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48 更新時間：11-03-24 22:41
三天後，鍾離府邸。
我在房間裏擺弄著剛剛洗淨的狐裘。蘭花的香氣撲鼻而來，讓我愜意無比。我並不是很喜歡蘭花，但是小時候有一次生病了，病得很嚴重，娘請來了所有她認識的大夫，但他們都說無能為力。最後，有一個自稱“淮靈仙人”的人送來了一顆藥丸，娘無法，隻得喂我吃下。吃下沒多久，我的病便好了。娘驚喜萬分，讓人去請淮靈仙人來鍾離府上，要好好酬謝他，但是下人們卻說那藥是一大早時在大門口看見的，並不知道送來的人是誰，隻是旁邊有一張紙條——淮靈仙人敬上。所以下人們才說那藥是他送來的。說來也奇怪，我吃了那藥以後，像是風寒發熱這類的小病，竟再沒有過。而且隨著時間的增長，我身上竟有一股蘭花的香味，香味越來越濃。起初我還以為是小朵在我的衣服上弄了什麼香料，但後來才發現這香味兒是我自身帶著的。
“少爺……”小朵拉拉我的衣擺，像是有什麼話想要告訴我似的。說來也奇怪，不論是鍾離家的人還是外麵那些認識我的人，就算是長輩，見我總還是畢恭畢敬地稱呼我為“鍾離少主”，但小朵卻是一直不變地叫了我幾年的“少爺”。剛開始我還覺得奇怪，問過她多次，她告訴我說那是漢人的習慣。我爭辯道我也是漢人，小朵卻笑道：“少爺一直生活在關外呢！”後來也就不再注意這稱呼了，不就是見麵的招呼嗎？何必那麼麻煩呢？
“怎了？”我將洗淨的狐裘放進衣箱裏鎖起，沾過血的狐裘不得再穿，這是胡人的規矩。我自小和他們一起生活，縱然本身不是胡人，卻也秉承了同樣的習性。
“那個……有位王爺來找您呢……就在大廳裏，老爺夫人正陪著呢！”小朵笑笑，臉上浮起紅暈。
“哦？那他必定是個英俊非凡的人吧？瞧把你迷得！”我調笑道，拿起桌上的暖爐，帶著小朵走出房間。鍾離家永遠沒有寒冷的時候，整個鍾離府邸地上完全是鏤空的，原本是做地道用的，但後來覺得過於麻煩，幹脆就停止用了。再後來，不知是從哪代起，鍾離家的人就用地道來取暖。到冬天時就用一種從西域買來的，可以燃燒散發出大量熱量的炭火放在裏麵點燃。所以就算外麵再冷，鍾離家依舊還是暖和至極，簡單一件薄衣即可。等等，亂遠了……剛剛小朵好像說，是個王爺來找我？王爺？怎麼會來找我？難道……
我加快步伐，急匆匆趕向大廳……果然。壽王瑁正坐在杉木椅上與爹品茶。母親則是一臉警惕地望著他。
“你怎麼會來？”我顧不得什麼禮儀，直直衝了進去。
“哦，鍾離少主這麼快就來了？我還以為要等少主沐浴要等一段時間呢！”李瑁抿嘴一笑，貌若傾城，美的不真實。
“沐浴？”我滿眼怪異地望著他。
“好了，壽王殿下有事吩咐，剛剛鄙人謊報實屬不對。”爹收回剛剛臉上的笑意，冷冷地盯著李瑁。李瑁也不惱，微微揚揚英氣的劍眉，著實迷人的容貌帶上絲絲笑意。
“是嗎？今天來這裏，不過是覺得對不起少主，帶來了一件禮物而已。重月，進來。”李瑁擺擺手，站在屏風後麵等著吩咐的重月便捧著一個木箱走出來。重月已經換上了一件白色的製服，精致的線條，顯得他的身材尤為不錯。那是……羽林軍的製服！羽林軍的製服是全白色的上好布料配上代表皇家的金線製成的，是皇上為了平衡兵權在握的各禁軍所立的一個專屬皇上本人的軍隊。隻是羽林軍還有另一個職責，就是保護壽王瑁，這個皇上最為喜愛的皇子，以及皇上的寵妃，壽王瑁的母親——惠妃。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李瑁打開木箱，從裏麵取出了一件黑色的毛皮大氅。黑色的毛皮泛出深紫色誘人的光芒，柔順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我似乎有些印象，生活在極北之地的一種動物似乎就有這樣的皮毛！
“這毛皮大氅是用極地的紫貂皮毛所製，還望笑納。”李瑁把毛皮大氅遞給我，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它接了過來。紫貂可是北邊國家的貢品，極其罕見，但李瑁卻用紫貂的皮毛製成大氅送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壽王可是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母親顰著眉問道。幾年前，娘還是名譽江湖的美人，一招秋月瓶梅更是成為傳奇。還沒有跟爹成親前，她更是被稱作第一美人。後來嫁給了爹爹，生下了我，但美麗卻不減當日。所以隻要有人見到娘，不論年長年幼，總會稱她一聲“語嫣夫人”。
“語嫣夫人客氣了。本王與令公子實在有緣，今日來，不過是想請鍾離少去陪我一同去參加一個宴會罷了。近日來西域進貢我朝新的漂亮絲綢，父皇允許我們在未央宮以西的禦花園裏召開一個皇族內部的宴會。父皇讓我邀請一些朋友同我前去，想來便是鍾離少主了。”李瑁一點也不隱晦，直接把來的目的說出來。我看著他漂亮的臉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答。
“壽王殿下沒有弄錯吧？我與殿下不過一麵之緣，更何況那些事也是我們不能預料到的。鄙人實在不敢高攀殿下。”我搜腸刮肚，才說出自己的疑惑。
“能與鍾離少主相識已是本王的榮幸了，談何高攀？”李瑁亦是節節逼近。
最後，還是隻能妥協……
“洛雪……”
“沒事的，娘，我帶了綴月鞭，有事的話會保護好自己的。”
“洛雪，這壽王怪異得很。明明隻是見過一麵卻已經找上門來，想必沒有那麼好對付，你要自己小心。”
“知道了啦！爹，放心……”
我把綴月鞭掛在腰間，銀色的鞭身顯得十分耀眼。
冬日的陽光很愜意，雖然沒有暖度，但卻照得人們心裏癢癢的，總是期待著春的到來。
“重月，備轎。”才出門，寒風便刺得人的骨頭吱吱作響。“洛雪少主，你還是把本王送的毛皮大氅披上吧！這天怪冷的，而且你穿那衣服也著實是好看。”
我白了他一眼，小朵就趕緊湊上來幫我把大氅披上。以前穿慣了白色的大氅，現在突然換成了黑紫色的，雖然是紫貂的皮毛所製，但終究還是不習慣。
“看吧，本王說的不錯吧！你還是適合穿這樣的衣服。”李瑁完全無視旁邊的侍衛，自顧自地說話。
“壽王殿下，我隻不過與您見過一麵，怎麼您對我的稱呼一換又換呢？”我蹙起眉來，不滿地看著他。
李瑁倒是處之泰然：“自然是忘不了當日洛雪的形象咯！嘖嘖，那可是比任何一家花樓裏的女子還要讓人過目不忘呢……”
我一聽，頓時羞紅了臉。那天，才從關外回來沒幾天的我，居然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帶著小朵去什麼花街，甚至還被誤認為是招攬客人的風塵女子。後來被娘帶回來後，被她好好“教育”了一下，我才恍然大悟。
“你！你不知廉恥！”實在是找不出什麼可以說的話了，隻好用最通用的語言說道。
“大膽！竟然辱罵殿下！”聽到這句話後，李瑁身邊那些羽林軍紛紛拔刀，滿臉的憤怒。
“你們在做什麼？把刀給我收回去！”重月這時候帶著幾個人回來了，那些人還抬著一個裝飾萬分華麗的玉轎。
“頭兒，他居然敢辱罵殿下！”羽林軍悶悶不樂地收回刀，然後有人開始抱怨道。
“嘖嘖，我可從來沒讓你們動手過……”李瑁望著他們，眼裏透出寒光。
“殿下恕罪，臣等回去領罰！”羽林軍看見李瑁這個樣子，被嚇得不輕，趕緊跪下來認錯。
“罷了，記得沒有下次。”李瑁又突然笑出來，笑靨如花。
要是我是他們的話，我豈不是會被逼瘋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善變到極點……
對了，他剛剛叫我什麼？洛雪？我們什麼時候熟到這種程度了？
“以後請您還是稱呼我為鍾離少主可否？畢竟我們鍾離家與你們皇族沒有任何瓜葛。”上了轎子後，我才開口道。最終小朵還是沒能跟來，看她那樣子，似是快要哭出來了一樣，眼睛紅得比野兔子還要可怕……
“怎麼？不好嗎？洛雪，洛，雪……很好聽的名字呀！”李瑁突然裝傻，於是我突然有了想要殺了他的衝動。
“這個和我的名字沒關係。拜托，我們根本不熟好不好？連朋友都算不上……”
“怎麼會算不上呢？我們不都已經‘同甘共苦’了嗎？”李瑁笑得異常的天真無邪。
“什麼呀？”我完全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共苦’的話不就是那天嗎？你為我受了傷，而後來為了攔下追你的十率軍隊，我可是被我那太子哥哥懲罰的很慘呢！”
“什麼？十率？追殺我？”我腦裏亂作一團。那天回家後娘的確是跟我說過有人在跟蹤我們，然後又突然全部撤走了。爹到現在都還沒有查到那些人的來曆，隻是沒想到他們會是十率的人，畢竟我們鍾離家與皇族的關係僅僅隻是生意上的往來而已。
“嗯。那天回去後我可是在太子殿門口跪了一個多時辰。嘖嘖，瑛哥哥也真是不明事理，父皇寵我，他便想盡方法要除掉我。計劃失敗，竟一點也不收斂……唉，可憐了我喲……”李瑁本來與我是麵對麵坐著的，誰知說完這句話後突然坐到了我身邊，這一下可嚇得我差點魂飛魄散。“至於‘同甘’，你看，我這不是帶你去皇族內部的宴會了嗎？好歹我們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吧？”
我無言以對。總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和他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裏，他的思想總是會大大超前……“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你罰跪是因為你們之間帝王位置的爭奪導致的，你……”
“這怎麼會沒有關係呢？如果不是要護著你，我就可以借此機會將哥哥一軍了……”
好像所有話從他嘴裏出來都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了。我瞅瞅他，不再說話。壽王府的大轎在長安城裏畢竟還是萬分受人矚目的。我微微拉開轎簾，一股冷風便襲來，帶來柔和的雪花。
“你喜歡雪？”李瑁見我愣住的樣子，歪歪漂亮的腦袋問道。
“或許吧。但也許會是我的名字裏有這個字的關係，總之我從出生的時候，它就一直陪在我身邊了。”我喃喃道。我是在關外出生的，娘總說，在我出生的那天，天空飄起了大雪。俗話說的話，瑞雪兆豐年，於是娘便決定了給我取個名字——雪。但爹又覺得一個男孩子不應該叫這麼女氣的名字，於是還是決定給我湊個複名，抓個鬮。娘又認為抓鬮什麼的太俗氣。於是就在他們一唱一和下，把我取名字的方式改成了“抓字”。他們請李先生李太白為我寫了首詩，讓我從詩中選字。但我趴在一副大字上，竟動也不動地抓住字幅的中心。上麵一個飄逸的洛字讓爹立馬傻眼了。李太白先生和爹從小便熟識了，還在同一個太學裏學習過，與爹是摯友。沒法，他隻好安慰爹爹：“鍾離兄莫擔心，洛雪一名雖然女氣，但預示著侄兒往後定當風流倜儻，繼承兄長大業。”
“嗬，洛雪，我隻是很好奇。你自小在關外長大，又喜歡雪，那為什麼身上會有這種香味兒呢？唉……這麼誘人，要你是個女孩，我必定娶你。”李瑁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卻是懶得理他，自顧自地看著轎外的雪。
進了皇宮後，大片大片的紅牆讓我壓抑得不行。渾身哆嗦，畢竟從沒有在這種隨時存在危機的地方待過。
“沒事的，放鬆點。”突然手被很溫暖的物體包裹住了，我低頭一看，是李瑁的手。我嚇得迅速把手給抽回來，憤怒地望著他。他卻一臉釋然，一張漂亮的臉蛋兒上寫滿了無辜。果真是人麵獸心的家夥！我不禁感歎，皇家不容易有個奇才，長得漂亮，武功還深不可測，誰知會是這種人！
“你要幹什麼！”我已經不是疑問了，而是直接肯定。
“瞧瞧你，小時候的脾氣可比現在好多了……”李瑁倒也不建議，弓腰好笑地看著我。
“小時候？你什麼意思？”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疑惑。
“殿下，未央宮到了。”還沒等到李瑁的回答，外麵抬轎的侍臣已經傳叫了。李瑁揚揚眉，笑得好看極了，可在我眼裏卻顯得欠揍極了！
“我們走吧！”李瑁輕輕一躍，跳下大轎。周圍等著服侍的侍女們差點嚇得尖叫。“把手給我。”說完，他伸出一隻手來。
“不用了，這點程度……”我學剛剛李瑁跳下去的樣子也往大轎外跳。其實大轎並不高，但是周圍有許多橫杆，所以要跳得足夠遠才行。
誰知，我腳尖才落地就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直直往前摔去。一雙大手突然出現，把我往後一抱，我便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抬頭一看，原本的驚嚇改成了無比的憤怒——李瑁！
“嘖嘖，洛雪這麼快就投懷送抱了，可真叫人心癢癢……”李瑁依舊保持他那顛倒眾生的笑容。
“你！放開我！”我終於能明白什麼叫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清了！猛地推開他後，我在眾人驚異地目光中衝進了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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