臉的淚水,自己卻笑了:“舒姐姐……你這是幹嘛呢……”

    舒真真撕了塊衣襟,沾了水,輕輕為她擦拭著臉上的血跡,君玉從懷裏摸出幾粒綠色的藥丸,這是弄影公子配製了讓她隨身帶在身邊的,她取了兩粒藥丸吞了下去,目光似乎又明亮了起來:“舒姐姐,無論這個寒景園有什麼秘密,你最好都別再理會它了,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過日子吧……”

    有那麼一瞬間,舒真真發現君玉的臉色如此紅潤,眼睛如此明亮,她心裏一緊,突然想起一個叫做“回光返照”的詞語,而君玉的話聽著竟然大有交代“遺言”的味道。

    君玉臉上的笑容深了下去,眼睛竟然慢慢地閉上了。

    “君玉,你睜著眼睛……君玉……”舒真真沙啞了聲音,握著君玉的手,發現那雙瑩白如玉的雙手竟然已經冷得如冰。

    窗外的陽光如此明亮地照耀在寒景園林木森森的上空,這片寒景園的大書房卻一片冷然。

    舒真真抱起君玉踉蹌地跑了出去,她的心裏一片慌亂,雙腿都在顫抖。

    她來到那條青石板鋪就的行道上,停下,剛剛情魔的侍女拔起的那棵小樹還扔在那裏,寒景園裏的人群已經全部退去,那個石板依舊掀著,露出幾級窄窄的石梯通往下麵。

    舒真真稍微遲疑了一下,抱著君玉走了下去。

    走完七八級石梯,下麵是一條黝黑的通道。舒真真被關在這裏好些日子,早已習慣了這樣的黑暗。

    她往前奔了十幾丈遠,前麵是兩間石屋,舒真真鬆了口氣,因為左邊的一間石屋大門洞開,裏麵巨大的牛油蠟燭還在燃燒。

    外麵雖然是盛夏酷暑,這地下的石屋裏卻非常涼爽,正好適合修養。舒真真毫不猶豫地衝了進去。石室裏有一張長長的石椅,椅上鋪著一條薄薄的蜀繡墊子,隱隱透出絲絲暖意。

    舒真真將君玉放在石椅上,讓她側身躺著。君玉的背心有一片凝固的血跡,正是丹巴上人金鈸擊傷,雖當時尚不足以致命,但後來再施展“手揮五弦”這套劍法時,終於傷及五髒六腑,再無活命之理。

    舒真真心裏湧起一股巨大的悲傷,她默立片刻,目光望向麵前的石幾。

    石幾上零散擺放著不少物件,這些,都是情魔遺留下來的。

    舒真真拿起一塊牛角,牛角上雕刻有蠍子和四腳怪蟲等毒蟲圖案以及各種各樣的毒咒象征符號,顯然是情魔從不知哪個西域僧手裏騙來的。牛角裏盛滿了各種各樣形狀古怪的藥囊。

    舒真真將這些藥丸、藥囊一股腦地全部倒在了石桌上,粗略分了一下類,最後選了兩種拿在手上。這兩隻藥丸,分別盛在兩隻碧綠和朱紅的瓶子裏,取出來一看,兩種藥丸,綠的晶瑩剔透,紅的色如瑪瑙,都有著淡淡的香味。

    舒真真反複地聞著這兩種藥丸,比較了很久,也拿不定主意。這時,君玉的鼻息已經越來越微弱,舒真真扶起君玉,一咬牙,將兩顆藥物全給她服了下去。

    可是,君玉依舊雙目緊閉,任舒真真怎樣大聲呼喊都無濟於事。舒真真越來越害怕,不停地伸手探她的鼻息,好在一直還有微弱的呼吸。舒真真稍稍鎮定下來,打了水來,給她擦洗幹淨麵孔,整理幹淨了頭發。

    這時,君玉身上的袍子已經滿是血跡,又劃破了幾條口子。舒真真到牆角打開一隻木箱,木箱散發出淡淡的清香,裏麵全是衣服。

    這些衣服都是情魔的,情魔愛美到了極點,每每外出,總帶著大批新衣物以便隨時更換,而隻要是穿過一次的衣服,就決不會第二次上身,不是扔了就是賞賜給了侍女,因此,箱子裏全部是嶄新的衣服。

    舒真真挑了一件月白色有著淡藍花紋的衫子給君玉換上,這些事情做完,君玉依舊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

    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君玉睜開眼來,見舒真真正在往石桌上的盤子裏放一些新鮮的瓜果。

    舒真真聽得聲音,轉過身來,心裏一喜,眼睛一花,差點跌在地上。

    “君玉,你可醒過來了。”

    君玉的眼珠轉了轉,露出很淡的笑容,舒真真抓住了她的手,急忙道:“你覺得怎麼樣了,君玉?”

    君玉看看桌上淩亂的藥丸,輕聲道:“舒姐姐,你給我服的是哪一種藥?”

    舒真真趕忙將其中的兩個小瓶子遞了過來:“就是這兩種,你看……”

    君玉微笑著閉了閉眼睛,舒真真心裏一沉,她已經發現,君玉的手根本動不了了,再看君玉的腿,也已經完全麻木了。

    舒真真頭上冒出汗來:“君玉,這藥,這藥……”

    原來,這兩種藥,一種是用捕蠅草的觸須提煉的麻醉劑,一種是用“雞血藤”特製的毒藥。兩種藥物混在一起,雖然令君玉暫時醒了過來,全身卻動彈不得了。

    舒真真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好半晌,突然將手裏的兩個瓶子扔在地上,碧綠的、鮮紅的水晶碎片亮晶晶的散在地板上,被明亮的蠟燭反射出彩色的光芒,煞是奪目。

    君玉看看那樣奪目的碎片,微笑道:“舒姐姐,如果不服這藥,我可能已經死了,現在雖然動彈不得,但是我們至少還可以說說話,這不是很好麼?”

    舒真真呆了片刻,啞聲道:“我去找個最好的大夫來”。

    君玉搖了搖頭:“舒姐姐,沒用的,我最多還能熬三五日天,你請誰來都沒用了。”

    舒真真看著那張平靜之極的臉,那張臉上很快閃過一絲悲傷的神情,卻毫不慌亂,依舊微笑端然。

    舒真真心如刀絞,她雖然才認識君玉不久,可是早已把她當作了自己唯一的親人,此刻,眼睜睜地看著君玉就這樣躺在那裏,生命一點一點流失,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君玉看了看四周,“舒姐姐,天,已經黑了罷?”

    舒真真看看她幹裂的嘴唇,和白得如透明的紙一樣的臉色,強笑著點點頭,拿過一疊鮮紅的水蜜桃和西瓜切片,這是她趁君玉昏迷期間去外麵弄來的。

    君玉這時已將石屋看得比較清楚一些了,石屋很大,除了兩張石椅和一張石幾外,別無其他物事。石幾上的情魔的物事早已被舒真真清理到了左邊的角落。右邊的角落裏卻放著不少幹糧、清水以及照明用的燈籠和巨大的牛油製成的蠟燭。而左邊的角落裏還堆著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最奇特的是一件十分古老的長袍,這長袍不知是用什麼料子製成的,也沒用衣架,居然就能那麼立在那裏,上麵還有一頂用金銀打造成的金冠,起碼重達二三十斤。

    君玉笑了:“好家夥,這黃金袍子穿在身上可不好受。”

    舒真真苦笑道:“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家裏還有這種東西。”

    君玉想起丹巴上人對情魔那種恨之入骨的眼神,眨眨眼睛:“舒姐姐,這個東西大概不是你家裏的,應該是情魔的,這黃金袍子好像是‘護神喇嘛’穿著降神的神袍。”

    情魔也真是厲害,看來,這些東西肯定是那個木裏上師心甘情願送給她的。否則誰能從“聖宮”帶出如許龐大的東西?從那兩頭皴猊,到牛角、古袍以及一些匪夷所思的金剛杵,也不知情魔是如何千裏迢迢地把這些東西帶到這裏來的。

    舒真真道:“這裏還有好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要不是情魔把我抓住,我還不知道寒景園裏居然還有這麼一層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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