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21 更新時間：11-04-29 21:40
忽然一聲鳴鑼，下頭的戲竟然開場了。
長袖善舞的伶人紛紛出場，一聲飄揚的吆喝，令得那場下的觀眾紛紛鼓掌，後台的人則不那麼精彩了，個個惶惶地忙碌著，生怕錯了什麼、漏了什麼，一輪忙碌，卻絲毫沒有給那台上台下添亂，隻有施止然和宮逸華在遠遠的望月亭上，看得唏噓不已。
施止然問：“平日你會在這裏看多久才走？”
宮逸華略略算了算時間，道：“我都常來，一沒事兒就來，嗯，大概每次就看一個時辰多些吧，從一開始到結束，不是戲的開始和結束，而是戲班子從頭到腳的開始和結束。”
施止然又問：“為什麼你要在這裏看戲？”
宮逸華一笑，道：“因為，這兒可以同時看到兩台戲！”
“好！”施止然點頭，讚許一笑。
宮逸華平日見慣了阿諛逢迎之輩，卻少見真心讚許自己的，更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理解自己在這裏經常呆一個多時辰的感情，他心中一動，問：“你愛看什麼戲？”
“我？我不怎麼看戲，以前——”施止然差點說“以前21世紀太累，不想看戲”雲雲，好在止得快，改口道：“以前，家裏都忙，我又庶出，哪裏有人帶去看戲的，隻是聽其他姐妹說過一些罷了。”
“哦，我喜歡看長恨歌、會真記、霍小玉、柳毅傳之類的唐式優劇，很是唏噓劇中之人。”宮逸華以為她不知唐朝文學，便自言自語，其實他並非真喜歡這些，隻是旁人均喜歡，他自己也隻能附庸風雅幾句。
“哈哈，原來你喜歡這種情情愛愛的。”施止然笑了，道：“我家鄉的男子均不愛看此類，說靡靡之音，又說娘娘腔，個個都喜歡魏晉大歌、初唐四子、李杜等人的豪放之辭，改編唱了的也不少，隻是唱得跟鬼哭狼嚎似的，嚇跑一大群的人呢！”
“你家鄉何處？”宮逸華奇了，道：“我國中人均愛此類優劇，為何你的鄉人不愛？陳子昂李太白的詩在國內也風行，但拿來唱歌的，我，我真是孤陋寡聞了。”
“嗬嗬，實不相瞞，我——我家鄉在北邊山裏，山裏條件差，自當要找些勵誌的詩歌經常朗讀放歌，以增添好奇，否則心中誌向豈不是就此消亡？也可能是，這邊的戲班子到山裏賺不到錢，故此少去了，我們也少得聽，這才改編幾首歌自娛自樂了去。”施止然胡謅，反正看他也不會查自己戶口，她平日一直看不慣此過國的娘娘腔風氣，心中經常腹誹，如今見那宮逸華身為宗室子弟也是如此，不禁暗笑。
“也是。”宮逸華心中一凜，平日自己也如此想，卻竟和山民“英雄所見略同”了。
“嗬嗬。”施止然見他神色凜然，以為他不喜歡豪放詩歌，便胡謅了好些“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之類的說辭，又說審美均不一樣，不用太過糾結雲雲，後來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就改了話題問：“哎，下頭的都在唱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呢？”
“那是開場白呢，都是古文之乎者也，還用古音，自很少聽得懂的。”宮逸華笑了解釋。
“那，那——”施止然覺得這種唱法十分像21世紀日本的“能”，開場白都是古代話，無人聽懂，台下卻個個搖頭晃腦地假裝聽懂，十分好笑，施止然吃吃笑道：“那，究竟是演什麼戲啊？”
“哦，你問這個啊，那，那在演《伍子胥傳》，伍子胥！”其實宮逸華在這望月亭上，竟是第一次沒有看戲，看的是身邊的玉人，卻見她笑吟吟地看著自己也愛看的一切，月下，女子美豔得不可方物，卻也清麗無比，一身極為普通的宮紗女打扮，玲瓏的身段初顯，眉梢眼角處則流露出與其年齡不相稱的思索來，不知道那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子，會令人看之，忘懷周邊的一切。
“伍子胥啊。”施止然一轉頭正想搭腔，卻見對方呆呆地看著自己，臉色一紅道：“戲開場了，你幹嘛不看了？”
“看，看。”宮逸華一尷尬，趕緊把視線轉了。
台上，伍子胥一夜白頭，先是掘地鞭屍，後又力諫吳王，卻被西施離間，被逐，然後身亡，精彩處、緊張處都表現得淋漓盡致。
台下，時而掌聲，時而默然不語，鴉雀無聲。
“果然很好看。”施止然看完了，心中驚歎那朝宮逸華莞爾一笑，紅顏皓齒，語音柔和而婉轉。
宮逸華又是一呆，卻很快反應過來，說：“你真第一次看戲麼？”
“唐優劇，我真第一次看咧！”施止然說的是事實~
“可惜，很快就散場了。”果然，下頭又是一聲長歎式的飄歌，幾句話後，曲終，人散。
“是啊，太快了。”施止然點頭，二人相視一眼，引為知己之心更已經不用重複了，但忽然相互之間同時有種親和感和排斥感共生而起，因二人心中都有些黯然，怕自己心中的事被對方知道了，又怕對方不知道，更怕知道或不知道的背後，還有其他……畢竟人心複雜，此情此景雖美，但如果以後……
“明晚還來麼？”宮逸華原打算有進一步的談心，甚至是親熱，此時卻已經冷了。
“不了，今兒宮紗廠發生了點事兒，督導把片長給拉了去，不知道會怎麼處置呢！”施止然不得不用公事推托。
宮逸華黯然，道：“哦，其實我——”
“其實你不是宮紗廠的人，這，這有點腦子的人都想得到。”施止然心中也忽然沒了蕩漾的感情，平靜道：“這種小謊，我哪裏會介意？”
“那就好。”宮逸華也平靜了。
“要不，我先回去了？”施止然微微一笑，這是她人生第一次的和愛自己而自己也愛的人約會，雖然，她已經感覺自己對這個人，似乎有些不再像相愛的，更像相互認識很久了的老友，或者這樣更好些……但心中那種揪扯著疼痛的感覺，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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