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齋誌

正文  第四十章 胭脂血 （1）

章節字數：3863  更新時間：11-08-15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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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晟睿，你背棄了我們的三生之約。”滿身血汙的女子嘶啞的叫聲如同一個魔咒將鳳羽緊緊的縛住。不對這感覺是如此的真實，女子怨怒的眼神如同春蠶吐絲般將鳳羽密不透風的裹了起來。鳳羽用盡全力想要掙脫，怎奈越是掙紮被裹縛的越是緊。幾近窒息！

     “啪！”輕微的一聲響，床燈被點亮。也喚醒了夢魘中的女子。鳳羽慢慢回過神來，隻聽得一聲冷笑：“真是稀奇，我要是再來晚一點。你就是妖精史上唯一一個睡覺被被子勒死的妖精了。”

     關盼盼—一個屬於那個兵荒馬亂年代的傳奇。清朝末年，清政府從內而外腐敗殆盡之時，京城裏卻仍是一派的歌舞升平的景象。達官貴人們似乎並不在乎這個國家如何，他們隻是關心自己的利益。奢華的煙館，精美絕倫的煙槍，還有銷魂蝕骨的鴉片吞噬著達官貴人的生命以及他們日漸幹癟的荷包。在迷離的夢幻中，他們揮霍著生命來享受那稍縱即逝的刺激。煙館是銷金窟，那麼青雲閣則遠遠淩駕在這些煙館之上，那裏不光有鴉片。還有如同鴉片一樣銷魂的美人——關盼盼。

     自從洋人的買辦，京城數一數二的富豪宋世勳宋老爺出了一千兩黃金梳弄了關盼盼，關盼盼就成為京城身價最高的名妓。很多年之後當初的恩客回憶關盼盼的美貌時，神色迷離。“那是何等的美人啊，當時她從珠簾後麵緩緩走出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在她的身上。”整個青雲閣一片寂靜，關盼盼天生麗質的容貌，以及身上獨特的魅惑氣質俘獲了當時青雲閣所有男人的心。關盼盼的初夜的身價由五百兩，被恩客們抬到了五千兩。直到宋老爺一句：“黃金，兩千兩！”定下了關盼盼一生中的第一個男人。第二天有好事之徒一臉曖昧的向宋老爺詢問那名副其實的千金春宵時，身材粗短肥碩的宋老爺隻說了四個字：“解語……”然後宋老爺頓了頓，一臉意猶未盡的神色：“鴉片！”自此鴉片美人的名頭傳遍京城。

     青雲閣的老鴇樂的嘴都合不攏，將關盼盼菩薩一樣的供著。關盼盼雖說在那些貴人之間長袖善舞，溫柔體貼。可是在青樓裏確實性子古怪，孤芳自賞。青雲閣的老鴇對關盼盼自是避讓了三分，腳兒也不敢上她房中拂上一拂。關盼盼倒是落了個清閑，在別的姑娘們白日補眠的時候，她都要早起兩個時辰。披散著頭發，素淨著臉。服侍房中的花草。其中不乏名品，不過關盼盼倒是對蘭草情有獨鍾。可惜蘭草不好侍弄，盼盼房中隻剩下一株名為大唐鳳羽的蘭草。清淨幽雅的蘭草讓關盼盼想起了充滿書香氣息的孩童時代。

     關盼盼原名孟心蘭，出身於蘇州的鄉下的一個書香世家。孟心蘭的娘去世的早。父親便聘了一個鄉紳家死了夫婿的女兒做繼室。那個女人進孟家的第一天，孟心蘭便從她和善的神色下看出了嫌憎之意。待到孟心蘭六七歲的時候，後娘便張羅著給孟心蘭纏足。孟心蘭的父親倒是一副富貴閑人的做派，娶了這個女人之後。便將家業交與繼室打理。整日的弄花逗鳥好不清閑。當孟心蘭的趾骨被一根根折斷時，父親也隻好軟言安慰：“忍忍罷，孩子。現在纏足以後能找到一個好婆家。”地獄般的生活也不過如此，等到劇痛過去之後。孟心蘭便隻能扶著牆一步步的往前挪動。

因為行動不便，孟心蘭漸漸的也隻能待在閨房看《女德》《列女傳》。日子在書卷中一天天的流逝，父親的身體也愈來愈差。終於在一年深秋，父親離開了人世。“家中的房產地契隨你處置。記得給心蘭尋一個好婆家！”繼母淒切的哭聲中，孟心蘭感覺到一絲莫名的涼意。然而父親終究是所托非人，“這丫頭長的好看，與其給她找個好婆家不如將她賣到堂子裏。”繼母的哥哥對繼母如是說。在埋葬完父親之後，繼母便要帶孟心蘭離開這裏，投奔在京城的親眷。孟心蘭漂亮的三寸金蓮沒有給她帶來安穩的生活，倒是給繼母多掙了五十兩銀子。孟心蘭冷眼看著繼母將自己賣到了青樓，便也認了這個命。隻是被賣進來的第二天，就給自己改了名。關盼盼收回了思緒，用手拂拂插在青汝窯瓶中的玲瓏繡球花。曼聲喚來了丫鬟荷生：“告訴媽媽，我要去普度寺去上香。”

     “胡鬧！”楚老爺將青花茶盞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指著兒子的手微微發抖：“你長能耐了，留了兩年的洋，你居然把辮子給剪了。”眼前的青年一身筆挺的西裝，頭發及肩。俊朗的臉上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我出去留辮子人家都在笑我，況且……”青年冷笑一聲：“朝廷都快沒了還留辮子做什麼！”楚老爺氣得臉色通紅，楚夫人忙上前給老爺順氣：“老爺，消消氣。”楚老爺半天才道：“明天買條辮子給我續上，不然你就別出這個門兒。”

     楚老爺歇在了三姨太那裏，楚夫人暗暗歎了口氣。明亮的燭光照出了楚夫人房內的金碧輝煌，也照出了楚夫人的老態。她屏退了丫鬟，在銅鏡中細細的打量著自己，眼角的細紋越來越多。祖母綠的耳墜子一晃一晃的，珠寶冰冷的光輝讓楚夫人看起來就像是裝在珠翠盒子裏的蝴蝶標本，隨著時間的流逝豔麗的顏色慢慢的褪去。

     “娘！”青年推門而入，然後吹了一聲口哨。“爹又沒在你這兒啊！”看到母親黯淡的臉色。青年也無奈的搖搖頭，似是為了逗母親開心。青年獻寶似地拿出一個金絲絨盒子，“娘這是給你的禮物。”楚夫人打開盒子驚呼了一聲，盒子裏是一麵玻璃手鏡。鎏金奢華的玫瑰纏枝紋，玳瑁纏金的手柄。楚夫人愛不釋手的打量著玻璃鏡子。青年笑嘻嘻的說道：“怎麼樣，好看吧！據說和英國王室用的一樣呢。”鏡子清晰的映出了楚夫人的臉，喜悅的心情慢慢黯淡了下來：“鏡子越好，娘就越老。”楚夫人慈愛的摸摸兒子的頭發：“你走了有四五年，娘天天盼著你。娘真沒有白疼你，還記著給娘帶禮物回來。”青年歎了口氣，拉過楠木椅子在楚夫人身邊坐了下來，“娘，明天讓我出去吧！”

楚夫人說：“你爹不是讓你買條辮子麼？”青年扭了扭脖子：“辮子絞了，讓我再帶上去我可受不了。”楚夫人說：“那明天你就陪我去普渡寺還願，出去透透氣。你實在不該惹老爺生氣。”青年起身道：“娘，我先回去睡了。”看著神色失落的母親，青年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楚夫人虔誠的向菩薩叩首，又添了二十兩的香油。母子二人正要離去，忽然外麵一陣喧鬧：“鴉片美人來了！”“嘖嘖，長的真好看！”關盼盼帶著丫鬟渾身珠環翠繞的走了進來。因為被圍觀的人堵住了門口。楚夫人和兒子隻好等著關盼盼燒完香，楚夫人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對於這種煙花女子，楚夫人一向是沒有什麼好臉色的。“狐媚子！”聽得楚夫人的的冷哼，關盼盼睨了楚夫人一眼，琥珀色的眼珠帶著奇異的魅惑停在了楚家少爺臉上，楚晟睿對關盼盼微微一頷首算是打了招呼。看著眼前的女子明目張膽的勾引自己的兒子，楚夫人正要發作。關盼盼移開了眼神，帶著荷生款款離去。

     那個身著西裝，容顏俊朗的青年在關盼盼的腦海中留下了一個淡淡的影子。

     傳奇自然會按著它應有的套路來發展，那菩薩前關盼盼略帶報複性的挑逗讓二人之間有了剪不斷理還亂的絲緒。

     關盼盼澆著那株蘭花，荷生幫她整理著衣物。“今晚是誰的局？”“是禮部的吳大人給新科榜眼老爺設的宴。”關盼盼輕笑了一聲：“這倒奇了，國考都沒了。哪來的榜眼。”荷生笑了：“姑娘聰明一世這時候怎麼糊塗了？如今朝廷缺的就是銀子，隻要肯花錢什麼官做不了呢？”關盼盼用檀木折扇敲了敲額頭：“也是呢，如今連這詔書都能拿銀子換呢。可見這世上還是銀子最親。”是啊，銀子不親。自己又怎麼會被賣到這勾欄院裏。關盼盼微微冷笑。

     “吳大人……”看到坐在麵前的錦衣公子，嬌香軟語微微一頓。看到關盼盼，吳大人笑道：“這是當今的榜眼-楚晟睿。楚賢侄，盼盼呐，你可要好好招待啊。”珠光寶氣的美人蓮步輕移到楚晟睿麵前，手執團扇微微福了一福：“楚大人萬福。”看著楚晟睿一副不自在的樣子，關盼盼噗嗤一笑：“想來大人是第一次來吧。”吳大人將關盼盼摟到懷裏：“唱個‘嬌聲吟’。”關盼盼也不接話，隻是笑吟吟的看著吳大人。“哎呦，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一個小銀元寶塞在了關盼盼戴著藍寶石戒指的手裏。“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愛錢的女人。”

關盼盼優雅的起身一旋，金絲穿花百褶裙漾起優雅的波紋。“女人貪財，男人好色。吳大人我們真是天生一對呢！”“說的好！”吳大人嗬嗬笑道。而楚晟睿則是如坐針氈。一首香豔媚俗的豔曲唱罷，吳大人也醉了七八分。他刻意要拉攏楚晟睿，“楚賢侄，今晚就讓盼盼陪你。”不由分說的跌跌撞撞的離開了。楚晟睿見狀也說道：“那麼姑娘，我也告辭了！”關盼盼自斟自飲：“楚大人的頭發長的好快。”楚晟睿有些驚奇：“姑娘還記得我？”“讓令堂知道你來這種地方，恐怕會不高興呢！”關盼盼淡淡的說道，關盼盼的笑容生疏的道：“吳大人今晚包下了我，讓我服侍你。我們青雲閣斷斷沒有將到手的錢退出去的理兒，所以……”“所以我別無選擇，對嗎？”楚晟睿微微苦笑，錢是小事。但是駁了吳大人的麵子可就不太好了。

     關盼盼換了輕軟的綢衣躺進絲被裏，看見楚晟睿的舉動，不由得瞠大了眼睛：“您這是做什麼？”楚晟睿拿出一床被褥鋪在地上和衣而臥。“這樣，我們二人都不為難。”

     這樣奇特的夜晚，地板上的人無心入睡。而錦榻上的佳人也是輾轉反側。許久，關盼盼道：“楚大人真的留過洋麼？”“姑娘為何這麼問？”關盼盼道：“留洋的公子我也接了不少，可是我聽聞洋人對這事也是看得很開的。”“人和人不一樣。”楚晟睿淡淡的說道：“看過了我爹三妻四妾，也看多了我母親苦守冷壁孤燈的情景。我就發誓要一心一意對我未來的妻子。這樣也是對我未來妻子的背叛。”關盼盼歎息一聲：“公子這樣的人真是少見。和公子訂親得女子真幸福。”“我沒有定親。”楚晟睿看著窗外的冷月，“我的妻子一定是我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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