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96 更新時間：11-03-28 03:29
不出一個月時間已是六月仲夏，囂張的夏日裏彌漫著蟬鳴的噪音，聖祁母親的家，藥穀的眾人也抵達了京城。
這本是紫濯的提議，齊悅經曆過那次屠殺之後心緒變化混亂不堪，陽佐雖然也恢複了幾分健康，但是時常精神不振。紫濯私底下說，京城人口嘈雜，即使在紫宅也不能避免，二人實在不能適應。而藥穀地處深山山穀之中，適宜調理身體，況且那裏還有天下排名第二的神醫，也就是聖祁的外公，卓鼎風。
月下雖然擔憂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加上聖祁的保證，為了弟弟和齊悅的健康，她最終還是同意了。
“月下，不用擔心，藥穀中人因為常年居於穀內，所以心境總是異常安寧不諳世事，外公很是友善，陽佐和小悅去那裏，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你放心吧。”聖祁輕聲安撫著月下，月下聽他這麼說，微微一笑，無條件地相信。
紫濯聽著他說話，不知為何皺起眉來，淡淡哼了一聲，似乎在表示反對。
“阿嚏——阿嚏——”一串噴嚏聲傳來，三人抬頭看去，一行數人正匆匆來到紫宅門口，淡青色的服飾看起來的確溫和平靜，與世無爭，為首的是個年紀七十出頭，須發雪白，身形高大氣質非凡的老人，此時正無奈地歎氣打量著紫宅的桃花林，見三人出來，搖頭道：“小濯，你這裏的桃花還是那樣古怪，夏日裏居然還在開花。”
紫濯勾唇淺笑，媚眼如絲：“卓老太爺我，我這嗜桃花如命的性格你難道不知道麼？再說，我這紫宅可是四季如春的。”
“唉，你這孩子。。”卓鼎風無奈搖頭，目光看向聖祁，“小祁，我們祖孫也有一年多不見了吧？”
聖祁微笑，欠身行禮：“外公，旅途勞累，還是先進來再說吧。”
卓鼎風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黃鶯般動聽的聲音響起，一個紅裙女子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一頭撲進聖祁懷裏。
“祁哥哥！”
濃烈的香氣居然比紫宅的桃花香還要嗆人，月下遲鈍側頭，那個女孩已經從聖祁懷裏抬起頭，手臂卻還霸道地環在他腰間，嬌滴滴的聲音讓人聽了就身體發軟：“祁哥哥，我好想你啊！”
她五官嬌豔，杏眼紅唇，身形窈窕，活脫脫一個絕頂大美人，此時目光一轉，瞪向了月下：“你是誰？”
月下哭笑不得，覺得她莫名其妙的針對有些令人費解，幹脆不去理睬，隻是上前一步向著卓鼎風欠身行禮：“卓穀主，花月下見過穀主。”她今日一身水藍色裙衫，長發散散披下來，襯得眉目如畫，抬起的一雙眼睛清清冷冷，似乎滿天星光都在她眼底閃爍，一時卓鼎風也是一愣，更別提他身後的那些年輕弟子們，個個眼風在月下臉上掃來掃去，臉紅的臉紅，發呆的發呆。
“你就是小祁心中提起的月下姑娘？”卓鼎風細細打量月下，見她沉著溫雅，不由麵露讚許。
“是，我的弟弟和小悅就勞煩穀主照料了，若是帶來什麼不便，還請原諒。”月下柔聲應道。
卓鼎風爽朗一笑，眉目舒展，不愧是前天下第一美人的父親，五官異常挺拔精致，隻是歲月的痕跡太多，卻也絲毫不損他的氣質超脫：“月下姑娘哪裏的話？難得小祁會向我討這個情，我哪裏會拒絕？再者，月下姑娘舉止言行看起來，兩位弟弟必然也是氣質不同與一般男孩子才是。啊，忘記介紹，那位是我的小孫女，小祁的表妹卓纖水。”
月下扭頭看了一眼仍然挽著聖祁手臂小鳥依人狀的美貌女子，又看了一眼聖祁依舊溫和微笑的臉，淡淡一笑：“早已聽說，卓纖水卓姑娘是江湖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虛傳。”
卓纖水警惕地看著她，聽她這麼說才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月下衝她輕柔一笑，聽見卓鼎風又問：“月下姑娘今年多大年紀了？”
“還有三月許就是十八了。”月下抿嘴笑道。
卓鼎風聞言滿意一笑，揚起聲道：“迎風。”
“師傅。”卓鼎天身後走出個淡青衣著的男子，身形高大修長，長發用發帶緊緊束起在腦後，五官挺拔優美，是個英俊非凡的青年。他低頭邁向前方幾步，迅速看向月下，之後默默低下頭佇立在卓鼎天身後。
“這就是我的大徒弟賀迎風，虛長你三歲年紀。當日在藥穀聽他說配置什麼藥劑還少了服藥，隻有京城可以買到，勞煩月下姑娘陪同迎風一起去采購藥材可好？”
月下在此時出門其實不妥，四大殺手的陰影仍然籠罩在永晉大街小巷，紫濯張開口似乎想要說什麼，月下卻迅速回答：“好。”
賀迎風上前一步抱拳道：“勞煩月下姑娘了。”語畢抬眼看著她，一雙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嘴角扯起一絲笑容。他不是經常微笑的人，可是這個笑容居然奇異的溫柔。月下心頭一軟，總覺得他似曾相識，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月下姑娘若無事，現在便陪同在下去采購可好？”賀迎風仍然注視著她，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出來，卻有掩飾住了。
月下怔了怔，微笑起來：“好吧，卓穀主先進去吧，月下陪賀公子去買了藥材便回來。”
卓鼎風的目光看看她又看看賀迎風，滿意地頷首示意。
賀迎風見她如此爽快地同意了自己的話，麵上的喜悅有些難以掩飾。
待二人離開之後，卓鼎風才對眾人笑著解釋說：“迎風說，幾年前他曾經被月下姑娘所救，從此就對她念念不忘，看見小祁的心中提起她就非要一同前來，如今看來的確是之前那位。自然難以掩飾喜悅——小祁，不會怪罪外公的另外一個目的吧？迎風這個孩子性子有些沉默，可是人品相貌都是沒得說，也該為他的婚事操心了。”
“是啊是啊爺爺，我看那個月下姑娘溫柔漂亮，和大師兄在一起很相配啊，不如她來當我的師嫂吧？”卓纖水黏在聖祁身上插話，聲音嬌柔無比，引來卓鼎風一陣搖頭大笑。
紫濯麵色冷漠地看了一眼卓纖水，眼中有毫不掩飾的厭惡：“卓老太爺，月下丫頭可是不止溫柔漂亮這麼簡單啊，你那位大弟子恐怕還配不上呢，是不是，祁？”
聖祁似乎有些怔仲，此時才終於微微一笑：“這要看月下她自己的意思。”話這麼說著，往日清泉般的眼底似乎突然出現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洞，讓他溫柔的目光顯得有些異樣。
賀迎風是個出奇沉默的男人，卻也異常細心體貼，一路上他都在月下身側為她擋開迎麵的路人卻始終不發一言。
“賀公子要找的藥材是什麼樣的？藥穀怎麼會沒有？”月下率先打破僵局。
賀迎風看了她一眼沉聲回答：“藥穀地處深山，少有陽光，我所需的這類植物喚作“桐丹”，是一種極為喜陽的植物，且不說藥穀，雲國地帶不夠溫暖，桐丹也不易成活。聽聞京城常與周邊雲陵，歐國通商，就來此處看看。”
“桐丹我倒是聽說過。”月下想了想說道，“這種藥材本源植物喜陽，作用卻是祛熱解燥，緩解中暑症狀的，不知你說的是不是它？”
賀迎風眼神灼灼地點頭，讚歎說：“月下姑娘的醫術想必了得。”
“一知半解而已，賀公子過獎了。”月下微笑起來，遙遙一指遠處道，“那裏有家藥鋪，我們去那裏看看，若沒有就再換一家。”
賀迎風點頭，嘴裏問道：“月下姑娘三年前可曾去過茂山側的竹林？”
月下一怔扭頭看向賀迎風。茂山在茂京周圍，以前家中沒有錢財吃飯時她間或會上山挖些野菜充饑或者找藥草換錢。。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阿風？”
三年前的冬日下著小雪，月下曾經不顧風雪上山挖野菜為自己和陽佐充饑，在茂山側的竹林中找到一個被凍僵的少年。當時少年因為進山找藥材迷了路，她心中憐憫，就費了好些時辰把這個自稱“阿風”的少年帶回家裏，用火盆為他祛除寒氣，又用了些藥抹在他凍傷的手腳上。阿風三日後就離開了，她也沒有太在意什麼，隻是印象中那個少年出奇的英俊挺拔，但是也特別的沉默靦腆。。
賀迎風露出了笑容，輕聲說：“當日蒙月下姑娘救命之恩，迎風一心想要尋找師弟們回到藥穀而忘記了報答姑娘，等有了時間卻又記不得月下姑娘的住處，實在該死。”
“月下隻是舉手之勞，公子客氣了。”月下淡淡回答。
“不，於迎風而言，當日的月下姑娘於風雪中救下我，有如仙女一般，令迎風三年來念念不忘。”
月下笑了：“賀公子，隻要是有同情心的人看見你，應該都會救下你才是。我隻不過碰巧遇見了你而已。若公子想要報答什麼，月下隻是希望你可以代替我好好照顧陽佐和小悅，我實在。。放心不下。”
賀迎風看著這個對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表白卻毫無反應，甚至沒有察覺的女子。深深一歎：“月下姑娘放心，迎風必然不負姑娘所托，若你實在不放心，可以。。隨我。。們一同回去。”
月下一愣，之後搖頭。她如何能走呢？聖祁紫濯恩情未報，四大殺手也為被抓捕歸案，白致和還在宮裏等待著期盼的自由，不知不覺，她的身上已經背負了那麼多責任，不再隻因為陽佐而活了。。
“賀公子，月下也很想隨你們一同去藥穀，但是我在京城實在還有自己的私事需要處理，怕是。。”
賀迎風有些失望，卻也並不氣餒，隻是堅定道：“那便一言為定了。”
“一言為定。”
二人回到紫宅時已經是黃昏，等候在門口的紫濯警惕地看了一眼賀迎風，轉向月下問：“月下丫頭餓不餓？快進門吃飯吧。”
月下笑著應了一聲，沒看見紫濯看向賀迎風的警告的目光。
正廳裏此時已經擺滿了圓桌，劇中一桌卓鼎風坐於主位，聖祁坐在他右首位置，身邊是仍舊撒嬌說笑著的卓纖水。卓鼎風左首位置明顯是留給賀迎風坐的，空一個位子是藥穀的二弟子常繪和韓若林，剩下還有兩個空位是韓若林左側的空位和卓纖水右邊的空位。
紫濯看了一眼座位順序，眉心皺起，走近那兩位弟子說了什麼，兩人連忙紅著臉站起來，韓若林移到了卓纖水身邊，賀迎風在卓鼎風左側坐下後，紫濯示意月下在賀迎風左邊坐下，自己則坐在了最後一個空位。
月下看了紫濯一眼，有些疑惑卻又有些了然，賀迎風見月下坐下，立刻開始沉默地為她添置碗筷，態度異常溫和。月下不好推脫，隻能連聲道謝。
“卓纖姑娘。”紫濯突然開口，悠閑地抿著茶水，卓纖水正和聖祁撒嬌，聽見有人叫她神色有些不滿，但見是紫濯，又連忙把滿臉不耐收回去，放柔了聲音。
“紫公子，什麼事啊？”
“聽說前陣子纖水姑娘去了一趟幽火堂，不知是不是真的？”紫濯笑容依舊，漫不經心地表情讓人看不出他的意圖。
卓纖水聞言卻是身體一僵，臉上浮現出一絲惱怒的紅色來。
“怎麼？纖水姑娘已經忘記自己去過什麼地方了不成？”紫濯微笑著說，眼底卻是冰冷的雪光，月下有點疑惑地看了一眼周圍，所有人都是一付並不吃驚的神色，看來紫濯這樣咄咄逼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你！祁哥哥——”卓纖水咬緊牙關抓住聖祁的手，“他為什麼又這麼冷冰冰的？”
“濯。”聖祁輕聲叫了一句，紫濯聽見他的聲音麵色整個沉了下去，但是真的沒有再說什麼。
“濯，幽火堂怎麼了？”月下好奇紫濯和聖祁居然會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爭執，不由輕聲問紫濯，她聲音很低，但是滿桌習武的人全都能夠聽清她的問題，卓纖水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惡狠狠盯著月下。
紫濯揚起了嘴角，諷刺地說：“幽火左護法是有名的美男子，但是很少出現在江湖，作為武林第一美女的卓纖水姑娘就跑到幽火堂去勾—引—他，可惜被右護法一掌打了出來，恐怕現在身上還有點兒傷口吧。。”
月下放低了聲音，他可沒有壓低嗓音，那樣大的聲音不僅本桌人聽得清清楚楚，其他幾桌的藥穀弟子也都聽見了，沉默刹那，有些人忍俊不禁，有些人皺眉不語，有些人怒目而視。紫濯毫不在意地笑著，伸出筷子給月下夾起一隻蝦：“小月下，你可不要學習她哦，被打出來的滋味你恐怕受不住。。”
月下抽了抽嘴角，迎上卓纖水憤怒的目光，有些頭疼起來——她並不是故意的。。
“祁哥哥，你看那個女人！她居然會這樣讓我出醜，還說這些無中生有的話。。”卓纖水又開始不依不饒起來，卓鼎風也皺起了眉，賀迎風沉默不語，低頭吃飯。
聖祁蹙眉，輕聲說：“月下，和纖水道歉吧。”
“啪——”紫濯狠狠把筷子摔在桌上，茶杯被掀翻，茶水淌了一桌都是，嚇得旁觀的眾人呆若木雞。月下慢慢抬起頭，臉上毫無表情，嘴角卻噙著一絲笑意，她淡淡看向聖祁，輕輕說：“對不起，卓姑娘，是我的不是，不該造謠生事。聖公子，對不起，讓你為難了。”她的聲音很輕，似乎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賀迎風不安地看著她又看看師妹，不知該說什麼來打圓場。
卓纖水滿意地笑了，向著聖祁身上靠過去，嬌柔地說：“還是祁哥哥最好。”
月下推開幾乎沒有動過的飯碗隨著紫濯站起來，眼底幽深，卻仍然微笑：“濯，陪我去看看陽佐和小悅好嗎？”
紫濯一怔，似乎明白了什麼，神情收斂了幾分，卻不發一言轉身，跟著月下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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