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81 更新時間：11-11-28 18:32
三個漢子相互交換了個猜忌但又添上希望的眼神，默默側身讓開條道。馮遠抓緊自己斜背的藥箱，小心穿過那些漢子和百姓，半蹲為螣九號脈。
“怎麼樣？”蘭紫見馮遠眯著眼先搭完左手又搭右手罷了，還在螣九身上這裏摸摸那裏摁摁。忍住淚水不敢打擾，末了才緊張的問。
“哎•••••••”
“馮遠你別歎氣啊！到底怎麼了？有救沒？”緋蓮離得遠也看不清，聽到歎氣愈發的心急。
“貴城主是不是把蠱蟲養在體內？”
蘭紫咬住下唇點點頭。
“那是不是在足陽明胃經中鷹窗穴附近？”
“正是”站在最左邊的漢子接口道。
螣九閉眼默然，好半天才長歎口氣“難啊！”說著將已拿出的銀針悉數又收回藥箱中“刀傷本來不是問題，壞就壞在這蠱蟲上。他一日中幾次催動，致使蠱蟲反噬。隻一點也就罷了。可他自殺引起蠱蟲為了自保衝擊經脈震動心髒停止供血•••••••”
“那，到底怎麼了？”緋蓮隻聽東一穴位西一個經脈越講越玄乎，就是不知有事沒事，急吼吼的打斷道。
“就一句話，他現在醒不過來是因為失血過度。”馮遠總結道“礙於他體內蠱蟲，我也不敢妄下湯劑治療。”
“切~”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地了，緋蓮長舒口氣“失血過度，輸血唄！多大點事？”
“輸，輸血？”馮遠給緋蓮的提議嚇了大跳“這，這，人跟人，這••••••”
“別說了！那我的血救少主！”離馮遠最近的大漢道。
“小秋，你別爭了。還是用我的！”另一個人更是扯開衣襟。
“小秋、小春你們還要等少主醒後繼續保護他！”餘下的那人，一手抓住激動的小秋一手按下扯開衣襟的小春。盛有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氣勢“這種事還是我來。”
榜樣的力量是偉大的！
“不，你們都別爭了！”清婉的女聲插入。緋蓮看的咋舌，這怎麼越來越有瓊瑤劇的氣質？蘭紫都參合進來了。當然，事態還不止如此。螣九這個少城主當得似是極得人心。周遭百姓暫且放棄對緋蓮一眾的包圍，紛紛挽起衣袖要求獻血。一時間大家亂成一團，你挑我揀。以至於最後連胖瘦、美醜、智商、黑痣等等莫名其妙的條件都被一一列舉出來。可憐馮遠被擠在當中，抱著他的寶貝藥箱不知所措。
“嘖嘖，都是條漢子！”
說話的正是師重英，連帶著左右兩軍這些久經沙場見多死傷的漢子們看的一一點頭咂舌，感慨不已。全都放低兵刃鬆下警戒。
你們不會也想獻血吧？緋蓮哭笑不得的瞅著自己的一個提議，引發的混亂的局麵。不放心的看著自己這邊的眾人都有了點拔刀相助的傾向，見好就收，底氣十足的喊道
“都給我安靜！全聽我的！”
“你？”話音未落反對聲立刻竄出。
“廢話！輸血是我提出的，不聽我的，聽你的？”緋蓮毫不客氣的衝著邊角質疑的莊稼漢子吼了回去。
扒拉開麵前層層人牆，這才第一次見到受傷後的螣九，銀閃閃的小刀以取了出，撂在一邊。赤裸著上身，厚厚裹了一圈繃帶，黑綠的藥汁仍然蓋不住隱隱的血紅。雙眼緊閉的臉上如同倉庫時見到的，沾上股冷峻的妖邪之氣。似乎一睜眼就能使八方鬼怪來迎，魑魅魍魎稱臣。緋蓮背過臉盡量壓製心裏再次騰起的不安，卷起衣袖將小臂塞到馮遠鼻下“抽我的。”
“這•••••••”馮遠犯難的看著緋蓮柴火棒似地小胳膊，一方麵碧水城早有二心這個少主自己救的本就是不情不願，再者用一人的血救另一人這法子聞所未聞，稍有差池這小丫頭的命怕也不保。
“你別在這裝好人，少主的命我們自會救，不用你假惺惺！”一直跪坐在螣九身邊蘭紫一把推開緋蓮，杏目圓睜柳眉一豎怒道。
古代的秀士長衫本來就沒穿習慣，這措不及防的一推。緋蓮踩到自己外衣後擺，跌坐在地。手上霎時出了幾道血痕“好心沒好報”隨手在衣服上蹭了兩下嘟囔著，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臭脾氣又上來了。一撩袖子再次氣勢洶洶的站起。
“瞎參合什麼呀！你們知道自己血型是A型、B型、還是AB型？都不知道還起什麼哄！把你們家少主輸死了怎辦？”
一聽自己少主可能被輸死，百姓們一下都不說話了，全沒弄懂緋蓮所說的血型是方的還是圓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把目光投向緋蓮。
“好了，馮遠也別傻看著，動手啊！哦，是不是不會？我教你！用針先戳進我的血管裏，然後用幹淨的管子連接到螣九手上動脈••••••“
“我們的血不行，你的就行嗎？”小春狐疑的打斷緋蓮連比帶劃的演示。
“當然！不想想我是誰。瞅見你們這個倉庫沒？告訴你，這個，也是我施法炸飛的！“緋蓮伸出拇指點點胸脯，下巴差點沒抬到天上，自信滿滿的用出殺手鐧——鬼扯！在這個時代凡事隻要扯上了咒啊、法啊的絕對能唬倒一大片！至於血型嘛••••••在現代驗的是O型，所以魂穿後應該也是O，嗯•••••••大概。
不由分說的翻出馮遠的針囊，找出兩根最粗的。估量著差不多，深吸口氣一閉眼就往手臂上紮。
“你是不是真能救活我們少主？“小春擒住緋蓮以舉起的手，黑著臉問。
緋蓮臉上鎮定，心裏小小舒了口氣，剛才拿針說實話隻是比比架子，做做樣子。虧是他攔住了，不然這麼長的針自己才不舍得真紮下去，抬頭直視小春“相信我！”
“你最好別耍花招！雅王他們還在我們手上！”別扭的避開眼，小春再次威脅。粗暴的奪下緋蓮手中的長針，又從身後小秋的手中接過一個瓦藍色的小陶罐“血就直接送到動脈中？”見緋蓮點頭肯定，拿起拔下的銀針從陶罐中挑出個蝦皮似地咖啡色東西放在緋蓮手臂上。那玩意一碰上皮膚立刻粘住像吹氣球似地鼓脹起來。
螞蝗！緋蓮偷眼看著那小玩意在自己嫩白的胳膊上快樂的收縮，心裏那叫個惡心！還不如自己直接用針好了。好不容易咬住下唇克製住，沒有驚叫出聲，別過臉不去看小春他們繼續作業。您老快點啊！千萬別亂爬！我又瘦又小沒多大意思的。飽了沒？飽了就下來吧。聽我一句，人家飽死鬼身材絕沒有餓死鬼來的好看！做人••••••不對，是做蟲貪心也沒有好下場的。
“好了沒？”緋蓮眼睛閉得緊緊心裏默默叨念個沒完，又是半會隻覺的自己左右兩臂上七八個蝦米皮變成小蚯蚓，最後又漲成毛毛蟲。滑溜溜的似乎又滿是粘液的身體裏，漸漸注滿了自己的體溫，幾乎都有了點哭腔的問。
“嗯”隻聽是小春還是那個誰沉悶的應了聲，六隻手齊上。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螞蝗嗎乖乖鬆了口。緋蓮這才敢睜了眼，八個蠶豆米大小的口子整齊的分列兩臂。傷口粉紅已沒有血再流出，麻酥酥的沒有痛感。馮遠趕緊拿起準備的藥粉麻利的處理。
“呐，你看，真神了！螞蝗還真的在吐血！”小春那三兄弟的遮擋下，緋蓮隻能勉強看見其中一隻肚滾腰圓的趴在螣九手腕上，咕嘟咕嘟瘦下去一圈。惡心歸惡心，還是忍不住驚奇的小聲對馮遠道。
“哼，整個碧水城不就靠這邪門歪道撐門麵？”馮遠不以為然，這丫頭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看熱鬧？失了這麼多血，不病一場也得元氣大傷。拿出繃帶替她層層纏上，這麼些傷口會不會留疤？畢竟是個女孩家，算了，以後再替她想想法子。
“噓~你小聲點！”緋蓮不知馮遠正為自己操心，隻聽他口氣不善生怕又引出事端，慌忙比個噤聲的手勢。賊頭賊腦的一張望。見眾人的注意力還在螣九那。這才又道“紜釋他們還在他們手上，把他們惹惱了不放人怎辦？對了螣九他什麼時候能醒？”
“這個••••••”馮遠的話中還是不滿，但聲音也放下不少。
“好了，我們人也救了，你們是不是也要放行了！”蒼老而威儀的聲音打斷了馮遠的遲疑，正是一直未開口的夏木王。
“這個，”螣九輸血後雖還未轉醒，但明眼的人都看出他臉上的戾氣散了幾分，好歹有了血色。小秋等人的心定了定，口氣上也平和了些“在下還鬥膽請諸位將軍在此多歇息幾日。待少主複原再另行商議。”
“說白了，你們就是不放嘍？“這人也救了，話也說了。見對方還是沒有放行的打算，師重英早急了。
“這位將軍，我們也有我們的苦處。“小秋到底是幾人中最大的一個。較之那兩人多了幾分世故，擠著笑臉解釋道。
“我們也不能等啊！”師重英在方才纏鬥時對這個漢子也有了幾分好感，語氣雖重還是商量著“雅王不也是說了，左右兩軍廂以上的將領差不多全在這。現在離營已有一日一夜，軍中怕以亂了。加之還有西澤大軍虎視眈眈，不回不行哪！”
“本王有個提議。”見碧水城的人還欲說，夏木王先一步開口。
小秋止住話頭，看他年歲頗高，話語間將士們極為敬重應該是總帥了，想著做出個願聞其詳的手勢。
“既然諸位將軍認為是謀士緋蓮殺害貴城主，依本王看倒不如將他抵押在此。若貴城主得以恢複，留他在此也方便日後商議。若，真的是天妒英才。那時如何處置皆由你們定奪。”
這個叫緋蓮的少年，絕非等閑之輩！來路不明暫且不說，現在國內神權、王權勢分兩頭，朝野上下各自為營，外有西澤大軍屢屢犯境。若將他帶回國內，以他之才學定然再掀起一場風波。若他偏向聖上猶可，若由巫靈一方籠絡那就後患無窮！與其如此不如在此試一試他，若勢頭不對，也好趁早除去！夏木王冷冷的想著。
緋蓮坐在地上本以為夏木王能有什麼高招，聽到這腦袋‘嗡’的一聲，懵了。夏木王啊，夏木王。您不就沒有拜上那什麼璿璣子為師嗎？至於這樣苦苦相逼，橫豎與我過不去？議事堂上百般刁難就算了，乘著訓練時整我，我也忍了！現在用得著讓我送死麼？想我緋蓮也是堂堂一鬼官，正兒八經的公職人員。一沒收過賄賂，二沒走過後台。說不上兩袖清風，已算是恪盡職守。不就是法事上開個小差麼？天哪！您老用不用還特意送我到這兵荒馬亂的鬼地方，消遣著玩那？雙眼噙淚，四十五度望天。身後就差沒有刮兩小風，拉個二胡以示淒涼。
這廂緋蓮一人兀自感歎自己時運不濟、命運多舛。那廂，人家還看不上她咧！
“區區個謀士就抵押你們這麼多將領，帳算得未免太便宜了！”小春心直口快“至少讓你們雅王也留下來！”
“絕對不行！”聽到要留雅王，墨兒老大不樂意了，挑眉怒道“雅王身份尊貴，怎能留在你們這破地方？再者緋蓮先生留在這裏，誰知道你們會不會濫用私刑，恩將仇報！”
“沒錯、！緋蓮也絕對不能留！”師重英點頭附和。
好樣的！緋蓮暗自握拳，還是自家兄弟知道心疼人！轉眼看向師若，指望著他也能幫腔兩句。
“你們這話就不對了，緋蓮先生一向顧全大局。為了北昭邊疆安慰，他可是甘冒風險召出火龍逼退敵軍！”夏榮插口道。事到如今隻能寄希望於這個謀士稀奇古怪的醫術奏效，化解這場誤會。不過•••••••油然憶起在危機中，那個弱小卻喊出‘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嘴角帶上幾分笑意。若是他，信一回有何防？抬高八度音量“緋蓮先生，為了我三軍的安慰姑且委屈一下，您意下如何？”
意？意你個大頭鬼！緋蓮咬住下唇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果然右軍的沒一個好東西！扭過頭對夏榮的話避而不應。
師若杵在那，距離不過五十步上下。但她坐在地上，人群中勉強隻見一抹墨綠的衣料。作為大哥的師若自覺羞愧。第一次為了兄弟讓她戎裝上陣，第二次為了整個師家讓她扮作謀士藏身軍營，這次為了三軍••••••怕又要教她入回虎穴。躲開她投來的目光，按緊手中兵刃隻恨自己無用。
看師若又是愁眉緊鎖的樣子，帥氣的臉皺成一團。緋蓮心下了然，這也是意料之中。以他的身份也不能公然護短，可螣九也不知道要裝死到什麼時候。留在碧水城，自己九死一生。若不應，剛才夏榮一通高帽子戴下來•••••••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完了！真的要完了！苦著臉腦中轉了幾十億個彎，早卡殼了。
東方的天空上，喑啞的籠上圈青痕。爆炸後的餘炎，掙紮幾下終於滅了。一夜傳奇的火龍踏風而上，散做青煙無數將那駭人心魄的咆哮遺留在這焦黑的土地上。
在日出前似明非明的光芒下，在眾人的注目下。那個黑發綠衣的喚作‘緋蓮’的少年緩緩站起，略微蒼白的臉上是水波不興的沉著。澄澈而靈動的雙眼安靜的掃視這一觸即發的空氣。不怒自威的氣魄壓倒喧囂，雲鶴出塵般的風采折服催促的目光。薄施胭脂似地唇張了張話音將起，於是乎••••••
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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