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37 更新時間:08-09-02 01:53
頭痛欲裂並不能讓柳芙眉醒過來,她隻覺得四肢百骸盡散,除了心跳提醒她還活著,一切的意識模糊著。怎麼了?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
很長一段時間,她感覺周遭一直有人在穿梭忙碌,似乎在用各種辦法讓她蘇醒,這些她明白,她也在努力,但都無濟於事,隻餘一絲意識尚清明,——這就是植物人的體驗?
門被輕輕推開,秦時月一臉悵然的走了進來,坐在芙眉的床邊,靜靜地望著她,良久,開口:“芙眉,”她的聲音暗啞,“對不起,我想對你說千萬個對不起,——那天,都怪我。如果沒有讓你陪我,如果沒有約你出來,……一切就不會發生。”
那天嗎,是啊,……芙眉意識裏開始緩緩回憶起一些片斷:那天她們逛街,購物,還試婚紗,之後呢……一陣劇痛驟然襲來,打散了她的記憶碎片,芙眉不禁疼痛出了聲:“啊!”
秦時月聽到了她的呻吟,忙跳了起來,又驚又喜道:“芙眉,你有反應了?!你,你聽見我說話了,是嗎?醫生!醫生!她有反應了!”秦時月很激動,扭頭開門跑出去找人。
醫生聞訊而來,認真檢查了一番,搖了搖頭,透著失望道:“病人並沒有好轉。剛才她的呻吟可能是本能反應,比如輕微出聲,顫抖等等,這有可能都是無意識的。”
哦,秦時月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有些無措。手機突然鈴鈴響起來,她掏出來看了看上麵顯示的號碼,又看了看昏迷的柳芙眉,接聽有些猶豫:“喂,我是小月。”
手機裏傳來好聽的男中音:“秦小姐嗎?你好!我是石恒。收到你的信息了,芙眉有好轉了,是嗎?”
“石恒,……芙眉她,還在昏迷。醫生剛檢查過,說那可能隻是本能反應……”,不用看,秦時月也能想像得出石恒此刻失落的神情。
“噢,知道了。這幾天你辛苦了。……我剛剛下飛機,一會兒就到。”他的聲音溫和中透著一絲倦意。不知為什麼,秦時月感覺到他在掩藏心痛。
合上手機,秦時月重新坐在床邊,對著芙眉輕歎了口氣:“你啊,真像是老天爺和你開了個大玩笑,幸與不幸兩者,你都占全了。知道嗎?石恒是個好男人,他非常優秀,專一又癡情。……你別以為我說得誇張,你的寶寶,他照顧得很好,還有伯父伯母的後事,……他都替你安排妥當了。還有……”
什麼後事?誰的後事?是爸爸,媽媽他們?……不,不會的!芙眉想開口,想喊叫,可劇痛仍不停地折磨著她。小月,你一定是騙我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漸漸地,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小月的聲音也越來越遙遠了。“芙眉,你快點醒來吧!我覺得,石恒能夠讓你的不幸慢慢都過去。你們倆,要是早相識,沒有誤會,該多好!”
……世界似乎靜寂下來。
柳芙眉感覺靈台一片清明,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可以順利坐起來。這一回頭,還來不及欣喜,她大驚失色,——竟然看見自己還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麵色蒼白。難道是自己的魂魄出殼了,就要死了嗎?
也罷,既然父母已逝,這般走了,沒了痛苦,沒了煩惱,倒是一種解脫。
“芙眉,你一定要醒過來!要振作起來,要康複!想想寶寶,她每天都念著你,盼著你。想想你對她承諾過什麼,——你說要給她一個家,不讓她再成為棄兒,寶寶多可愛啊,這些,你都忘記了嗎?”秦時月一邊說,一邊想著芙眉的康複遙遙無期,心生酸楚,不禁淚流。
是啊,寶寶的笑顏,她怎能忘記?可她回不去呀,寶寶,你原諒媽媽吧!想到這,芙眉心痛如絞,——她多想再看寶寶一眼啊……
“媽媽!媽媽!”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看到石恒抱著寶寶,靜默地站在門外,秦時月感到有些意外,急忙擦拭淚水,站了起來,“你把寶寶帶來了?”
寶寶,真的來了!芙眉有些不敢相信,想不到自己還能見寶寶一麵,可當她瞥見石恒時,竟愣住了。——是他,他怎麼會在這兒?
“是寶寶想媽媽了,”看見石恒抱著寶寶,眼裏盛著難得的溫柔,芙眉覺得奇怪,“我想,這麼長時間,她一定很想寶寶,想見寶寶,所以,今天就帶來了。”石恒回答的語氣,客氣有禮,疏離有別。秦時月點點頭,讓到一旁。
“媽媽,”寶寶伸出小手,輕輕撥動芙眉纖長的手指,兩眼汪汪望著雙目緊閉的她,小聲呼喚:“媽媽,……起來,……回家吧!”石恒的眼底閃過一抹痛色,秦時月聽得又落下淚來。
寶寶殷切的呼喚刺痛了芙眉,她想緊緊擁住寶寶,可她什麼也擁不住,她是虛幻的,飄渺的,隻能像旁觀者一樣,看著病床上的自己氣若遊絲,看著別人為自己黯然神傷。
看見柳芙眉沒有回應,寶寶小嘴一扁,臉上露出疑問,說:“媽媽,……不理我?”
“不是的,”秦時月微笑道,“是媽媽上班累了,讓她躺著休息一下。”
“哦,媽媽在睡覺覺,……噓,”寶寶比著手指示意噤聲,頑皮地眨了眨眼,扭頭對著石恒展顏一笑。
那笑顏,絢爛耀眼,仿佛初見的柳芙眉,石恒感到片刻的晃神,注視寶寶的目光,又添了幾分寵溺。
多像一家人啊!就讓他們獨處一會兒吧。秦時月悄悄從病房裏退出,輕輕關上門。
望著病床上的芙眉蒼白如紙,石恒眉頭深鎖,陷入沉思。
怎麼會和他有交集?我錯過了什麼?究竟還有多少不知道的隱情?芙眉深感疑惑,懊惱不已。
石恒仿佛感應到她的思緒波動,抬眼望著寶寶,似是自語道:“芙眉,寶寶在身邊,你有感覺的,對嗎?醫生都說你沒有知覺,可我不信。你為了寶寶,甘心情願犧牲自己的幸福,這麼重的牽掛,我不信你能放下!”芙眉聽聞,心驟然一緊,像被細絲狠狠勒得生疼!
“對不起,請原諒我這樣闖入你的生活,擅自替你作出了那些決定,這並非我的本意。我隻希望能有機會,讓你重新認識我,了解我。可一連串發生的意外令人措手不及,……我還是唐突了。”
原來是這樣,芙眉釋然,何談原諒呀?應該要感謝他才是。
“遇見你之前,我曾自信滿滿。因為我設定的目標總能一一實現。覺得人生,如同一份規劃精致的計劃書,按步就行。自從那天遇見你,我那些所謂的‘常規’都通通失了常態。以致在你麵前表現得有失分寸,連我自己都吃驚。很可惜,一次認識你的機會竟沒有好好把握住。如果第一次機會的遺失,是因為可笑的誤會;那麼第二次機會的遺失,就源於我的優柔寡斷,而這次錯過,竟……”石恒側坐在旁,語調感傷,麵容埋在陰影裏,看不清。
“我的天,他在表白啊!”芙眉臉一紅,還好他看不見。
“現在,我隻怪我自己!怪那時自以為是的聰明!怪自己的庸俗和愚蠢!都過了這麼久,我還遍尋不到辦法來治好你!為什麼,所有的努力都不能讓你好起來?……我覺得,你能聽到我說的。芙眉,你那麼善良,那麼堅強,……別放棄,哪怕覺得生無可戀,哪怕僅僅為了寶寶,你一定要醒來!”石恒的眼裏盛載得太多,溫柔如水,讓人沉溺其中,難以自拔……
此時此境,石恒的真心告白,令芙眉不禁動容。真的象小月所說,他妥善處理了她父母的後事,為她盡心照顧寶寶,還千方百計的醫治她?——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對她一見鍾情?
芙眉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一個孩子,再加上一個植物人,還不能令他望而卻步?——床上蒼白的自己,就像一片沉睡的葉子,除了枯萎凋零的結局,還有逢春複蘇的希望嗎?在一旁獨自玩耍的寶寶,則更讓芙眉憂心,如果她永遠不醒來,他會照顧寶寶多久?
石恒說的對,牽掛著寶寶,的確讓芙眉很難放下。
“你放心,不管未來怎樣,我會一直照顧寶寶的。”石恒忽然說的一句話,讓芙眉吃了一驚,“你答應給寶寶一個家,不讓她再成棄兒,——這是你對寶寶的承諾,也是我對你的承諾!”
他有讀心術嗎?他竟然知道她在想什麼?!
盡管石恒的心靈感應,很讓芙眉感到意外,可接下來他說的,更讓芙眉覺得訝異。
“很奇妙,自從你出了意外,我開始每晚夢到你。相同的夢境,相同的情節。每當我醒來,總是無法回憶起夢裏經曆的情景。隻記得在夢中,你總是穿著一身古代華服,款款向我走來。……也許我們前世就相識了,”石恒一邊柔柔說著,一邊低下頭,“我想,這就是緣分,……所以,你逃不掉,我避不開。”
他慢慢貼近芙眉的臉頰,氣氛變得有些曖昧,——呃,不會是要吻她吧?
芙眉的臉驀地一紅,生怕石恒做出什麼輕薄的舉動,急囔道:“快停下!別往前了,要撞上啦!”
再抗議也無效,他聽不見的,芙眉隻能在一旁跳腳,羞得掩麵不敢看。
此時,石恒卻停住了,凝視她的眼裏露出掩飾不住的笑意,像一抹陽光跳躍著。
芙眉心想呢,原來這家夥長得挺好看嘛!
“你生氣了?我是逗你的。”
石恒一副捉狹的表情令她錯愕——他們真的有感應!
“爸爸,”寶寶好奇的問:“媽媽不高興啦?”
啊,爸爸?才多久呢,寶寶就叫他爸爸?芙眉很鬱悶,“爸爸、媽媽”叫得這麼曖昧,跟小兩口似的,不需要征得她同意嗎?
“隻要有你在,媽媽準高興,”石恒微笑道,“等媽媽醒了,我們和她一起去迪斯尼,好嗎?”
“好啊!”寶寶興奮地拍手,“媽媽,不要睡覺覺了,我們回家!媽媽,起來!”
芙眉心下一片溫暖,隨即笑著答應:“好,我們回家!”
猛然間,一陣撕裂的劇痛席卷而來,瞬間將她淹沒,好痛啊!芙眉本能地喊了聲“石恒,救我!”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拖入黑暗,陷入混沌之際,她看到石恒驟然變色的臉,慌亂地想抓緊她,衝她呼喊著:“芙眉!別走!我會等你!一直等你!”
芙眉想哭,卻沒了眼淚。
放下世上的紛擾,真的,要離開了?
剛遇上末世的幸福,就像找到救命的稻草。可惜稻草,終究不能承受生命之輕,她越想緊握它,越留不住。
“別走!我會等你!一直等你!……”
“石恒,我會記住這句話,永遠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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