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齋誌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鬼母之尾聲

章節字數：3546  更新時間：11-06-28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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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稀微的晨光下，洛河像一匹蠶娘織就的絲緞一般圍繞著洛城娓娓而流。柔緩平靜，一如這座南方小城一般。岸邊的青草浸潤在這潤澤的水汽中，長的格外茂盛。就在這水潤的青草氣息中，一大一小兩個人影緩緩向洛城走來。借著依稀的晨光，可見走在先前的人是個男子，尋常文士的打扮。晨風掠過草叢，也撥亂男子散亂的發。“師父，給！”跟在身後的那個小小的身影，用河水浸濕了帕子遞給男子。男子接過帕子擦了擦臉，“蕙雪，用竹筒接些水。”女童拿著竹筒走到河邊跪坐下來。清亮的河水中映上了一個美麗的影子，雪玉一般瑩白的肌膚，嬌豔如破蕊的唇，最為吸引人的是女童的眼睛，像是用上好的黑瑪瑙雕琢而成。清冷卻又在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一絲魅惑，天性使然吧！女童將竹筒浸在湖水中，清涼的河水滑過指尖十分愜意。女童娟秀細眉微微舒緩開來，忽然女童神色凜然。頃刻間，四五道黑影竄出河麵。分明是幾個五六歲的孩子，但是帶著如猛獸一般凶殘的眼神和凝固在臉上的詭異的笑容告訴女童他們早已身屬鬼域。幾個小鬼齊齊撲向女童，想將她變成果腹的食物。還未等女童動手，一個身影以衝向前去。隻見劍光一閃，小鬼們撲來的身形一頓。“嗷……”女童看著小鬼的頭和身體分離。身體離開頭顱的那一刻，便如輕煙般消散了隻剩下頭顱落入水中。“真惡心。”女童將竹筒中的水倒了回去。男子轉過身來，晨光之下，男子冰清之姿宛如謫仙，絲毫不見先前的淩厲。男子對女童露出淡泊寧靜的笑容：“徒兒看起來我們在洛城要耽擱幾天了。

    一個茶棚突兀的搭在靠近城邊的地方，賣茶的是位年過七旬的老漢。老漢像往常一樣燒茶，“老人家來壺茶！”“好嘞！”老漢抬眼看了一眼客人，不禁揉了揉眼睛。輕袍緩帶好一個翩翩佳公子。“老人家！”“喔，喔！”老漢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先生氣度非凡，老漢還以為看到神仙呢！”男子和女童在桌邊坐下，老漢為二人倒了茶。“老人家坐！”老漢看了看女童對男子說：“先生要去哪裏？”“洛城！”老漢搖了搖頭道：“先生還是快走吧！如今洛城去不得啊！”老漢歎了口氣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城中出現了一個鬼怪，專門捉小孩子吃。洛城中凡是有小孩子的人家無一幸免。一年前，洛城還是個人丁興旺的小城。如今城中也隻剩得風燭殘年的老人啦。”“哦！”男子道。“老漢幫先生添些水。”等老人取了茶壺轉身看去時，桌前早已不見二人。隻留下兩杯冒著嫋嫋熱氣的茶水……

    何梨坐在堆滿骸骨的薑家正廳哄著懷中的孩子。“母王！母王！”廳中皆是她產下的鬼子嘻嘻鬧鬧的打鬧。“那個道士怎麼樣了！”洛城的人真是可笑，尋常的和尚道士找了不少。可惜都做了鬼子們的食物了。“隻剩一口氣了！”何梨不耐煩的揮揮手，“玩的差不多就吃了吧！”“母王偏心！”一個鬼子不滿的看著何梨，“我們都是您的孩子可是您為什麼隻疼他呢？”何梨道：“他還小啊，離開了我。他會死的。”

    在師徒二人之前來到薑府的是一個僧人，可是他卻和尋常除魔的僧人不一樣。他的眼中有後悔和悲痛，也許在這之下還有一種可以稱作激動的感情。

    “綿綿！”大廳中的鬼子停止了嬉鬧，何梨也抬起了頭看到來人。她忽然愣住了。那個自己認為已經遺忘的名字，其實以早已鐫刻在何梨的心裏。何梨和王清遠站在這個陰森破敗的大廳裏。時光在二人之間流轉，宛若又回到記憶中那些遙遠的夜晚。何梨忽而冷笑了起來：“你是來收我的麼？”身邊的鬼子咯咯的磨著牙齒，隻要何梨一聲令下便準備撲過去將王清遠撕成碎片。“我知道了一切……”王清遠收斂了思緒，“我是來勸你解開心結，度你往生的。”“往生？”何梨憤怒起來：“為什麼你們這些做主子這麼喜歡決定別人的命運。讓我嫁給不喜歡的人，讓我給不喜歡的人生下孩子然後取了我的性命。在地府又要被強迫去轉世？為什麼？”她怒視著王清遠：“還有你，我以為你是理解我的苦衷的，可是為什麼你又可曾聽過我的解釋呢？現在我和孩子在一起，你又要度我往生？”王清遠道：“也許是天命，也許是造化弄人。你如今到如此地步皆因我而起，若我一死能使你頓悟。那麼我寧可一死。”王清遠席地盤腿而坐扯開僧袍，拔出匕首在胸膛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鮮血的味道刺激得那些鬼子蠢蠢欲動，終於一隻鬼子忍不住撲了上去，尖利的牙齒插進王清遠的身體。鬼子們撕咬著王清遠的血肉，王清遠隻是看著何梨。似是被王清遠眼中的深沉的愛意所刺痛。何梨轉過身擦去了臉上的淚水，“夠了！”何梨冷喝一聲，用手遙遙一指緊鎖的府門。府門豁然洞開：“走吧！”王清遠支起被咬的露出森森白骨的身體，聲音因為劇烈的疼痛而顫抖：“你若不肯往生，我就用這條命償還我欠你的債！”“哇……”一聲淒厲的嬰兒哭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個青衣女童抱著何梨放在桌上的孩子。戾氣浸染了何梨的眼睛：“把孩子給我！”無數鬼子正要撲上去，一道劍光閃過鬼子們被逼的連連後退。

    恍若謫仙的男子緩緩走了進來：“你為什麼要將自己的痛苦加諸在別人身上？”何梨戾氣不減：“那麼為何所有人將他們的痛苦加諸在我的身上！”白衣男子持劍走到女童身邊：“那些人已經得到了報應了不是嗎？”何梨放聲大笑：“為什麼我祈求上蒼搭救時有誰來憐憫過我？現在來悲天憫人？告訴你這是他們應得的。”“這孩子既非人也非鬼，是活屍。所以你就要拿所有孩子的血肉來喂養他。”男子看著何梨：“你這樣是在加重這個孩子的罪孽。”何梨的目光變得迷離起來：“他是我的血肉，是我的一切我不能讓他死掉。是他將我從黃泉拉了回來。這世上除了他也不會有人再來依靠我，需要我。把孩子給我。”女童抱著孩子後退了一步，“不是所有人都會忍心將自己的骨肉賣掉。”男子緩緩道：“你殺死那些孩子，又何嚐不是撕碎了那些母親的心呢？你也是個母親。”男子的話喚起了何梨心中的良善。何梨看著眼前的男子，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我知道鬥不過你，把孩子給我。我帶著孩子離開這裏就是。求你了！”男子從女童手裏接過孩子遞給何梨。何梨接過孩子忽然妖異一笑，一隻利爪伸向男子要攫取男子的心髒。誰料女童早已出劍刺向何梨。“啊……”何梨發瘋似地大叫起來。王清遠拖著殘破的身軀擋在了何梨的身前，女童的劍穿透了王清遠的胸膛，而何梨的利爪已撕碎了王清遠的心髒。王清遠抱著何梨，露出了熟悉的溫文爾雅的笑容：“能這樣抱著你真好，咳咳……”王清遠擦了擦咳出來的血沫：“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出家嗎？我想得到解脫，可是你尚在苦海我又如何解脫呢？”女童拔出了劍，神色有些錯愕。男子歎息了一聲：“為師告訴過你不要輕易出劍。”王清遠看著何梨，身體漸漸冷了下去一直緊握的手掌鬆開了，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綿綿……”何梨抱著王清遠，伸出顫抖的手撫向那手掌中的玉佩。就在她手指觸碰到玉佩之時。一道白光包圍了何梨，黑色的戾氣漸漸退去。何梨身著月白衣裙跪坐在白光中。“看來空鏡大師將這玉佩加持過了。”同時無數的黑火從地下竄出將鬼子吞噬，男子手中的嬰兒也跌落到黑火中。咒力束縛著何梨，何梨焦急的看著孩子跌落火海。男子說：“你會投胎重生，這些孩子會在地獄中消除自己的罪孽也會替你消除罪孽。”何梨淒楚的笑了，眼中流下兩行血淚：“我兒身墜地獄，我也必定相隨。”何梨用盡全力衝出白光，跳下火海，抱住了孩子。吾兒，娘來陪你了。

    咒力漸漸消散，女童上前撿起了那枚玉佩。“走吧。”男子負手轉身離開。女童抱劍緊隨其後，他們走後。薑府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烈火似要燒盡這府裏的所有罪孽。

    淑嫻從懷中拿出了那枚玉佩，扔進了地獄。何梨接住了玉佩，感激的衝她笑了笑：“謝謝！”淑嫻看著她：“那個人還在奈何橋上等你呢。”何梨抱著孩子默然不語。陸判道：“隻有她的種業全都消了才能出來。”淑嫻搖了搖頭，這時一個男子衝了過來。“王清遠？”王清遠扯住淑嫻的衣袖：“將我送進去，我要去陪她。”“你神經病啊！”淑嫻忙不迭的扯過衣袖，王清遠死死的盯著淑嫻：“你刺了我一劍，如今就拿這個償還吧！”“真是瘋了！”淑嫻回首一掌將王清遠打了進去。看著火海裏緊緊相擁的兩個人，陸判氣急敗壞的說道：“我看你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淑嫻冷哼了一聲：“虱多不癢債多不愁，我遲早是要還的你急什麼。”鳳羽看了看火海裏相擁的兩個人，烈焰將他們地血肉燒融在一起二人這才是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呢！鳳羽跟在吵吵鬧鬧的陸判和淑嫻的身後離開了地獄。

    附：九子鬼母，也稱鬼子母神(Hariti)，梵文音譯為河梨帝母。

    鬼子母神——護法二十諸天之一。又稱為歡喜母或愛子母。古代王舍城有佛出世，舉行慶賀會。

    五百人在赴會途中遇一懷孕女子。女子隨行，不料中途流產，而五百人皆舍她而去。女子發下毒誓，來生要投生王舍城，食盡城中小兒。後來她果然應誓，投生王舍城後生下五百兒女，日日捕捉城中小兒喂之。釋迦聞之此事，逐趁其外出之際，藏匿她其中一名兒女。鬼子母回來後遍尋不獲，最後隻好求助釋迦。釋迦勸她將心比心，果然勸化鬼子母，令其頓悟前非，成為護法諸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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