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之城

夏日夢，胭脂扣  第6章 時光不能停止

章節字數：3104  更新時間：11-06-19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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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楚良尋回到我身邊，我的生活就多了不少樂趣。我們在一起回憶從前，說起分別的兩年來各自的經曆的事情，也會暢想一下未來，想著林歌和羅錦南回來的日子。這樣的生活總算是比之間空洞的兩年過得好多了。在過去的兩年裏，除了沉逸陪著我，就是林晨璟像牛皮膏藥一樣纏著，可是大多的時間都在擔憂和等待中焦慮度過，現在楚良尋回到了身邊，我的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楚良尋說他不知道方向，就隨著自己的意願走走停停，到了很多陌生的地方，遇見不同的人，經曆不同的人生，也會笑，會快樂，偶爾難過地哭出聲來。到過一些小山村，那些像當年的老街一樣樸實無華的村莊，村子裏的人日複一日地作息，好像沒有夢想，甚至是沒有未來，可是他們也有自己的快樂。收獲的季節，他們露出最美的笑容。外出打工或者放寒暑假回家的孩子風塵仆仆地回到家，他們一家人溫馨地圍在一起吃飯。外出務農的老漢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在突降大雨的時候慌忙跑回家收曬著的穀子。楚良尋說，他在他們的身上，看見再普通不過的人，以及再平淡不過的人生。或許，那樣的生活，就是我們所逃避的，因為枯燥。或許，那樣的生活就是我們向往的，因為安定。人的一生，不就這樣，一點歡笑，一點難過，就過去了麼？

    我歪著頭靠在楚良尋的肩膀上，讓他再給我講村莊裏的故事，楚良尋就說每天清晨日出時，噴薄欲出的太陽穿透雲層照射在廣闊的大地上，那場景簡直叫人落淚，有的時候，日出會讓人感覺到光明的偉大，大自然的偉大，連自己的人生也變得偉大起來，不管現在這一刻多麼的疲倦，多麼的想要解脫，明天一早，太陽還是會從東邊升起，生活一直會在繼續，活著，就是有希望，就是有未來呀。

    我點著頭，若有所思。楚良尋就說有時候他也會在田野的小路上亂走，遇到牛或者馬，就停下來看，可是那些牛和馬都在專注地吃草，根本就不理會他的目光。楚良尋有時候覺得牛很可憐，不但要耕地，還要被關在黑乎乎的棚子裏，甚至還有無數蚊蟲類的東西圍在它身邊搞得它坐立不安。可是看著那些牛站在田野上，咀嚼著嫩綠的草，抬著頭遙望遠方，它們寧靜安詳的目光叫人一下子安靜下來。動物尚且懂得生活，人為什麼總要自我貶低呢？人總覺得自己生而高貴，但是卻又總在暗示著自己的無能，漸漸失去生活的信心。

    我認真地看著楚良尋，眼裏閃耀著不知名的東西。楚良尋就說他也會去爬山，尋一條小路，慢慢攀登，到了山頂，站在最高的石頭上，俯視眾生，那一覽眾山小的感覺真叫人陶醉，連空氣都清新了不少。坐在山頂上，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又感覺到人的偉大。渺小的是，大自然隨手創造的東西，就需要我們苦苦攀登。偉大的是，無論大自然創造什麼，我們都有信心和決心去征服它們。這樣的體驗，叫人無法不自信，卻也難以自大。這不就是人的價值嗎？

    我沉思著，難以再用言語表達我現在的感受了。楚良尋就說他順著村莊裏洗衣服的水井一直向上走，想要尋找那源頭。可是怎麼，也走不到河流的盡頭，就好像走不到世界的盡頭，時間的盡頭。越往上遊走，水就越清澈，也有小小的魚兒，在清澈的水底遊來遊去，自由自在。脫掉鞋子，清水滌足，清涼的感覺遍布全身。誰，是多麼幹淨的東西，人，原本也是多麼幹淨的東西。越是上遊未經過各種衝擊的水越是澄澈幹淨，越是經曆了世間萬物，越是變得渾濁。人如果看過了太多悲歡離合，有了太多灰暗的體驗，也難免汙染到自己的心靈，那顆原本應該清澈透明充滿沁涼希望的心靈。可是外界的環境本來就是這樣的，你可以選擇幹淨，也可以選擇肮髒，可是世界還是不變的溫和。

    楚良尋慢慢地說著，我慢慢地想著。我想到我們在老街的時候，那樣貧困，那樣艱難，但是我們有彼此。能夠體會到自己擁有的，能夠明白自己其實不是最悲慘的，能夠珍惜自己擁有的，能夠堅持用樂觀的心態去麵對這個世界的話，那麼我們是不是能夠更快樂一點？

    我問楚良尋：“你現在有什麼感受嗎，對於這個世界賜予你的這一切，快樂的或者悲傷的，都是給你的，也帶領你走向未來的，你現在，都是什麼心態？”

    楚良尋說：“我在外麵的時候，常常想你，想南哥，想我奶奶。我也覺得生活對我是那麼的不公平，為什麼我就要在這樣的環境下活下來，為什麼我就要是一個和別人不一樣的小孩，為什麼，我就沒有疼我的爸爸媽媽，不是親生父母，隻要疼我愛我，我就真的滿足了。我就是想不開，我才逃離，我想著既然世界拋棄了我，那麼我也要拋棄自己。可是後來在外麵見的多了，看過了寧靜安詳的小鄉村，看過了殘酷的城市競爭，也看了很多悲歡離合，聽說了許多別人的故事，我才漸漸明白，每個人都不是我們想的那麼幸福，在我們看來幸福的家庭，肯定也有他們的不幸之處，命運是公平的，真的是公平的，你要安逸一生，必然付出平庸的代價，你坎坷一世，必然有許多不凡的收獲。隻有到了外麵，你才知道，其實自己認為自己可憐的那些東西，還有多的是人過著比自己更可憐的生活。你才明白，其實自己認為自己擁有的少的東西，也是很多人夢想著擁有的。隻有到了外麵，你才明白誰都要活下去，人有人不同的活法，可是付出和收獲是成正比的。般若，我漸漸才明白，擁有，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哪怕很少，哪怕短暫，擁有都是最幸福的事情。現在，我不恨誰，也不怪誰，我隻想過自己的生活，珍惜自己現在的擁有。”

    我看著他那張黑瘦的臉頰，心疼地問：“那你為什麼不願意回家呢，你是放不下嗎？還是……”知道楚良尋是林晨璟的弟弟，我除了震驚，就是失落。像是羅錦南當時告訴我他是羅家的人一樣的震驚，那樣的家族與我隔的豈止是鴻溝，我害怕我們之間的距離瞬間拉開了幾個世紀也無法靠近的地步。經濟上的差距會叫人在思想和精神上都有壓力，哪怕是楚良尋，我也害怕我們有這樣的距離。

    “我不是放不下，”楚良尋淡淡一笑，“我隻是還有一些別的事情需要知道。還有，那個跟我有血緣關係的家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我為什麼要回去呢。我擁有的，一直隻是你們和奶奶，對於陌生人，我需要做出什麼決定去討好他們呢？我寧可時間倒退到我們在老街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們什麼也不知道，我們什麼也沒有，可是我們已經擁有了全部。有沒有所謂的親生父母和家庭，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呀。”

    我點點頭：“你能這樣想，我也就放心了，我怕你再次跑掉，那我可怎麼辦呀，你要再消失，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傻瓜，”楚良尋刮了下我的鼻子，“我再也不會跑了，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們。對了，你有沒有林歌的消息呢？”

    “林歌，自從他走了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我落寞地說道。

    說起林歌，我就想起了林歌、楚良尋和羅錦南的淵源，多麼希望是假的，是假的多好，可如果是真的，我要怎麼麵對他們三個人？他們又會怎麼樣，我不知道，我不敢想。我偏頭看著楚良尋輪廓分明的側臉，傻傻地說：“楚良尋，我隻希望，等他們都回來，時間就靜止下來，我們都在一起，不要分開，不要有別的傷害，然後就這樣一直一直，生活下去。”

    楚良尋輕笑道：“傻丫頭，時間怎麼可以靜止呢？如何什麼的，都是傻丫頭的想法。沒關係的，我陪你一起等，他們都會回來的，等他們回來，我們就再也不要放他們走，我們一直一直在一起。”

    “嗯！”我重重地點頭，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有你在，我放心多了。楚良尋，楚良尋。”

    “笨蛋，叫我幹什麼？”楚良尋揉著我的頭發，溫柔地笑。楚良尋笑起來總是很溫柔的，那笑容就像和煦的陽光，消融了冰川，和人心裏的嚴寒。

    “我就是想叫你。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叫你，你答應，這樣我就放心了。我就是想叫你，想叫你，表示你的存在，也表示我的存在，表示我們還在一起，我們沒有分開，我一伸手，還能碰到你，這樣我就滿足了。”我低低地說著。

    楚良尋無言，隻是用力地握著我的手。

    我多希望時間就這樣停止，可是不能，不能，它還帶著我們走向未來，哪怕那未來是懸崖，是地獄。這樣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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