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魂沙

第五卷 緣定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歸心

章節字數：3355  更新時間：12-02-28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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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厚重的雲層遮籠住皎潔的明月，連星星都不知躲到了何處，整個草原已陷落進沉沉的夢鄉裏。淩厲的北風夾雜著隱隱約約的狼嘯在遙遠的天際回響。明天估計會是陰天，又有一場寒潮將要襲來。

    皇甫傾宸手中捧著一本書，過了很久都沒有掀過一頁。他斜倚在床頭，眼神悠遠，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桌上的燭火已快燃盡，發出滋滋的聲音，半明半暗間搖曳出一片陰影倒映在雪白的牆壁上，形成了幾處奇形怪狀的樣子。

    長條的案桌上有一枚精致的青銅沙漏，細膩的沙子簌簌而落，昭示著時辰已經臨近子夜。一陣風過，窗外的草地傳來微不可聞的沙沙聲。皇甫傾宸眸間波光微動，慢慢抬起頭來。

    “進來吧。”皇甫傾宸放下了手中的古籍，目光望向厚重帷簾之後。

    “是”隨著一聲輕柔的女聲，一個身著夜行衣的窈窕身影，跪倒在皇甫傾宸身前。她的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在見到皇甫傾宸的那一刻，快速摘下了麵罩，露出了真容。

    “尹兒，一路辛苦了。京裏的情況怎麼樣？”皇甫傾宸抬了抬手，示意女子起身坐下說話。

    那女子站起身來，一張舒麗的明媚臉孔，眼中有著別樣的一種韻味，她的目光掠到皇甫傾宸身上，猛然看到床內居然還躺著一個人。她不禁大為錯愕，一時愣神，目光定在了翻身朝內側躺的妖妖身上不知如何是好。此刻的妖妖正呼呼大睡，吃飽喝足後，心安神定的睡的香甜。

    叫尹兒的女子其實就是當年齊芳園熙和宮內的尹昭容，她也是皇甫傾宸從小一起長大的十個玩伴之一。東靈王弑父篡位後，就被皇甫傾宸的父親也就是當年的鎮南王秘密安插在後宮，成了傾宸翻盤中的一枚重要棋子。

    她對皇甫傾宸的了解很深，從小一塊兒長大，如今又一直在他身邊供職，她看著皇甫傾宸身邊睡的香甜的妖妖，心中頓時泛起一陣細小的波瀾。

    竟然有人可以與皇甫傾宸同塌而眠，他可是從來不允許任何一個人碰他的床榻的呀。自小他就有些潔癖，根本不喜歡與人過分親近，彬彬有禮間總是刻意與人保持著一種疏離。即使是麵對後宮嬪妃，也隻是偶然侍寢時才招入寢殿，可也從不讓她們上他的龍榻，隻是在偏殿侍寢，更被說同床共枕了。可在這偏遠的敕狼國境，竟然有一個女子可以睡在他的身邊，而且還是在他身負重傷的情況下。

    尹兒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懵然間一下子有些無語起來。

    “尹兒，發什麼呆呢？”皇甫傾宸眉頭微皺，但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一不小心驚醒了誰的美夢。

    被他一說，尹兒才恍然回神，趕緊退到一邊，低首不再看榻上一眼：“回陛下，京都情況正如您所料，流言四起，人心慌動。”

    皇甫傾宸聽了她的話，嘴角慢慢浮起一個淡淡的笑意，可那抹笑意卻是冰冷如刀，氤氳到眼中，瞬間化成了一片絕寒的殺意。

    “老狐狸真是沉不住氣啊……”

    皇甫傾宸又低語吩咐了幾句，尹兒連連點頭，眸間泛起激動的光芒，像是在計劃什麼又有趣又讓人興奮的遊戲一般。

    忽然，躺在床榻內側的妖妖咕噥了幾句，也不知說什麼夢話呢，閉著眼睛，翻了個身，手和腳都翻出了被褥搭到了皇甫傾宸的身上。

    尹兒忍不住朝她看去，一張熟悉的臉孔頓時映入眼簾，這不是當年與木槿一同進宮的月遙嗎？她怎麼會在這裏？再仔細一想，頓時恍然大悟，原來皇甫傾宸始終念念不忘的妖妖竟然是她。當年皇甫傾宸曾親自關照她要照顧的兩姐妹，原來並不是和自己一般隻是他身邊的一把利劍，一枚棋子。

    皇甫傾宸看著妖妖微微蹙起的眉頭，猜到她一定是遇上了什麼可怕的夢境，忍不住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部，像是安慰一個小孩子般將她攏在身邊。看她被子都掀開了，怕要著涼，又從榻邊拎起一條毛毯將她裹住。

    他一邊輕柔的安撫著懷裏的妖妖，一邊低語著什麼，尹兒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妖妖身上，竟然沒有聽到皇甫傾宸說了些什麼。

    皇甫傾宸也發現了她的失神，知道眼前的情景可能有些讓人意外，嘴角居然浮起一個笑意，眸間氳滿了幸福：“她就是妖妖，你應該也認識她的……”

    尹兒是從小玩大的夥伴，雖然有著主仆之分，雖然明麵上皇甫傾宸還是始終保持著帝王的威嚴，可或多或少私底下對於他們幾個人來說還是會流露出不同於外人的親密感。

    今晚的皇甫傾宸顯然是褪下了平時堅冷的鎧甲，而露出了性情中溫暖的一麵。

    “是的，我見過她……”尹兒點點頭，證實了心中的猜測。她也是冰雪聰明之人，這樣的境況，不用言明也是清楚。她又略微回稟了幾句，便又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尹兒退去後，一室暖香間，妖妖的氣息更是濃鬱。皇甫傾宸將妖妖又摟摟緊，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額頭，也沉沉地睡去。

    一宿無夢，待妖妖揉著眼睛鑽出被窩的時候，身邊的榻上已是空空如也。妖妖一時有些慌亂，脫口而出就是大喊。

    “傾宸，皇甫傾宸！”她連名帶姓一通亂叫，慌亂間擁著被窩就跳下了床鋪，朝帷幔後跑去。

    她經曆了太多可怕的生離死別，有些是現實有些是久遠的夢境，可無論是哪一種，都在她心靈上留下了難以抹去的痕跡。她好不容易找到他，找的那樣辛苦，似乎跋涉的不是千山萬水，而是前世今生。所以她在睜開眼的一刹那，發現他又消失的時候，那種無措恐懼的情緒便肆無忌憚地噴薄而出。

    妖妖頂著一頭雞窩樣的亂發，裹著一條棉被，赤著雙腳傻乎乎地站在了寢殿旁的起居殿內。她望著殿內一張張或驚愕，或探究，或傻笑的臉孔，一時之間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的皇甫傾宸一身玄衣正坐在上位，下首一溜坐著五六個服飾各異的人。他的手中拿著一封密函似的書信，看樣子似乎正在與他們商量著什麼事情。

    妖妖隻覺得哄一下子，臉上像似著了火，這樣蓬頭垢麵，大呼小叫地闖了進來，真是讓人羞到無地自容的地步。傾宸也一定生氣了，自己這種上不得台麵的鄉野小妖果然是不可教也。

    妖妖垂著頭，一步一步向後退，向後退，她不敢再大步奔跑，在這樣的眾目睽睽下連動作都變得遲緩起來。

    昨夜聽了尹兒的密報，皇甫傾宸思慮了一夜，覺得還是有些事不能掉以輕心，所以一大早就召集了幾個親信商討天啟之事。他見妖妖睡意正濃，所以也沒有叫醒她。隻是平時他不喜有人在殿內陪侍，所以此刻寢殿之中一個宮人也無。卻不料妖妖醒後，驚慌失措間闖進了這裏。

    看著妖妖慌張的樣子，皇甫傾宸隻覺得心頭猶如有一隻小貓爪在撓啊撓，再一看她赤著腳站在冰冷的青石地麵上，頓時一陣煩躁。他也不顧此刻身旁還有外人，三步兩步便走下座位，一把將妖妖橫抱起來，邊走還邊訓斥：“這麼冷的天，也不穿好鞋，萬一凍出個好歹，有你好受的！”

    妖妖此刻已經完全沒了主意，整張臉都埋在皇甫傾宸的懷裏，不敢朝外再看一眼。待到了床上，皇甫傾宸將她塞回被窩，用一雙大手握著妖妖冰冷的腳揉搓道：“怎麼醒的那麼早？我估摸著你還能再睡一會兒呢。”

    妖妖一張臉已是漲的通紅，低著頭諾諾：“我……我是不是給你出醜了？”一想到剛才自己那副尊容出現在眾人麵前，妖妖就恨不得在地上找條縫鑽進去。

    “嗯……”皇甫傾宸板著臉，一雙寒玉般的眸子讓人看著心驚。他生氣了，妖妖被他冰冷的氣息一震，更是無地自容的心都絞痛起來。

    “你，你是不是生氣了？”妖妖覺得滿腦子都是漿糊，連話都開始說不順溜。真是虐債啊虐債，想想自己堂堂一界貓妖，居然總是敗在這個凡人麵前。自從在蒼龍山上第一次相遇，就注定了自己弱勢的悲慘境遇。

    “嗯，很生氣！”皇甫傾宸捏住妖妖的下巴，將她埋在棉被間的臉蛋抬了起來。兩人四目相對，距離近的呼吸可聞。妖妖望著他灼灼的目光，一時也猜不透他到底生氣到了什麼程度。

    忽然，妖妖覺得唇上一燙，還未等她反映過來，皇甫傾宸的雙唇已是覆了上來。妖妖隻覺得腦袋裏轟一聲巨響，仿佛元宵節那晚在湖邊看到的煙花，瞬間綻放。

    輾轉而又溫柔，帶著冬日清晨微涼的氣息，攪亂了一池春水，兩人緊緊相擁，久久不能鬆開。也不知過了多久，皇甫傾宸才依依不舍的放開了雙手，看著妖妖嬌美的嘴唇已是略微紅腫了起來，唇邊溢出一絲苦笑。

    “我很生氣，我氣我自己在你最危險的時候，總是不在你身邊。我很生氣，我氣我自己讓你為我赴湯蹈火深入險境。妖妖，你不知道這三年來，我是怎麼過的，我無時無刻不在思考，這片天地我爭奪的到底值不值得，如果你就此消失，永遠也不會出現，那這滿目的繁華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皇甫傾宸越說越激動，總是沉靜的眸間居然隱隱有了淚意。

    聽了皇甫傾宸的話，妖妖整顆心都開始顫抖起來，她伸出雙臂，緊緊摟住了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口答道：“不要生氣，傾宸，不要生氣。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為了你早逝的父王，為了天下百姓的久安，你是一個好皇帝，所有的人都會記得你……”

    傾宸吻著妖妖的發，吸了吸氣繼續說道：“我不需要別人的記得，我隻要你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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