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66 更新時間：12-06-30 13:25
自小的品行修養令白清弦練就了隱忍內斂的性情，自然能將一切情緒藏起。自從那一日她放開懷中的孩童，白清弦仿佛變了一個人。冷漠，清淡，並且嚴格。這是一種本能的自衛，為使自己不至於受到最大傷害，必須懸崖勒馬。
她不再對他笑，亦不再過多地與之交談，生活回到了最初，日複一日，白衣的女子端坐於臨窗的七弦琴前，十指輕揚。
調整呼吸，閉上雙眼，樂聲融入血液中，莫辯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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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她閉目撫琴，突然彈錯了音。
窗外飛雪淩亂，放眼望去，盡是白茫茫的一片。風雪之大，覆蓋整個天地，是迄今為止她見過最猛烈的一次。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即將發生，她無心彈琴，緩緩起身。
夜肅清還未醒來，狐裘包裹著他瘦弱的身軀，寧靜中透露著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白清弦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坐在床沿，輕輕撫上他的臉。
光潔開闊的前額，有力而冷毅的眉，緊密纖長的睫毛，挺拔而精巧的鼻。精致纖薄的唇輕抿著，抿成一條向下的弧線，冷酷令人心碎。刀削般的側臉輪廓線一直延伸，勾勒出他尖削的下巴。蒼白到幾乎透明的皮膚，幾乎和白清弦抵在他下巴上的手指一樣，細膩而柔滑如絲。
他來這裏，已經十年了吧？凝視著少年熟睡的容顏，白清弦有些出神。逝者如斯，想不到她已長成比她還高的佳公子。若他回到冰原的另一邊，是不是也會如潘郎一般，倍受歡迎呢？
然而下一刻白清弦便被自己的想法震驚。不，怎麼可以，他是離不開她的，他走不出這片冰原！想來也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夜肅清已多次向她提出離穀的要求，多到令她在潛意識裏已承認了他的離去，但他怎能離去！
——蒼白的歲月中，他是她生命力唯一的亮色，與愛戀。
“師父？”醒來的夜肅清看到師父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那神情有落寞，有酸辛，更包含無法掩蓋的依戀與不舍，不禁一怔。
白清弦自知失態，那樣的神情隻出現了一刹，頃刻之間，她恢複了一臉靜默，起身走回窗邊：“你睡了很久，該練劍了。”
少年自榻上撐起身體，他的下巴上還留有淡淡的指溫，看向師父的目光，竟有些迷離：“您忘了麼，我的學業在昨日已經結束。”
若不是背對著他，她臉上破裂的絕望之意，定會令他不敢言語。欲哭無淚的神色，實在有違她的身份。所以呢，所以你要走了對麼？所以你要離開我了對麼！是怎樣激烈的內心鬥爭，白清弦看著窗外紛揚的雪花，將指骨捏得發白：“那麼，按老規矩。”陡然間她回過頭，神色決絕而淒豔，“打敗我，你就能離開。”
——正如無數次他向她請求，白清弦依舊隻有一個條件。
盡管每次都被師父打得吐血甚至昏厥，但少年毫不猶豫地起身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襟，握起榻邊長劍，直指她的麵門：“這一次，我會打敗您。”
不知道為什麼，白清弦淺淺地笑起來，自袖中抽出長劍。但這笑容，竟是如此苦澀與無奈。
兩劍相交，殺氣淩然，七彩流光洋溢在女子身周，令她愈發動人。這一次，她所使用的是夜肅清未曾見過的招式。多年習琴，促成了她手腕的柔韌優雅，無非是再普通不過的劍，在她手中也綻放出不一樣的風采。劍式婉轉，卻以柔克剛，她隨意挽出幾朵劍花，便將夜肅清所有死穴封住，不留一絲破綻。
然而這一次，少年手腕用力，長劍輕吟，竟演出與她一樣的招式，破解她的圍困。白清弦的劍被擊飛，她一路後退，直到腳跟抵住牆壁才停止。
“師父，您輸了。”夜肅清輕聲提醒，長劍平舉過胸。
他真是一個奇才……身為人師，愛徒青出於藍理應是令人欣慰的事，可此刻白清弦隻感到莫大的悲哀。麵對直麵她的劍鋒，一個聲音回響在她腦中：“您真的能放開他？要知道，一個心有塵欲的人，是不會甘心留在這的。”
一瞬間，白清弦的世界隻剩下風雪，她不動聲色地上前，用那觸摸過他臉頰的手指點上劍尖。刹那間劍身凍結，寒氣逼人：“是的，你贏了。”字字如冰的語句，自她完美無瑕的唇間吐出，冰冷殘酷。雙唇緊閉的那一刻，她收手回身，盤腿坐於窗前。
“但你永遠都無法走出冰原。你的肺腑損傷極重，活下來，已是奇跡。”
身後，長劍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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