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50 更新時間:11-05-14 13:58
早上有霧被陽光浸染後由乳白變為淺金,應該是溫暖的吧。他這麼想著,就要伸出手去,可惜隻有風從指隙滑過,收回來,手微濕。
突然就煩躁起來,身後有優雅和緩的腳步聲響起,塞巴斯蒂安看著麵前眸色發紅的少年,頷首彙報著事情的進展,盡管他知道夏爾的心情並不好。
“明天就可以拿到了,這回的很幹淨,會適合你。”促狹的語氣,他想,他或許是希望夏爾朝他發火,可惜他的少爺並沒有。
霧漸漸變薄,夏爾轉頭看了看塞巴斯蒂安,麵無表情,卻又是想開口的樣子,紅色濃鬱起來,又沉下去,露出原本的藍。他跳下窗台,抬著下巴走出門,穿著短褲的腿還是那麼細瘦。腳下也不見得慢些,塞巴斯蒂安不禁勾起唇,又瞬間恢複了神情。
永遠是這樣處於發育中的軀體,一定很痛苦吧。而整個世界突然隻剩下自己與他,一定很寂寞吧,隻可惜好不容易放下一些的心事似乎又開始糾纏他了呢。想起少年昨晚夢中的呢喃、淚水,心裏生出的,是痛嗎?男人微怔又回過神來,是時候準備午餐了……
夏爾蜷縮在長毛沙發上,冰涼的惡魔軀體並不能因此變得溫暖,已可預見的無盡的生命讓他憑空生出幾分無力與悲哀。伸出手,蒼白的膚色與黑色的指甲相襯,古怪卻也協調。曾經,在記憶深處,那個男人向自己伸出手,蒼白的膚色,黑色的指甲,冰涼而灼熱。他叫自己少爺,就算再如何向他發火他也不曾離開。是啊,他們之間擁有契約,以自己的靈魂作為代價又怎麼會離開,可偏偏就變了。
不明不白地在本應死去時活下來,不明不白地變成惡魔。不明不白地對這個男人有了愛。夏爾不想承認這些,可也從不做躲避事實的膽小鬼,但是啊……這樣的情感給了無情的人,他似乎看到了塞巴斯蒂安在聽到後略為驚訝地挑挑眉,然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出“對不起”的樣子,真是懦弱啊……可這樣的現狀他已沒有勇氣去改變。像是獨自一人,周身空氣都要凝結成冰的錯覺,嚐過一次就不會再嚐試第二次,更何況,現下的離別意味著的就是永遠的形單影隻。
塞巴斯蒂安在門外輕叩,夏爾問:“怎麼了?”立即有溫柔優雅的聲音響起,“少爺,該吃午餐了。”
隻是形式上的午餐,人類的食物對於惡魔來說毫無吸引力,味道什麼的都沒變,可自己不喜歡了就是不喜歡。
“今天的午餐主食是意大利麵,湯是鬆露濃湯,餐前是搭配魚子醬的鱈魚,餐後水果是荔枝還有櫻桃。”因為是午餐,所以並不是很豐盛。夏爾慢慢吃著,盡管已是味同嚼蠟般。
靜立在側的男子突然露出笑意。在夏爾剛剛成為惡魔時控製不了那憑空出現的力量,時常不小心連著牛排下的盤子一齊用刀切過,那時的少年才會露出屬於孩子的羞澀和懊惱雖然隨即而來的是冰冷的怒火,可至少要比現在如死水一般的空寂要好得多。少年放下刀叉,丟下拭過唇角的餐巾,一言不發地再次離去。
已經有整整四天沒有交談過了。單方麵的言語讓塞巴斯蒂安的心裏似有一隻獸在撕咬,幾百年未曾有過的躁動。午後的陽光落在夏爾深藍的發上,細碎的光澤讓人忍不住想要觸摸,但已經有那麼久沒有過的舉動現在出現豈不唐突。更何況,這與禮不符。暗自歎息,塞巴斯蒂安第一次痛恨自己以這樣的方式留在少年身邊。
“賽巴斯,”少年清冷的聲音響起,他看著男人被風拂過的鬢角,悄悄握緊了拳,“你有愛過誰嗎?”
雖然少爺開口詢問讓他心情好了許多,而這種問題卻讓他措手不及。努力思索著幾百年前的事,他如實回答:
“有喜歡過一個女人,算不上愛,隻是一點點好感。”
“那後來呢?”夏爾問他,終於與他對視,目光中是意味不明的閃爍。
“在1666年的那場大火裏死去了。”他言辭間一片淡然,其實他連那女人的名字都已忘卻,隻記得那靈魂所擁有的,一種獨特的幹淨,或許會很合少爺的胃口吧?如此想著,他覺得或許可以去把那靈魂找來。
“還真是無動於衷啊……”低聲歎息著,夏爾坐在沙發中央,低垂著頭看不清楚表情。塞巴斯蒂安聽到後不解。
他該動容嗎?或者說他那可愛的少爺希望他仍能對一個忘記姓名並不算重要的女子癡情?哎呀哎呀,還真是遲鈍呢……連這樣的話都問得出口,真不愧是他的少爺。
至此,再無別話。塞巴斯蒂安一肚子的火找不到地方發泄,索性將原本放在夜晚的活動提前到現在。
無聲無息地離開,他潛進博物館將一串價值連城的珍珠項鏈取出,又壞心眼地把每塊玻璃擊碎,引來參觀者陣陣的大叫,警衛們四處奔走尋找可疑之人,卻沒看到有個俊美的男子在窗前掠過又漸行漸遠……
那串項鏈是用來裝那個人的靈魂的,塞巴斯蒂安始終不願告訴夏爾,靈魂也是可以從肉體中直接吸食的,隻因為那樣的過程顯得過於親昵。
第二日清晨,如往常般的洗漱穿戴氣氛卻格外陰鬱,到了正午過後便是山雨欲來。他們終於出門。
夏爾討厭吸食靈魂卻又不得不進食,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其實由人類轉化而成的惡魔不少,但並不是每個都有這樣的因果。原本應該最符合惡魔口味的靈魂——充滿負麵情緒的,偏激,偏執的靈魂竟完全不符合夏爾的胃口,第一次進食,勉強猶如上刑,進食後便開始噩夢連連,控製不住地發火。後來才知道,越幹淨越單純的靈魂才越適合夏爾,而隻擁有一些殘存情感連記憶都支離破碎的靈魂則無異於原本對夏爾誘惑極大地甜點。
這次的靈魂隻擁有等待這一類似於反射的情感,靈魂侵占了一個女子的軀體始終在等待。忘記了對象,忘記了自己,忘記了除等待外的一切。
可悲的靈魂。塞巴斯蒂安將夏爾放在這個女子房間最柔軟的床邊,然後取出那串項鏈,麵向女人身體中的靈魂,眸色漸漸泛出紅色的光芒,而正當他要取出那一靈魂時,女人卻開口了。
女人含混不清地開口卻還能分辨出是在叫他的名字,塞巴斯蒂安反應過來,試探地叫出一個名字,女人竟喜極而泣,坐在床沿不複剛見時的蒼白,臉上有奇異的生氣和紅暈。
“我在等你,”女人繼續語無倫次地說著,“火很大,但我一直在等你。賽巴斯你知道嗎,我在等你,從未離開過。我知道你會來,雖然火真的很大……”
夏爾也聽見了,臉色難看起來——是的,他想到了!塞巴斯蒂安也麵色不善,這個靈魂的記憶似乎有重現的現象,一旦恢複記憶,這個靈魂便不再是珍饈而是糟粕。
迅速取出靈魂放入容器,回過頭將其遞到夏爾麵前,夏爾卻沒有動。
“少爺?”他不解,手僵在半空,遞上前不是,放下也不是。
“不是喜歡她嗎?”夏爾麵色灰暗,眼中淨是痛苦和迷惑,“不是應該有不舍嗎?就算已經沒有好感……難道就真的可以毫不猶豫地取出她的靈魂再獻給他人嗎?”
咬住唇,夏爾笑得猶如在悲泣,眸中的藍色漸漸裂開,蒸騰出氤氳的水汽,“還真是無情啊……”
“要不是契約,你也早就會離開我,再永不相見了吧?”站起來,夏爾還是那樣瘦小單薄,讓男人心疼。
聽出少年話裏德顫音,男人終於明白了那份含蓄的愛,歎息著擁他入懷,不忍看他眼中的惶恐、絕望。
“不會離開的,我永遠都會陪在少爺身邊,”輕輕吻過少年的額,“所以,別哭了。“
夏爾茫然,扯緊了塞巴斯蒂安的衣襟,“哭了?我哭了麼?“
將珍珠項鏈收回口袋,男人抱起夏爾低頭回應:“啊,是12歲以後第一次流淚呢。“
上次流眼淚是還是人類的時候,夏爾記得是因為自己的爸爸媽媽,之後就遇到了這個男人。那時的自己狼狽不堪又孤身一人,所以惡魔也好,天使也罷,隻要給了他力量就足夠。至於代價什麼的,更是視若無物。塞巴斯蒂安有自己的美學,他願意為自己安排好一切做一個完美的執事。所有的重量都寄托給他人的感覺很棒,繼而在生活細節處依賴他、離不開他,因為他的細致入微,因為他的溫柔——盡管逃避過卻還是愛上了。
將頭埋進塞巴斯蒂安的頸間,他悶聲道:“永遠不許離開我,這是命令。”
風聲消失,並沒有熟悉的“Yes,mylord”夏爾聽見賽巴斯的聲音,他說,“已愛上了,又怎會離開?”
瞪大了眼看著塞巴斯蒂安的神態不像開玩笑,他跳下男子的懷抱往房子裏走。他明明沒有喝酒啊,怎麼就醉了呢?夏爾看著鏡中的臉色發紅的自己,還是難以置信。
塞巴斯蒂安像什麼也沒說過一樣,照常準備下午茶送進夏爾的書房,似乎弄得自己少爺神遊天外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今天的下午茶甜點隻有年輪蛋糕,茶是馬黛茶。”塞巴斯蒂安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泡出芬芳四溢的茶來,夏爾回神,沉默地吃著蛋糕,索性連頭也不抬。
“少爺知道做一個年輪蛋糕所要花的時間和精力嗎?”男人突然湊近,滿意地看到少年的手僵了住。“不能過於焦灼,要擁有足夠的耐心,當然也需要精準完美的技術,最重要的,就是珍惜和小心翼翼的對待。”
“一層一層的蛋糕層和巧克力都需要不同的厚度和火候,小心地添加層數,把精心製作的各種餡料加上,一次次的累加,不小心就會毀於一旦,完成後也並不一定能保證絕對完美,但好的年輪蛋糕則能讓嗜甜如命的人為之瘋狂。”
注意力被放在塞巴斯蒂安的話上,夏爾想知道塞巴斯蒂安到底想要說什麼。
男人將目光停在夏爾身上,嚴肅而又溫柔,“愛情就好像這樣的年輪蛋糕,或許會失敗,或許不夠完美,但你能答應和我在一起嗎?”男人攤開手,手中是有著古樸圖騰的指環。
眨眨眼,夏爾終於反應過來。放下刀叉站起,塞巴斯蒂安順勢半跪,少年伸出手,以與平時幾乎無二的語氣開口:“幫我戴上。”
真是別扭的孩子,塞巴斯蒂安在心裏歎息,替夏爾戴上指環又直起身子行禮:“Yes,mylord”
霎時天地靜極,明明仍是那樣無盡的生命,卻分明隻讓人感到美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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