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43 更新時間:11-06-30 21:31
對於傾城而言,丞相府的生活是相當難得的平靜而且無聊。
尤其是當她拍著一個正在往自己洗好的衣服裏偷偷塞青蛙的戲子的肩,並好心好意的遞給他一條冬眠被吵醒還在懶洋洋吐信子的五步蛇,告訴他至少要塞這種級別的東西才夠有震懾力時,那個可憐的小戲子慘叫得基本上連整間園子都聽得到,連滾帶爬的哭嚎著跑了。
青蛙依舊留在傾城洗好的衣服裏,大概是被戲子的哭聲震醒了,一蹦一跳跳下來,把好好的白衣蹭得全是泥。
至此之後,就再也沒人敢靠近傾城三步之內了。
包括吃飯,也是傾城一個人單獨一桌,所有人看著傾城的目光中都帶著濃濃的敬畏與不屑。
當然,不屑的這種情緒,從傾城第一天被擠兌著坐上琴凳之後,就應運而生了。
那位負責教授的老琴師好歹還算厚道,雖然說被氣得直打哆嗦,但還是語氣相當溫柔的對傾城說,你好歹琴彈不好沒關係,但至少不要彈著彈著就想別的去了啊。
自這句之後,老琴師就再也沒有和傾城說過哪怕任意一句話了,讓她自生自滅,隨傾城愛彈不彈。
裴度自拿到曲譜之後也就再沒管過傾城,當然,這也和裴度相當良好的作息習慣有很大關係,傾城得在他起床之前就要去應卯,而等到吃飯回來之後,人已經在房裏睡覺了。
入冬的第一場雪在冬至那天如約而至。
老管教破天荒的放了所有人一天大假,傾城坐在裴度的小院子裏頂著漫天大雪,怔怔的看著一院子梅花發呆。
裴度按照原本應該醒來的時間睜開眼,白色的雪印在窗戶紙上,亮得甚至有點刺眼。
院子裏除開積雪偶爾落下梅花掉在地上的簌簌聲外,一片靜謐,裴度躺在床上仔細聽了聽,半天也沒聽到什麼聲響,隻當傾城趁著冬至老琴師好不容易開恩放假,多半是出了府,隨便披了件皮裘推開窗戶,一抬頭就開到院子裏坐著發呆被落了一頭雪的傾城,頓時被嚇了一跳。
“你……”
傾城扭頭,掃了裴度一眼,嗯了一聲,站起來,低下頭拍拍腦袋,往台階上走了兩步,又停下,倒著退了回去,繼續在石凳子上坐了。
裴度啪的一聲關死窗戶,幾乎是以生平最快速度套好衣服,整理好全套行頭之後才繼續以一種平時的正常向玉樹臨風狀拉開門,撐著傘奕奕然走到傾城身邊。
相比起裴度這種有謝初晴撐腰,宮中時常召喚,還得了長公主特別青目沒事就賞東西下來的大紅人,傾城身上的衣服明顯要單薄很多,普普通通的相府統一發放的樂師棉衣,又顯然是已經在雪裏坐了很久,肩膀已經浸濕了。
“你在這裏做什麼?”裴度伸出手,想了想,又放下去,把傘往傾城腦袋頂上挪了挪,人反倒朝後退了一小步,“房間被鎖了麼?”
傾城過了半天才慢慢搖搖頭,突然一拍身邊石桌子站了起來,身上新積的雪花又是撲簌簌一陣往下掉,裴度下意識的往後大退了一步,就見傾城往門口晃晃悠悠的走了三步,又停了下來,繼續走回原地坐著。
裴度:“……”
他來王府不到兩個月,昨天回來時看上去還挺正常,難道說下個雪就能把人下成失心瘋?
“有人來了。”這回傾城還沒等到把石凳子再次坐暖和,就又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回頭看了眼裴度,自己往身上擰了擰水,又把腦袋擺正繼續看著門口。
敲門聲恰到好處的響起來。
裴度一副相當嫌惡的樣子把傘塞到傾城手裏,自己頂著雪去開門。
“哎哎,冬至又下雪了啊。”謝初晴一身黑色油光敞亮的順滑皮裘,懷裏抱著暖爐,身後一個小廝舉傘,一個小廝抱了兩個酒壇子,齊刷刷朝裴度行禮。
裴度笑笑,側身讓了謝初晴進來,“什麼酒?等等。”
話沒說完自己先想起來,伸手在空中虛按了按,示意謝初晴先不要說。
“十年陳竹枝酒,埋在桃樹根底下,可惜了。”傾城舉著傘慢慢走過來,伸出一根手指在酒壇子上迅速抹了一道,掰下塊封泥放在鼻端嗅了嗅,“我還是比較喜歡這種酒埋在梅花底下,花開的時候拿出來喝,用掃去雪的新鮮竹葉墊在杯底,味道最正。”
裴度:“……”
謝初晴:“……”
“不過……”傾城倆手指搓了搓,抬頭又看了看天,低下頭微微歎了口氣,“今年怎麼冬至就下雪。”
“你沒事吧。”裴度終於沒忍住,伸手搭上了傾城的肩,立刻皺起眉頭,“衣服都這麼濕了,回去換件去。”
傾城肩膀微微一沉,卸掉裴度的手,相當自然的往左邊踏了一步,繞過謝初晴,微微一躬身,“少爺,今天放假,晚飯之前回來都可以吧。”
謝初晴啊了一聲,相當漫不經心的朝傾城揮揮手,“這種事情去問你們管事。”
傾城抬頭,直直的看了謝初晴半晌,最後才嗤笑一聲,應了句是,把傘收了拋回給裴度,“多謝。”
謝初晴扭頭看著傾城,順帶騰出一隻抱著暖爐的手拍了拍裴度,“嗯,調教得不錯,有點你的風範了。”
裴度唔了一聲,自己從謝初晴身後小廝手裏接了酒壇子,側身讓謝初晴進門。
“姐姐那邊有什麼消息?”賞花閣的雅間裏地龍燒得相當暖和,杳娘親自上陣,幫自家二小姐拾掇了濕衣服,在一邊熨幹,傾城盤膝坐在軟墊上,裹在張大大的白色狐裘裏,碧鳶端了薑湯一口一口吹涼了喂到嘴邊。
“嗯,暫時沒有,不過江湖有點亂。”衍墨坐在傾城對麵,一介金主暴發戶打扮,“蘇留果然想對我們出手,不過好在有飛天夜盜出來作證,再加上萬賊大會是蘇風堡暗中推動的,現在已經沒有我們什麼事了。“
傾城點點頭,伸手從碧鳶手裏接過碗,一揚脖子喝幹淨,“那應該就快了,過兩天姐姐大概會有東西給我,如果我出不來,就晚上送來吧。”
碧鳶答應一聲,伸手接了空碗,又遞帕子給傾城,後者搖搖腦袋表示自己不用這種東西。
“等過了年,也就差不多了。”傾城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又朝已經熨好衣服的杳娘點點頭,“隨便找個便宜貨色來,彈上兩曲,我也該回去了。”
杳娘點點頭,把衣服遞給傾城,自己拉開門走出去。
於是,就在傾城伸手拉下腰帶打算換衣服的同時,杳娘那甜得膩人外帶三分諂媚,而又比平時聲音略大了那麼幾分的嬌笑,清清楚楚的從隻是虛掩了的雅間門口傳了過來。
“哎喲這不是裴先生麼?今天有空過來?”
傾城幾乎是下意識的一扯狐裘裹住頭臉,就地一滾,滾到屏風後頭貓著,碧鳶趕緊把還沒來得及換的衣服給遞了過去。
衍墨蹦躂到了主坐上,一臉享受而又帶著些中途被突然打斷雅興的“本大爺有錢”的暴發戶表情,微微有些不耐煩的拿手指敲著桌麵。
碧鳶抄起一把琵琶,想起自己不會彈,又丟了,換上一邊的酒壺,三兩下把衣領扯得鬆鬆垮垮的,倚在衍墨懷裏,迅速捏起嗓子做妖媚狀,酒壺湊上衍墨嘴角,“大爺多喝一點兒。”
裴度甫一踏進房門,立刻被裏麵濃濃一股子豔俗的春情給逼得連退三步。
衍墨坐在屏風前,麵前酒菜果碟擺了滿桌,摟著個衣衫不整的姑娘正風流倜儻的一口酒一句調笑。
杳娘阻攔不及,跟著進來,臉都黑了。
“這……裴公子,今天實在是不知道你要來……”
“不必。”裴度又是一臉鐵青的一拂袖子,迅速離了杳娘三尺遠,“今日不聽琴,我來找人。”
傾城縮在屏風後,聞言換衣服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要不裴先生隔壁廂裏坐坐。”杳娘趁著裴度扭過臉去,狠狠朝雅間裏還在風流瀟灑的倆人瞪了一眼,“不知道先生要找什麼人?”
“相府一個琴師。”裴度明顯是仔細思考了半天,才相當謹慎的回了杳娘的第一個問題,“比我矮一點,長得白白淨淨,衣服很普通,叫廉立。”
杳娘隨手拉住一個丫頭,一字不差的重複了一遍裴度的話,又陪笑著把他往雅間裏讓。
裴度頗為嫌惡的看了一眼尋歡作樂的衍墨,皺起眉頭,轉身下樓,“不必,我在樓下等著,見到了就和他說一聲,他師父來了。”
杳娘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種相當複雜的表情,甚至是帶著些真心實意的崇拜看著裴度。
沒有武功還敢收自家小姐為徒,如果不是不知者無畏,那就實在是膽子大得包了天。
很明顯,裴度屬於悲慘的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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