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557 更新時間：11-04-02 11:37
湯穀上有扶桑，十曰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曰居下枝，一曰居上枝。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了，房間裏還是隻有我自己，有一絲風吹在身上，感覺有些冷。夕陽從半開的門外斜射進來，金黃色的光灑了一地，金燦燦的。
“理，理”，從被子裏鑽出來，輕聲叫著，似怕驚動了夕陽。
理是我的婢女，全名叫做伊賀理子，不知為什麼，我總是習慣叫她理，她也不做爭辯。
“理，理“，沒人答複，我繼續喚著，卻依然不見伊賀理子的影子。
忽然覺得很餓，記得開始睡的時候還是早上，也不知道現在是第幾天的傍晚了，我記得我一直是這樣，每次都睡很久。
伊賀理子沒有聽到十二叫她，因為通常這個時間，十二都還在熟睡。她沒料到今天十二會這麼早醒來，十二自己也沒有料到。
我感到餓得撐不住了，想不起來上次這麼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或許從來沒有過也有可能。因為我連自己是誰都記不得了。
我聽說自己是被人從海裏撈起來的。撈上來後昏迷了一個多月才醒，他們都叫我十二。“十二”是寫在我隨身腰牌上，唯一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但在這裏卻沒人認得這塊腰牌。
外衣整齊地疊在鋪蓋的旁邊的地板上。這裏的人都睡在地板上，他們叫這做“榻榻米”。衣服旁邊還有一副木屐，我從來都不穿它，因為穿上她我就感覺不到自己還活著了。我隻能憑借腳底觸碰到地板的踏實，來證明自己還存在在世上。
穿上外套，微微出了些虛汗。爬起來，拉開門，輕輕的走出去，漫無目的。這是我第一次自己走出房間，平時都有理帶著我散步。我不知道今天我是怎麼了，仿佛有一種強烈的吸引，引得我非要走出這房間。
也許是饑餓吧，也許我隻是想出來找點吃的。也許理正趕過來，我們能碰個照麵。但願不要碰到陌生人，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隻有理可以跟我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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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起頭的時候，居然已經是黃昏了，今天書看的太入迷了，都忘記了時間。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了，涼風吹進來，感覺寒毛都豎起來了。該提醒理子給她加衣服了。
初見她還是一年前的這個光景。她剛剛被漁民從海裏撈上來的時候，濕淋淋的，所有人都認為她不能活了。是理子堅持要帶她回家，主動承擔照顧她的責任。
這一年裏，她常常是在睡夢中度過的。即使醒來，也很少說話，也從沒見過她笑的樣子。不過，她睡著的樣子真美，恬靜、剔透。
還記得我問她身世時候，她懵懂的模樣，真讓人垂憐啊！
還有那塊腰牌，她說上麵的字念“十二”。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不過發音很奇特，不像是我們的語言。我很喜歡叫她“十二”，就像是夢中的公主。她是神賜予我的美麗公主嗎？
“雄成”
“大人，叫我什麼事？”
“讓理子給十二添些厚衣物吧，天氣轉涼了，她身體不好，不要生病了。”
“大人請放心，我會安排的。”
“雄成，你什麼時候娶理子呢？”
“回大人，理子的父親希望我們明年夏天成婚。”
“這樣啊，那該是給十二物色一個新仆了。”
“給大人添麻煩了。”
“不要這麼說，理子也在我們家這麼多年了。如果為了我的事情，耽誤了她的幸福，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大人言重了。”
“隻是，理子是怎麼跟十二溝通的呢？為什麼十二都不肯跟別人說話呢？”
“回大人，理子說過，她也是在慢慢學習十二大人語言。”
“理子真是個聰明的女人。你退下吧，我去看看十二。”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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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伯大人，那個女人的身世還是查不明。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小龍將軍確實對那個女人很重視，他幾乎每天都會去探望她。”
“嗯，三輪子首，你給我盯緊點兒。這個女人很可能是我們這次成敗的關鍵。”
“是，佐伯大人，伊賀丁的命握在咱們手裏，想他的女兒也不敢背叛咱們。”
“好好幹，事成之後，將軍自然會論功行賞的。”
“謝謝佐伯大人提拔”。
“沒什麼事的話，你就回去吧，路上不要暴露了行蹤。”
“是，佐伯大人請放心。”
“將軍，我已經按照您的指令，在小龍將軍身邊布滿了內線。”
“嗯，你們做的很好，看緊那個女人。小龍這個人我再了解不過了，這個女人將會成為他墳墓的挖掘人。”
“將軍英明，到時我們會讓這女人給小龍將軍陪葬的。”
“不，這女人實在是精品，想我國內再也找不出如此美麗的女人了。我要讓她成為我的將軍夫人，小龍喜歡的，我都要搶過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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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通道轉彎處，是他，那個人。我要怎麼辦，扭頭跑回去嗎？會不會太失禮？
“啊！”居然腿軟了，摔在他麵前，真丟臉。
“小心！”
“啊！”他居然拉住我的胳膊，怎麼能這樣，男女授受不親啊。
“怎麼出來了，外麵冷，回房間去吧。”
他的聲音好溫柔，可為什麼臉上總掛著冷冰冰，好像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說你先回房間，外麵冷。”
他放慢了語速，可我還是不明白他說的什麼，真讓人傷心。大概，我說什麼他也聽不懂吧，我還是不說話為妙。
“哎！那你不要亂跑，我去叫理子來好了。”
他歎氣了，是我惹他生氣了嗎？為什麼他走了，不理我了？我做錯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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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她還是聽不懂我在說什麼。為什麼，每次看到她驚慌失措的表情，我就覺得心痛呢？難道我真的愛上她了嗎？我可以愛她嗎？
這麼冷的天氣，她居然光著腳就跑出來。理子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不在。
理子，她，應該也看出我愛上十二了吧。做將軍夫人，其實還是理子更合適些吧。
理子會不會怨恨我？這也怪不得誰，要怪隻能怪她做了將軍的女人。在這裏，不僅是將軍的女人，就算是將軍，也是身不由己的活著的啊。
十二，真不適合在這裏生活。
嗯？“十二！十二！”
她怎麼又暈過去了！是我嚇到她了嗎？還是感染了風寒？真是處理不了這樣的事情，還是缺不了理子。明年該怎麼辦呢？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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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十二沒有什麼事了，您回去休息吧。”
“理子，委屈你了。”
“將軍，是我主動提出照顧十二的。十二是我命裏的劫，躲不過的。”
“啊——，那個，雄成說你們明年夏天成婚。”
“是的，將軍。”
“那個，對不起啦。”
“理子明白，能為將軍效勞，是理子的福氣。隻是以後不能親自照顧將軍了，還請將軍自己要保重。”
“理子——”
“將軍很愛十二吧？”
“啊——”
“將軍從沒像看十二這麼看過任何一個女人，人的眼睛是不會撒謊的。”
啊！真是個睿智的女人啊！這樣的女人，如果留在身邊——啊！被人看穿的感覺真不舒服。
“將軍，我沒有別的意思。從救起十二的那天起，我就有這樣的預感了。如果我不能侍奉將軍左右，十二倒是我最放心照顧將軍的人選。“
“嗯？”
“她雖然身世不明，卻沒有記憶。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是可以成為一個純粹的效忠者的。”
“啊——”
“將軍，請允許理子調*教十二，我一定會將她教成府裏最出色的女人的。”
“不，不，這個以後再說。”
理子疑惑的看著我，我不得不避開她的眼神，佯裝審度昏睡的十二。
我為什麼要拒絕理子呢？理子是我府裏最出色的老師了，如果她能親自教授，十二應該會成為第二個理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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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衝天的火光，還有哭喊聲，女人的哭聲，男人的喊聲。
“理，理”漆黑的屋子被外麵的火光映得通紅，我該怎麼辦？理去哪裏了？火，火，好熟悉的感覺。頭好疼，是的，著火了，是船著火了，有很多蒙麵的強盜衝進船艙。有人拉著我往外跑，我跑不動，沒有穿鞋，腳很疼，甲板很燙。然後，對，然後有人推了我一下，我被推下了船。冰冷的海水，我拚命的遊，可是我沒有力氣，隻能眼看著自己往下沉。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砰！”的一聲，臨院的那扇門被撞開了，一個黑影撞了進來。
“走，跟我走”。
啊！是他，他說什麼？他是來求我的嗎？“外麵怎麼了，失火了嗎？”
哎！還是聽不懂她的語言，“不要廢話了，趕緊跟我走。”
他應該是讓我跟他走，一定是出事了。“我沒有力氣跑，你走吧，別管我了。”
“搖什麼頭啊，快走!”女人真是麻煩，哎！隻能打昏她再說了。
“啪”
“啊”
“將軍，您怎麼還沒走。我們的人全軍覆沒了，隻剩下我和會津君，會津也受了重傷不能行走了。”
“雄成，帶好了會津，我們殺出去。你先幫我一下，十二不肯跟我走，我剛打昏了她，你幫我把她放在我背上。”
“將軍，請您以自己的性命為重，以您的臣民為重，不要管十二了。我們要去逃命的，沒又辦法照顧女人。”
“別那麼多廢話，她不能走，我也不要性命了。臣民，臣民可以是我的，也可以是佐伯大目的。”
“將軍——”
“將軍，”一個女聲沉緩而有力的在忍海小龍身後響起，“十二交給我，我可以放你和雄成一條生路。”
“你！”這個女人，這個狠毒的女人，“你還想怎麼樣？你是在報複我嗎？你我的恩仇於十二無關。”
“大佐將軍看上了十二，要娶她。”
“理子，你怎麼在這裏？你到底想幹什麼？將軍有恩於我們啊，你怎麼能如此恩將仇報！”
“雄成君，將軍有恩於你？把自己用膩了的女人丟給你就叫有恩於你？！”伊賀理子有些失控，
“我跟了他十幾年，最好的青春都給他了，他卻隨手就把我送了人。我是人，我不是一件物品，我也有感情，我也有自尊啊。”
“理子，難道你從沒愛過我嗎？”
“理子，難道你不是愛雄成的嗎？”
“不，我愛，我愛雄成君，因為雄成君是唯一一個把我當成人的男人。但我恨你，恨你對我自尊的踐踏。”
“所以，你為了報複我，就做了佐伯大目的內線？”
“是，我要看著你滅亡在自己的自大之下。”
“理子，我不允許你這麼對將軍，我會誓死保護將軍的。將軍成全你我也是有他的苦衷的，他將你嫁給我，也是為了你我好。”
“你不用替他說話了，我不想聽。雄成君，你放棄吧，現在這裏已經大佐將軍的人被包圍了，大作將軍已經同意放過你了，看在我的功勞上。我們還可以過平凡夫妻的生活的。不要把性命枉丟了。”
“我起過誓要效忠忍海將軍，絕不會食言的，如果你這麼堅持，我們隻能是永遠的敵人了。理子，無論結局如何，請記住，我愛你的心，是不會變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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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麼？是他打昏了我嗎？他人呢？這裏是哪裏？
這間屋子很眼熟，仿佛很久前在哪裏見過。還有這錦被，味道也是那麼的熟悉，聞起來很踏實的感覺。
“公主，您終於醒過來了。太醫，太醫，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公主？她叫我公主，我聽得懂，她說的話我都能聽懂。她和我是一樣的人。
一個提著藥箱的老頭撥戀而入，“老臣叩見公主，請允許老臣為公主診脈察看。”
“你們誰能告訴我，這是哪裏嗎？我是誰？你們為什麼叫我公主？”
“這——還請許老臣們先替公主診治鳳體，其他事情，恕老臣不敢多言。”
以前是一個冷酷的說天書的男人，好容易有人能跟我對話了，卻又是一群唯唯諾諾的老頭，哎！真是討厭！
“有一個說奇怪的語言的男人，他怎麼樣了？”
“恕老臣不祥，不能回複公主。”
哎！
“從脈象看，公主的鳳體已無大礙，隻需精心調養一陣子。待老臣為公主開一些滋補的藥方。老臣告退，請公主休息。”
無力的揮揮手，不想理他。
他去哪裏了呢？記得那天著了很大的火，他要帶我走，我不肯，然後他打暈了我。他還好嗎？還活著嗎？
“你，過來。”
“公主歡奴婢什麼事？”
“你能告訴我這是哪裏嗎？”
“這是公主的別苑啊？”
“別苑？”
“公主忘了嗎？咱們是從宮裏出來遊玩的，這裏是您最喜歡的別苑啊。所有的布置擺設都跟宮裏一模一樣。”
“可是我記得我好像是在船上，船著火了，有強盜，然後我被推進了水裏。有一群陌生的人救了我，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後來我住的地方又著火了，那個救我的男人要帶我走，再後來我醒來就在這裏了。你知道那個男人去哪裏了嗎？”
“公主，您確定嗎？”
“不，我不知道，像是一場夢，有些恍惚，又那麼真實。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是誰，從哪裏來。”
“公主，請恕奴婢直言，公主患了大病，可能是精神上還沒有痊愈，您剛剛說的，奴婢都不知道。奴婢隻知道您昏睡了快兩年了。我們都以為您醒不過來了，沒想到今天居然，居然，公主，奴婢真是太高興了。”
“你說，我剛剛說的都不是真實的？都是在做夢？”
“公主，奴婢認為，應該都是您的夢境。”
“不，不可能，我還能記得他的眼神，那麼深邃，那麼憂鬱，我還能記得他觸碰我時的冰冷。怎麼會都是夢呢。”
“公主，您是千金之軀，關於這樣的夢，請您不要再提起，否則龍顏大怒，會降罪於您的。”
“啊？”
“就是您的父皇啊，您是皇上的女兒，”
真的隻是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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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公主的身體沒事了吧？”
“回大人，公主沒事了。”
“你今天看到的聽到的，出了這個門，就必須都忘記。明白了嗎？”
“回大人，請大人放心，老臣今天出門釣了一天的魚，晚上回家喝魚湯去。”
“這是一千兩銀票，拿去吧。”
“謝大人，老臣告退了。”
“遠風，為什麼要瞞著十二公主？”
“這是皇上的口諭，公主失蹤這麼久，孤身一人在扶桑國住了兩年，還有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在身邊。為了皇家顏麵，這件事必須要隱瞞。至於十二公主，她已經丟失了記憶，姑且將計就計，讓她忘了那個男人吧。對她來說，那就是一場夢，夢醒了，她還是做她的十二公主，繼續她的人生。
“也對，忘記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畢竟，結局太慘了。就讓十二公主當他是夢裏的一場虛無的邂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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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的隻是一場夢嗎？十二順手把腰牌放在了書桌上，轉身向門口走去。今天天氣不錯，感覺很久沒有生活在春天裏了，出去采寫桃花裝點一下房間吧，心情太沉悶了。為什麼總陷在那個夢裏走不出來呢？真想他啊！如果不是夢該多好啊！
十二走出房間，那個刻著“十二“兩個字的腰牌靜靜地躺在桌子上，腰牌的綴穗有些脫色了，那還是忍海小龍親手編的，跟伊賀理子學的，學了整整一個月。
672年，天智天皇駕崩，兒子大友皇子即位弘文天皇。天智天皇的弟弟大海人皇子與其爭位，爆發戰爭，史稱壬申之亂。大海人皇子在岐阜縣擊敗弘文天皇，即位天武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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