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15 更新時間:11-09-02 13:37
下了車,我直奔家裏的車庫走去,從包中掏出鑰匙,摁下按鈕,車庫的門緩緩打開,一輛破舊不堪的白色轎車出現在我麵前。
我一步一步走近,開了已是殘破零碎的的車門,坐上去。
座椅上依稀看得清斑斑血跡,碎玻璃片零星散落,幾張CD隨著我上車的動作,噼裏啪啦地掉落下來,關於車禍那天的種種終於如浮萍一樣,緩緩浮上來,纏繞住我的心。
我顫抖著,從包中抽出一根煙,點燃,然後狠狠吸了幾口,直到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
那是和風麗日的早晨,我在機場左顧右盼,不見沈晉陽的蹤影,說好了接我的,可是過去半個小時,他還是遲遲沒有出現,打電話他不接,發短信又不回,我等的有些不耐煩,終於拉著行李走出來,準備自己打車回家。
誰想到剛剛在路邊攔了一輛車子,行李都還沒放進去,沈晉陽偏偏又出現了。
“葉歡,葉歡!”他在身後焦急地喊著我的名字,我一聽到他的聲音首先在心裏樂了,卻還是板著臉,心想著絕不輕易原諒他。
他從車窗裏探著頭,我們共同挑選的白色mini擁堵在車流之中,一時還出不來,我滿以為他會過來拿過我的行李,把我拉回到車上,可是依現在的情形來看,他根本下不來,我又覺得麵子上沒夠本,哪裏肯自己過去,所以仍不理他,堵著氣把行李一股腦都丟盡出租車。
沈晉陽急了,一陣瘋狂地摁喇叭,扯著嗓子喊:“老婆,別走,等等我。”
出租車司機看看我,再看看沈晉陽,笑著說:“對不住,我不能拉你,還是下去吧。”
“不用理他,快開車。”我坐進去,撅著嘴說。
沈晉陽馬上打來電話,我接了,不理會他那邊的柔聲細語,沒好氣地說:“以後都不用你接我,別給我打電話了,我自己可以回家。”不等他說什麼,我啪嗒一聲合上電話。
司機眼巴巴地望著我,就是不開車,我不耐煩地衝著他說:“開車呀,你拒載,我是可以投訴的。”
誰知他忽然嗬嗬笑了,回頭說:“小兩口吵架,沒多大的事,還是下去吧,他在那邊等著呢!你投訴是小,可是我這麼載著你走了,不是破壞社會安定和諧嗎?那事情可就大了。”
司機口才還不錯,弄得我啞口無言,隻得下了車。
拖著行李走在人行道上,沈晉陽依然陷在擁擠的車流中,等我走了好遠,他才在後麵追上來。
“老婆,快上來吧,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遲到。”他把車子開的極慢,跟著我身旁,一遍遍好脾氣地認錯。
我不看他,也不講話,隻管自己生氣,任性地往前走。
沈晉陽忽然停了車,幾步跑過來,握住了我的手,說:“別鬧了,老婆,我真的有事,不是故意遲到的,你就原諒我一次吧。”
我停下來,看著他那張美如碧玉的臉,還有眼中的急切和焦灼,終於軟下心來,微嗔道:“你還知道我是你老婆呀,我還以為你都忘了我是誰呢!”
沈晉陽溫柔一笑,抬手摸摸我的頭發,體貼地詢問道:“好了,別耍小孩脾氣了,坐了這麼久的飛機,累了吧,咱們回家。”
他的笑容溫文爾雅,如和煦的春風,輕柔地拂過臉頰,我嗔怪地瞪他一眼,轉而笑了,說:“哼,那就原諒你一次,如有下次,絕不輕饒。”
“好好好。”沈晉陽的眼睛依然烏黑明亮、美麗無雙,可是卻好像多了層什麼。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笑嘻嘻地說點俏皮話,隻是接過我手裏的行李放進後備箱,然後轉身上了車。
我木木地站著,心裏有些失落,跟隨雜誌社的人出差,整整18天,我們這才見麵,他臉上沒有歡喜,沒有思念,竟是如此的冷淡!要在從前,哪怕分開三天,他都會把我滿滿地抱在懷裏,看了又看,一臉的寵溺和疼愛。
今天他怎麼了,才結婚一年而已,他就變得這麼冷漠了?
“葉歡,快上來。”他探出頭,語氣有些不耐煩,叫著我的名字,而不再是老婆!
我心裏空空落落的,有一種恍然若失的感覺,默然地走上前,在他身邊坐下。
沈晉陽專注地開著車,一路上幾乎沒怎麼說話,隻簡單問了問我的旅途情況,我懶得多說話,隨便敷衍幾句,他有些心不在焉,嗯嗯啊啊地迎合我幾聲,也不再多問。
他把車子開得飛快,又不住地看時間,我越來越奇怪,看著他緊鎖著眉和一反常態地安靜甚至是冷漠,實在按捺不住,問道:“沈晉陽,你怎麼了?”
“沒事,你好好坐著,安全帶係好。”沈晉陽沒有回頭,淡淡地說。
“我不,你告訴到底怎麼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我心裏七上八下,他越是這麼一副淡漠的樣子我越是不安,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對我如此的疏遠,我不過才離開十幾天而已!
“都說了沒事,你怎麼還一直問!”沈晉陽的側臉蒙上一層寒霜,嚴肅的讓我害怕,難道他有了別人?
“你快告訴我,沒事你會這幅表情嗎,有什麼事你就說吧,我扛得住!”我一刻也等不了,沈晉陽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態度已經在暗示我的猜測。
他回頭看看我,猶豫了一會,才緩緩說:“你爸進醫院了,腦出血,危險期還沒過。”
我一聽傻眼了!原來是這樣!
“你怎麼才告訴我?什麼時候的事,現在怎麼樣了,我走時還好好的,怎麼會這樣?”我扯著沈晉陽的胳膊,心煩意亂地嚷嚷,根本沒注意到他眉宇間的憂慮和疲倦。
“葉歡,鬆手,我開著車呢。”沈晉陽拿開我的手,側過臉,柔聲說:“我告訴你有什麼用,你離得那麼遠,能趕得回來嗎?再說不是這有我嗎,你還不放心?好了別擔心,應該會沒事的。”
我哭了,繼續抓著他的手臂喊:“說得輕鬆,敢情不是你爸,你才這麼不當回事,有你又怎麼樣,要是老爸他、、、、、、。”
“不是的,老婆、、、、、、”沈晉陽一見我落淚他就慌了,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掏出紙巾送到我麵前,“不哭不哭,我說了沒事的,咱們現在就去醫院,你馬上可以見到爸爸的。”
我哪裏肯理他,拂開他的手,別過臉去,想起走之前還和爸爸一起吃飯聊天,回來卻、、、、、、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害怕,嘴裏嘟嘟囔囔得埋怨著沈晉陽,他說什麼寬心的話我都不理。
沈晉陽沒辦法,隻好把車開得更快,我們緘默著都不再開口,直到車子駛進市區,我才慢慢消了氣,再仔細端詳一下,才發現他瘦了,雖然還是那麼精致好看的五官,可是眼裏灰蒙蒙的,少了往日的神采,衣服也皺巴巴的,整個人憔悴了不少。爸爸生病,他肯定寸步不離的照顧著,想起剛剛自己的行為,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軟了聲音,對他說:“你一直悶著不說,我還以為你有外遇了,不要我了呢!”沈晉陽笑了,說:“竟說傻話!”
看到他臉上的溫柔和笑意,我有一種失而複得的歡喜,靠著他的肩膀,眼淚不自覺地又流出來,“老公,剛剛跟你發火,是我、、、、、、”
“好了,好了,別說了,我還不了解你嗎?一有什麼事,就隻知道埋怨我,拿我撒氣,別哭了,一會就到醫院了,乖乖地坐著吧。”
“隻是不知爸爸會怎麼樣,如果、、、、、、”我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老爸,心就碎了似的,說不出話來。
沈晉陽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拭去了我臉上的淚,轉過頭溫和地說:“別自己嚇自己了,現在這樣的病都很普遍,沒你想得那麼嚴重,相信我,一定會沒事的、、、、、、”
我聽了,心裏得到一絲安慰,可是就在這時行駛在我們前麵的一輛貨車忽然轉彎,橫在我們麵前,而沈晉陽光顧著和我說話我,竟然沒看到亮起的紅燈。
我一聲尖叫:“小心車!”
沈晉陽回過頭來急忙刹車,可是已經來不及,巨大的慣性把我們衝將出去,貨車裏幾捆鋼筋馬上就要刺過來,我抓著扶手,嚇得閉上了眼睛,沈晉陽大喊一聲:“快躲開。”接著他急速旋轉方向盤,車子打橫撞了過去,哐當一聲擋風玻璃碎了,無數根堅硬鋒利的鋼筋刺過來,沈晉陽的整個身子撲向我,飛濺的玻璃碎片灑了他一身。
一切都來得太猛烈,太突然,我還來不及睜開眼睛,後麵轟隆一聲,又有一輛車子疾馳過來撞在後麵,突如其來的巨大衝擊幾乎把我們逼進了貨車的車輪下,可是一切都還沒有結束,連著哐哐哐的幾聲,三四輛車相繼連環相撞。
過了好一會,周圍才靜下來,我忍著頭部劇烈的疼痛,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沈晉陽滿臉的鮮血,我淚水縱橫卻說不出一句話,隻模糊聽到他極其微弱地叫了一聲“老婆”,然後我就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已經是一天以後,除了手臂上玻璃劃出的幾道傷口,我竟然沒受什麼重傷,而在我昏迷的這一天一夜當中,事故中的三男兩女已經相繼死去,其中就包括沈晉陽!
五車連撞這一重大交通事故刊登在當日的報紙頭條上,更為引人注目的是五名司機隻有沈晉陽一人在危急關頭把利害麵轉到自己那邊,保全了他身邊的妻子。
我睜開眼時麵前是憔悴不堪的劉夏和楊謙,從他們的眼神當中我已經猜出幾分,隻是沒有人願意說出那一切,劉夏抱著我一直流淚,楊謙眼圈通紅,亦是沉默。
直到我看到那份報紙,看到沈晉陽用整個身軀橫在我麵前,鋼筋刺入他的後脊,一片血肉模糊的畫麵,我才知道,他真的走了!嘴裏無聲地喊著沈晉陽的名字,我腦袋一沉,又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我捧著心碎的疼痛走去太平間,沈晉陽身體直僵地躺在那裏,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絕美的容顏,微微的笑意,隻是真的沒了呼吸,從此不能再睜眼看我一眼。
他不是說好了一起回家嗎,怎麼一夜之間就撒手,留下我一個人!
我伸手摸摸他的臉,剛剛觸碰到又急忙縮了回來,他凝結著笑的唇角,冰冷冰冷的,沒有半點溫度,我的心墮入穀底一般,呼吸不能順暢,灼熱的淚流過臉頰,我喘不過氣,顫抖著,不敢哭出聲音。若不是我流淚,沈晉陽怎麼會走神,他最見不得我哭,我卻偏偏隻顧著自己,如此的任性!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才捧起沈晉陽的手,上麵的傷口已經被修飾得了無痕跡,隻是那份冷硬卻如千年寒冰一樣刺入我的心窩,疼的我生不如死。
沈晉陽再不能用這隻手牽著我,再不能把我緊緊抱在懷裏,再不能看著哭幫我擦眼淚!
我再也控製不住,坐在冰涼的地上嚎啕大哭,要怎麼辦我的沈晉陽才會回來,我犯下了這樣的錯,要怎麼樣才能彌補!
沈晉陽的家人忽然一擁而入,他的爸媽狠狠罵了我一頓,沈若溪又對我咆哮、嘶吼甚至大打出手,我如傻子一般,默默承受著一切,不反抗,不辯解,隻一味地流眼淚。楊謙一直好言相勸,我知道如果沒有他,我或許早被他們撕成了兩半。
他們恨我,我也恨!沈晉陽不眠不休在醫院裏照顧爸爸,而我當時還在海邊曬著日光浴,若不是我的任性,非要他來機場接我,他怎麼會出事;若不是為了保護我,他又怎麼會躲不開眼前的危險!
我摸摸沈晉陽曾坐過的椅子,把臉緩緩貼上去,又是一陣無聲的哭泣。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抬頭,望了望破碎的內視鏡中已經狼狽不堪的臉,掐滅了最後一隻煙。
這麼回想著過去,那一次的浩劫好像又經曆了一次,徹骨鑽心的痛從腳底鑽入,一直流遍全身。
我緩緩走下車子,腿腳依舊不停地顫抖,擦了眼角的淚,扶著車庫的牆壁艱難地走出來,誰想到楊謙正站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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