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61 更新時間:11-06-04 10:25
進了漠陽城門,還沒下轎,便聽得城中鑼鼓喧天,‘霹靂啪啦’一陣鞭炮聲。李貞和莫言各下了轎子,隻見一大批衙吏和迎接新官的頭麵人物們一窩蜂湧來,遠遠見了他們的儀仗,倒頭便拜:“吾等恭迎閑王千歲大駕,千歲,千歲,千千歲!”
“……”雖然是個‘閑王’,但是好歹也是位‘王’,莫言畢竟是第一次這樣被人們如此恭維,一時有些懵了,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什麼好。
“殿下,你該說‘平身’。”身旁的李貞看出他的困惑,小聲提示道。
“哦,你們都平身吧!”
“謝殿下!”這些人站起身來紛紛競相邀請莫言道:“殿下,您與漠陽令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下官已於攀桂齋備下酒宴,望殿下與大人賞光小聚一番!”“殿下!我等鹽商也有酒席請殿下與大人賞光……”“殿下……”“殿下……”
“呃……李先生,怎麼辦啊?”望著這些熱情的人群,莫言偷偷地向李貞求助。
“爾等且住!”李貞上前一步看似不經意地擋住莫言,“爾等好意殿下與某心領了。殿下與某遠道而來,一路舟車勞頓,身子倦乏。有什麼事還是改天吧!”
說完便遣退了眾人,引著莫言直接入住漠陽城衙門裏去了。
“李先生,為什麼我們要拒絕他們呀?這些人看起來很熱情啊?”安頓下來後,莫言無聊地坐在桌前望著燈下不知在寫什麼東西的李貞鬱悶地說。
“殿下,你以為這些都是什麼人?”李貞頭也不抬,隻管奮筆疾書。
“應該……是當地的官員和富商吧。”
“那你認為人家為什麼要宴請我們呢?”
“這個……我不知道,是他們的慣例嗎?”莫言若有所思,突然他想明白了,失望地趴在桌子上,“原來是我真把自己當蔥了,哥哥封我為閑王,可是我一無功績二無實權,更不懂政治;這些油官滑商豈有不明白之理?說穿了,我隻是個陪太子讀書的,這些人真正想要宴請的其實是先生。然而這種酒宴卻白吃不得。”
“殿下,你果然聰明……”
“先生過獎了。”莫言心裏難免驕傲:廢話,不聰明我能說動你下山嗎?太小看我了!
“不,殿下,你真的很聰明。”李貞突然停了手中毛筆,抬頭認真地凝視著他說,“在李貞我眼裏,能看上眼的人不多。殿下你就是其中一個。”
“先生,你真的這麼高看我呀?”莫言驚喜地問。
“不過殿下年少心浮,雖然略帶謙虛但是內心卻很容易驕傲。”李貞重又埋頭書寫,“殿下你心地單純,盡管聰明但是有些事你既是想到了卻也未必狠的下心來去做。現在仔細回想:如果當初某執意不肯下山,恐怕殿下未必真對某下得了手吧。”
“……你猜的還真準……你怎麼看出來的?”莫言愣住了,他是怎麼看出來的?自己沒和他接觸幾天啊!居然比爺爺看的相還準……
“從你眼睛裏。”李貞抬頭衝他微微一笑,“胸中正,則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
“啥意思?”
“看人之心當看其眸。殿下你眼神清澈,且稚氣未脫。雖然透著機靈但是卻沒有城府。如果某沒猜錯的話,即使剛認識不久的人,如果得到你的信賴,你也一定會把自己的一切秘密毫無防備地告訴那個人吧?”
“!!!”莫言大吃一驚,“先生,你神了!這也看得出來?”
“殿下還隻是個小孩子。”李貞沒有在意他的驚愕,邊寫邊說,“陛下隻封你為閑王,是不肯要你真正從政,也是對你最大的保護吧!難為陛下一番苦心了。不過,人不遇挫老天真嗬!殿下還是應當學的成熟起來好。再愛你的人也不能保護你一輩子。”
“先生說的話我越來越不明白了。”
“殿下日後自會明白。”
“噯?等一下……如此說來……”莫言終於意識到什麼,恍然大悟:“先生你一開始就有出山之意了?你不過是借我順坡下驢了?”
“殿下隻說對了一半。”李貞手中毛筆繼續揮灑著,“當初陛下五次請某出山,某都故意躲了起來。是因為某不敢斷定陛下是否和前任皇帝一樣隻做表麵文章。也擔心陛下隻是一時興起,日後失了耐心恐有他變。但是某沒想到第六次居然是殿下前來。如果是陛下的話,某也許早就隨了去了。當時某有些失望,所以才會拒絕你。你說你要殺某,某自然不怕。因為殿下你沒這種狠心腸。”
“可是,你當時不是認輸跟我下山了嗎?”
“殿下你雖然下不了手,但是有人一定會這樣做。”李貞笑了,“既然陛下已經不肯親自前來,就說明陛下的耐心已經到極限了。如果某再堅持,你或許可能會認輸離去。但是後麵某也沒幾天好活了。可以理解,人才當用則用,不能用當殺之。如果是某,某也會選擇這樣做。”
“你是說大哥哥……”莫言又驚又怕,不會吧?大哥看起來那麼和藹親切,怎麼可能會像他說的那麼狠辣呢?
“殿下豈不聞萬裏江山血染成,寶座累累砌白骨?”李貞放下手中的毛筆,仔細地端詳著手中剛寫好的公文,“自古主宰天下者,不可心慈手軟。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天子應當效法此道。這是一位帝王必有的氣魄,若非如此,某反而會失望。麟德殿中與陛下一席談話,使某自信沒有跟錯人。某雖不是什麼高潔之士,卻也當為知己者死。”
“先生,你好深奧……”莫言看到李貞眼中透出的某種堅定近乎瘋狂的眼神不由得心中莫名一顫,感覺好像獵鷹一樣犀利的眼神……
“對了,先生,你到底在寫什麼啊?”莫言不敢再與他繼續討論下去,趕緊扯開話題。
“噢,是治理漠陽城的布告。”李貞目光變回了平時的冷靜柔和,笑著遞給他看。隻見上麵寫著:‘查得漠陽地方有凶惡之徒無視王法,橫行鄉裏。盜賊猖獗,平民不安。自即日起,凡有巧取豪奪,占人田產,掠人妻室兒女者,應立即歸還。若敢違抗,一經查實,將視情節輕重,罰沒其本人固有資產,補償受害人損失,或處其他重罰。凡遊手好閑,不務本業,鼠竊狗偷,擾亂治安者,應立即自首,返回鄉裏。否則,亦將視情節輕重,處罰徭役或監禁,以償其罪。本官鼓勵男耕女織,勤勞本分,提倡敦親睦鄰,尊師重教。對成績卓著者,將予以表彰。’
“先生好雷厲風行呀。”莫言看完不由得暗暗感歎:他理的還真清;如今的漠陽城一是豪強不法,一是刁民作亂,因而社會秩序不好,正需要明法峻刑,如此公告一出,肯定會針對那種局麵給不法豪強與刁民各上一個緊箍咒,並且指明出路。不愧是哥哥看中的人。
……
第二天,李貞便指示吏員們每人謄抄多份,分片張貼,讓漠陽的官民人等,無論大街小巷,窮鄉僻壤,全都明白。於是布告一貼出,反響就極為強烈;趕來告狀的人一個接一個,簡直都要擠破了縣衙大門。告狀的人也分得很清,幾乎全都是清一色窮家小民,被告的無一例外是豪富權貴。李貞自然是毫不含糊,他一一詢問,審閱狀詞,並且立即派人查證,限期據實回報。衙役們往日都很輕鬆,現在卻忙得像走馬燈,團團亂轉,很不適應,於是就推薦他們中最狡猾的一個代表:薄華,出來與李貞交涉。
“大人,”薄華笑嘻嘻地擄著他翹起來的山羊胡子,湊近正在公堂上專心辦公地李貞說道,“其實您完全不必如此辛苦。這些區區小案,小的們便可以代勞。”
“哦?”李貞不動聲色地瞄了他一眼,“你們打算怎麼處理呢?”
“哼!”薄華冷笑一聲,輕蔑地說,“我看這些前來告狀的,無非都是些狡猾的刁民,欺大人你初來乍到不清楚狀況,來此誣告良民。大人完全不必理會,抽他們一頓皮鞭鬆鬆皮他們就老實了。”
“是嗎?”李貞冷笑一聲,指著公案上還沒辦完的那些狀告紙道,“這上邊言之鑿鑿,陳說被告強占他們的田產房舍,逼得他們走投無路。寫狀的除原告本人,同裏鄉鄰都按有手印,可憐巴巴地說這是泣血陳詞,那都是誣告嗎?蹊蹺的是我身邊大堆狀詞涉及到了你,你是不是走近看看?”
“大人!那,那是他們誣告!”薄華一聽頓時臉色煞白,口齒含糊地狡辯,“這幫刁民,我可沒做過那樣的事!”
“這樣啊?”李貞銳利的目光無情地直刺向他,“本官看你想是記性不好,太緊張了!鬆鬆皮或許就想起來了。來人!把他拖下去,抽五十皮鞭!”
“大人!”薄華大驚失色,兩旁的衙役也都麵麵相覷,猶豫不決。當官的居然護著告狀的百姓反而打衙役,這位大人腦子糊塗了吧?
“還愣著幹什麼!不執行者與此人同罪!”李貞厲聲喝斥。於是眾人不敢不從,便當真拖下那薄華,狠狠地抽起皮鞭來。
“啊!哎呦!……大人饒命那……!”薄華是個一貫打人的衙役,此時輪到自己卻受不了了,才十幾皮鞭下去就疼得殺豬似的哭喊,再打幾鞭早已皮開肉綻,不到五十皮鞭便已被活活打死了。
“爾等看到否?”李貞冷漠地放下手中的狀紙,指著堂下倒在血泊中的薄華屍首對所有衙役說,“日後敢有徇私枉法者,當以此人為例!”
“諾!”眾衙役戰戰兢兢地齊聲應和,他們萬萬沒想到這位新來的大人看著一臉的書生氣,卻是這等狠辣手段。還以為薄華能說會道,憑他往日的名聲麵情,多少能讓新任縣令改改作風,恢複自己從前的滋潤日子,絕沒想到偷雞不著竟會教他丟命。嚇得個個脊背發涼,腿肚子抽筋,大氣也不敢出。
就這樣李貞大刀闊斧的忙活了幾天後,有一天晚上回來把一摞厚厚的狀紙交給莫言道,“這些都是某這幾日處理完的公案,有勞殿下代為保管。晚飯請殿下自己用吧。某有宴席不能奉陪殿下了。”
“先生這是要去哪裏?”
“哦,本城中居住著一位張國舅,乃是當今萬歲最寵愛的張貴妃的哥哥。別人的酒宴某可以不去,但是他的不得不去。”李貞笑笑,拍拍莫言的肩膀,“殿下,如果過了戌時李貞尚不能回,就請殿下速速離開此城,盡快趕進宮中麵見陛下,將這些狀紙交承禦前。李貞的性命全係在殿下身上了。”
“先生……?”莫言疑惑地望著他,但是李貞隻是安慰他似的微微一笑,揮手示意他不必擔心,然後轉身出了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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