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07 更新時間：11-06-29 08:56
他們沿著公路逆著車流向上，偶爾會有人停下來好心的問她是否需要搭車。顏陌機械的搖頭，雙眼無神的看向前方。男孩一蹦一跳的唱著她不曾聽過的歌謠，隻在此刻顏陌在他身上看到了屬於這個年齡的舉動。
“我該叫你什麼？”顏陌很茫然，她已經無法將他與昔日那個小鬼視為同一個人。
“小鬼，你不是一直這樣叫我麼？我很喜歡，所以沒什麼好改變的。”男孩眨著眼調皮的笑。“顏陌你為什麼如此渴望那些消失的時間呢？”他不解，在他看來那些無疑是悲傷的存在。
“那是我的一部分。”
“即使知道後你會後悔也要取回麼？”
“當然。”她無法否認，心底的渴望越來越無法控製。顏陌感覺自己體內伸出了無數的手茫然的抓向四周，空牢牢的感覺讓她恐慌。“我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完整的，當然那不是指身體。”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釋，太多的話在她心裏積壓了太久，幾乎要溢出的地步。
男孩站定，指著不遠處的高樓。“你知道那裏住了多少人麼？”
顏陌覺得荒唐，她激動的強調。“你該知道這並不是我想要了解的！！”
“當然，我隻是想告訴你，那些人他們並不比你完整多少。但是你看他們依舊快樂的活在這世上。有些東西既然離去便意味著它並非必須。顏陌你要清楚，沒有了那些你照樣可以活著。”
“我要的不是活著！！！更不是一個人孤苦無依的直到終老！！！！我想要我的親人，我的父母，我的朋友，你又了解多少！！！”她的憤怒，她的無助，毫不顧忌的袒露在男孩麵前。
然而男孩並沒有因此覺得驚訝，他隻是很平靜的看著她，然後搖頭。“你要的不是這些，顏陌我想我比你還要了解你自己。”
“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要什麼。”無視她想要反駁的心情，男孩自顧自的說道。“哦，對了我想我應該告訴你更多的事情。比如說暮月就是我，再比如，我並非暮月。很多人可能是我，但我並不屬於任何人。這樣說你會糊塗的吧。但是看到這個我想你或許能明白。”
抬起的手腕銀色的鈴鐺叮當作響。顏陌下意識的伸手，近在眼前，隻差絲毫她卻退縮了。
“你的記憶，那些空白，為何不抓住呢？”男孩反問，收回了手輕笑。“機會隻有一次，十年前你抓住了，十年後你卻放棄了。”他輕蔑的語氣乍聽起來極為刺耳。
顏陌閉著眼，像是犯了錯的孩子無法回嘴。
“對於你的外公，外婆你記得多少？”
“他們很好，對人和善，他們會給我講那些美麗的童話，會陪著我在院子裏玩耍，會給我做可口的點心，會陪我入睡，不停地哄著我……”
“顏陌，你隻記得他們的好。”一句話猶如當頭一棒。
顏陌看著自己的手，將方才說的話一遍遍的重複。“怎麼會……”她顯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沒有人是完美的，而她將他們美化了。
“不是哦。”男孩突然湊近，抓緊她的指尖。“你隻是將它們丟棄了。”
“他們將你的父母掃地出門，他們強硬的把你奪了過來，他們撕爛了你最心愛的布娃娃，他們燒毀了你父母寄來的信件，他們不停地說著壞話，醜化你的母親。他們罵她是妓|女，他們打你，他們罵你是孽|種，他們剝奪了你的童年，他們給了你陰暗潮濕的房子，他們將陽光阻隔在外，他們不愛你……”無數的過往因男孩童稚的聲音一一呈現在眼前。
清脆的鈴鐺聲，叮叮當當，優美的音符打破寧靜。顏陌的臉色蒼白，雙唇青紫，她笑卻比哭還要難看。
男孩看著癱軟在麵前的女人，笑著搖頭。“呐，你要的我都給你了，你還要什麼。”那麼冷漠，語氣連同眼神都如寒冬凜冽的風。“你沒有殺了他們，那一切都隻是意外，如果你想要我這麼說，我說了。所以你還要什麼？”緩慢的逼近，他們的距離一紙之隔。
男孩撫摸著腳下的路，冰涼的液體滴落在他的指尖。“顏陌你為何哭呢？”男孩不了解，這一切明明是她想要的，他給過她機會，他甚至問了兩遍。
“暮月，那麼暮月呢？？？”出乎意料，顏陌居然沒有繼續問十年的事情。
“管他做什麼？”
“他死了？”顏陌沒有回答他隻是說著心中的猜忌，然後像著魔一樣不停地重複著。
男孩板正她的頭，努力製止她瘋狂的顫抖。“沒有，沒有，他隻是回到了屬於他的時間而已。”他無力的蹲坐在地上，說這些話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艱難的喘息，然後如個孩子一樣側躺在顏陌的腿上。
“他比你可悲，你起碼還有自己的時間，但是他卻什麼都沒有。”他所有的一切都停在十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馬路對麵。從站牌到閣樓，這是他唯一活動的範圍，日複一日的重複著，他見過很多人，但是卻沒人見過他。
“他不屬於這個世界。顏陌，你知道麼，他的人生完全打亂了，被你。因為你選擇了他。你在那個夜晚選擇了那個看起來隨意不羈的少年。你任性的將他變成了一把鑰匙，解開謎題的關鍵。”
顏陌看著男孩冷漠的側臉，她想她或許記起了什麼，那些關於十年前她丟失的時間。
“外公，外婆，我們要去哪裏啊？”
“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可是小陌好餓。”已經接近兩天沒有吃東西了，路邊縮著脖子的少女看起來有些可憐。
“你不需要那些東西依舊活著不是麼。”慈祥的老人，花白的頭發淩亂，弓著背看起來有些可憐。少女沒說話，隻是站在他們的身後冷冷的望著熟悉的背影。
她隻記得他們的背影，關於容貌，隻是模糊的記憶了。這麼多年她一直在他們身後可憐巴巴的跟隨他們的腳步。卑微的連隻狗都不如。本是豆蔻年華卻從未體會過應有的快樂。
“是你們的錯……”刺耳的刹車聲過後少女冷漠的大笑，然後瘋了一樣撲倒在血泊中的老人身上。“外公！！！！外婆！！！！”她不停的喊著叫救護車，叫救護車，劇烈的搖晃著那枯瘦的身體。
一切都太晚了。周圍的人看不下去，紛紛前來阻止。他們告訴她，老人家死了，真的死了。他們說著節哀，他們問她還有什麼家人，他們的憐憫她見得多，本該厭惡，但是此時她卻從心裏感到歡喜。
隻不過伸出手而已。如此輕巧。
“喂，少年，你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少年瑟瑟發抖。
“沒，沒有，我什麼都沒看到！”他不停的搖手，後退甚至想要逃離。
“站住。”少女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既然看到了，就牢牢的記住，聽到沒！！我讓你牢牢的記住，關於這條馬路上的一切！！！統統給我記住！！！！”
記起了，所有的記憶全部回歸，心一點點被填滿，黑色的片段飛速變換。
顏陌撫摸腿上男孩的小臉。“小鬼，為什麼，他的時間會因此停留呢。”
良久，膝上的小腦袋突然動了動。“因為阿，你根本不是人類。”
死神。你用你的意誌輕易奪取了他們的生命改變了不相幹之人的人生。如果說你是死神，那麼一切應該都有答案了吧。
“霧翎來了，你要跟著他走麼？”男孩瞥了眼遠處拚命奔跑的男人。
“當然。”依舊肯定的回答。“你呢？要隨著我，還是離開？”
“當然是一起了啊。”男孩笑，用一個孩子該有的表情回應她。
顏陌，你還是不知道我為什麼叫你媽媽。
如果說暮月是把鑰匙，那麼我便是那把鎖，鑰匙不止一把，鎖卻隻有一個。而孕育了我的你，叫我如何舍棄呢。
即使阻隔了藍天，斷送了自由，束縛了身心，你也敢繼續麼？這句話，問你，也是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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