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7 更新時間：11-06-27 23:29
如此過了七八日，有一日槿合宮德妃突然來請。
唐小糖帶著匆匆去了，還未上前行禮，德妃已經笑眯眯過來拉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有些不滿意道，“闌嬪妹妹這臉兒啊是沒得比，隻是穿得太素了，而且不要整天繃著臉，多笑一笑才行。”
說著，拉起她向自己的大梳妝台走去。
唐小糖不明所以然，任她按在座位上，然後丫鬟宮女在她頭上身上整來整去。
“德妃娘娘這是做什麼呀？”唐小糖對她印象極好，對她的親近也無太多排斥。
德妃笑道，“待會闌嬪妹妹隨本宮去禦花園轉轉。”
這笑有些意味不明，更笑得唐小糖莫名其妙，不知為何去逛園子還要打扮。
“好了，妹妹看看，是不是比剛才好多了？”德妃將她拉起來，在大銅鏡前轉了一圈。
唐小糖隻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膚若凝脂，眉眼含煙，緋色襦裙長袢如水曳地，絲帶環佩環墜，衣服也是規規矩矩的，但配上那張妖媚張揚的臉，怎麼看怎麼有股子妖豔氣息。
“這個……”唐小糖平時從未細看過這張新臉，今日第一次看，終於明白為何女人對她退避三舍，男人對她癡癡迷迷，就連那妖孽皇帝也說她勾引他……因為她一顰一笑總魅惑，即使不刻意表現，眼角眉梢裏帶出的也是無所顧忌的輕佻！
德妃笑道，“我們走吧。”
唐小糖有心想拒絕，又怕拂了德妃一番好意，隻好歎息一聲跟上。
德妃又重複一遍，“妹妹要多笑一笑才行。”
唐小糖想起自己每次一笑，總要出事，不由尷尬，當初魅惑侍衛確實是情急之下，不得不為，現在無事時也要擺出一張僵笑臉，她無論如何做不出。偏偏德妃拉著她的手，執著地看著她，仿佛嚴慈的老師在教導自己學生。
唐小糖扯了扯嘴角。德妃一抿唇角道，“你那是苦笑，這樣才行。”看她熱心，唐小糖隻好也隨她，直到德妃滿意。
“好，就保持著這樣的笑才成，不要再拉下臉啊……”德妃一路指點著。又神秘一笑，道，“隨本宮來。”
這禦花園極大，兩人穿花扶柳，也不知轉過多少亭台樓閣，才在一池清荷前停下。唐小糖認出正是自己上次扮成小太監遇見德妃的地方。
德妃也笑道，“這裏還是我們姐妹初遇的地方呢。”說著，挽著她在旁邊的小亭子裏坐下。
石椅上鋪著錦緞，石桌上擺著時令果蔬與新鮮滴露的花枝，還燃著一小爐香，清香嫋嫋，顯然是事先有人布置好的。
唐小糖疑惑更濃，禁不住道，“德妃娘娘到底有何事，不妨直說？”
德妃伸出纖指給她展眉，笑道，“不是告訴你不要皺眉的？在人前要保持這種笑容不變，不但是為了表達你的友善，也是將自己最美的一麵展現給別人。”
正在這時，亭下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唐小糖先看到兩隊邁著小細步的宮女太監在前引路，然後才看到一身明黃帝袍、傲然如天神的帝王。又想起上次他也在此處出現，不由望向德妃。
德妃有些不好意思道，“這是皇上從禦書房回寢宮的必經之路。”
“哦……”唐小糖了然，心裏卻是一聲歎息。一個妃子花這麼多心思，隻為了遠遠看那遠在雲端的帝王一眼，到底是癡還是傻？
手上一緊，德妃竟驀地拉起她，快步走出亭子，在皇帝剛好經過的路邊俯身行禮。
這動靜驚動昂然行路的皇帝，但隻微微斜睨，並未轉頭。深沉的目光掃過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時，意外地側了半張臉。
唐小糖愣愣地盯著那白玉刻成的側臉，有種上去摸一摸的衝動。這確實是個絕世無雙的男人，堪稱極品，但又因為太極品，處處散發著危險氣息，像罌粟，隻要微一搖曳，就能將人的魂兒勾走……
那人似有所感，威凜凜的目光直迎上那兩道膽大包天的灼熱視線。
德妃在旁邊已嚇得額上冒汗，連扯她衣袖，口中直道，“臣妾叩見皇上，皇上聖安！”
唐小糖被他瘮人的目光一盯，激靈靈清醒過來，忙低下頭學著德妃矮身給他行禮。
皇帝上下掃她一眼，最後定在她精心裝扮過的臉上，微露一絲了然。
也不知過了多久，又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之後，聖駕已兀自遠去了。
德妃擦著額上的汗，扶著唐小糖從地上起身，小喘著道，“闌嬪妹妹啊，你怎能如此大膽？皇上繼位至今，無人敢直視龍顏，隻有一次一名官員殿前失儀，抬頭看了皇上一眼，後被剜去雙目……”
唐小糖聽著她血淋淋的話，又想起剛才那人可怕的目光，不由有些後怕，顫聲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德妃見她害怕，反而又過來安慰她，“還好，還好，皇上竟沒有責罰妹妹。本宮總覺得皇上對妹妹特別，上次任你跑了，這次也沒有追究……”
想起他上次在淨緒齋的捉弄，知道此人邪異，定不會無緣無故饒過她。唐小糖頓時愁雲慘霧，臉上的僵笑也耷拉下來。疑惑地，“德妃娘娘帶我來，不會是故意的吧？”
德妃善意一笑，“當然。妹妹這樣鮮亮的容貌，皇上剛才還瞧了一眼呢，今晚你就等著好消息吧。”
唐小糖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偏偏德妃還以為她是羞怯，湊在她耳邊主動說起一些私密話，直說的唐小糖麵紅過耳。
最後德妃又提醒一句道，“帶落紅的帕子千萬不要動，是有專人嬤嬤負責的，記住了？……”
唐小糖被這晴天霹靂劈得魂不附體，愣愣脫口道，“要是……沒有落紅怎麼辦？”
德妃溫善的臉有些慘白，顫聲道，“妹妹在說什麼？後妃在皇上第一次臨幸時都有的……”
唐小糖這才發覺自己失態，忙斂了神色道，“我隻是隨口問問。”
德妃想起這陣子宮裏的傳言，原以為隻是哪個多嘴多舌的亂說，看她現在神情有異，這經驗豐富的女人不由疑惑。
唐小糖感激於她的幫忙，但卻幫了倒忙，擔心著一旦事發，離岸會被牽連，心裏五味雜陳，不願多說，搖搖頭走了。
獨自回到雀屏宮，心裏已經平複許多，想起剛才自己驚聞侍寢一事，首先想到的不是逃避，而是被發現沒有落紅怎麼辦……不由又有些茫然，自己對這個人甚至連了解都稱不上，隻是遠遠看過幾回，最近的一次就是他上次莫名來淨緒齋，但也隻限於捉弄她……
雖然他並未做什麼特別明顯的事，但就是讓她感覺到他的不懷好意，按理說，自己應該討厭他，但相反，她每次見他，都有種古怪的感覺，一對上他的視線都移不開眼……
天色昏黃的時候，果然如德妃所料，前麵傳來要求唐小糖侍寢的旨意。傳口諭的人好死不死竟是離岸。
唐小糖自上次驗身後在禦花園偷偷瞥他一眼，就再也沒有見過他，誰知他做出那樣的事後，又來請她上皇帝的床！
她深吸一口氣，狠狠壓下心底的悲憤，故作平靜道，“請離岸大人在外等候片刻。”說完，轉身向裏間走去，也未看他的表情。
唐小糖一把掃落桌上的茶具嘩啦啦碎了滿地。匆匆在一邊看著，也不敢上前。唐小糖平靜一些，道，“你去告訴他，我受傷了，沒法侍寢。”
匆匆動了動嘴皮子，轉身出去了。唐小糖慢慢撿起地上的瓷片，落向手腕……
人再回來時，唐小糖正坐在桌前，一圈圈往手腕上纏紗布。桌上衣袖上俱是鮮紅。
“小姐！你……你……”匆匆驚慌地跑過來。
她身後還跟著離岸，他立在門口，眼睛定在她兀自滲血的手腕上，身軀一動不動。
唐小糖冷冷盯著他。他微微抬眼，也靜靜望著她，那眼睛裏竟是一片死灰！
看到他這樣的神色，唐小糖的心如墜冰窟，慘然一笑，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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