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26 更新時間：13-06-18 17:02
這是一個被塵封的秘密，關乎七界存亡興衰的起始，就此湮滅於一個無人問津的小小漁村之中。不會被人提及，更不會有人想要提及，一切便如不曾存在一般。
灩昊泠，烈熠，本該是世上血脈最近的雙生兄弟，就此天涯兩隔。注定兵戈相見，不死不休。
時光荏苒，兵戈相爭之後終於迎來了屬於無數個人與整個天下的結局。
“公主，公主！”卓寒青穿過北冥城的回廊，素來穩重堅毅的步伐，在這一刻也處處透露出虛浮。他走的很快，施展開的身法，兩側的宮闕樓宇一座座向後方掠過，在眼底留下近乎幻境的影像。
還是湖畔，似乎灩湄漪很喜歡這裏，幾乎將所有的空閑時間都消磨在此處。零零散散開了幾朵荷花，被寬大的荷葉托起，更顯得格外亭亭玉立。滿湖的落英鯉都湊到岸邊，它們絲毫不怕有人接近，相反會湊上去，爭搶拋下來的餌食。
近乎凝滯的畫麵，過於豐盛的顏色中，隻有岸邊的人影是素淨的。或許正是因為反差，倒像是所有的色彩斑斕都隻是為了襯托她的存在。
“公主。”卓寒青斂襟肅容，單膝下跪行了武人的禮節。了解公主的脾性，她絕難率先開口。時間緊迫，即使僭越也顧不得了。“北冥城隨時都會被攻破，請公主隨末將撤離。”
皓腕翻覆，錦盒內的魚食被拋灑進湖中，不多，也不少，洋洋灑灑如下了一場雪。落英鯉一哄而上，歡快翻動的豔麗顏色，幾乎將湖麵都染紅一般。
家已不家，國已不國。風雨飄搖之中屹立了數百年依舊巍然不動的北冥城，隻怕也逃不過這一次的浩劫。穩重如卓寒青者，都已然失了分寸。也隻有這些畜生，不解人世愁苦，一頓飽餐就足以快活許久。
低頭凝望湖中的熱鬧場麵，灩湄漪唇邊流露出一絲笑容。不是喜歡，而是嘲弄。看著它們為了餌食聚攏，又因為搶奪一空的湖麵而各自散去。
湖水重歸平靜，晃出她的倒影，不甚分明之間依舊傾國傾城。“皇帝呢？”灩湄漪從不會以姓名稱呼自己的兒子，皇帝兩字已是足夠。她生下的隻是顛覆七界的霸主，而不是她的血脈傳承。
“公主想是早已知道了。”灩湄漪自有她情報的來源，有些事，卓寒青不便說。
“知道是一回事，相信是另一回事。”戰死沙場——情報傳回的隻有言簡意賅的四個字，單純的結果，簡潔的近乎殘酷。“我要聽你說。”
卓寒青略作整理，才道，“皇上約戰……焰赤之主，一戰定天下。皇上不敵，被烈熠當胸一劍刺穿心髒而亡。”敘述的隻是過程，卻沒有背後諸多的感情糾葛。那些過往僅僅屬於交戰雙方，外人永遠不會明白，也……無需明白。
“皇帝不敵？”灩湄漪的視線終於離開空蕩蕩的湖麵，幽柔之間藏著一針見血的銳利。隻聽結果，自是不信；如今聽了過程，還是不信。“這是天意？風禦暢的占星也會有不準的一天？”
卓寒青低頭，不敢再看公主的眼睛。
曾經的預言，如今的結局，七界命運已是注定，天下大定。終於結束的戰亂帶來了普天同慶，不再分崩離析的土地將迎來真正的歌舞升平安定祥和。所有人都在高興，也應該高興。唯一一個抵觸的人，便會顯的格格不入。
每一滴鮮血，每一條脈絡，每一塊骨骼都在恨著。但是到頭來，七界已經不在，仇恨再也尋不到依托的地方，空茫茫的一片，除了無措還是無措。
是不甘心麼？
不甘心錯付了一生的愛恨。
還是說，本無愛恨，所有的一切，最終還是歸於不甘二字。
“你來勸我走？”灩湄漪驀的收回思緒，顯的有幾分突兀。有些事原本就不是真心在意，也就沒有必要裝作難過。
卓寒青一怔，萬分焦急的人是他，陡然之間難以接受轉變的人也是他。卓寒青隻認定一個主人，一生不變，她的是非便是他的對錯，無需再計較別的。隻是這一刻，還是禁不住淡淡的心涼，都說母子親情是世上最普遍也是最珍貴的情感，然而放在灩湄漪這裏，連這也不算什麼了。
“公主，北冥城已經不安全了。”短短幾個字之間，有卓寒青自己都沒留意到的生硬。“請公主盡快移駕到安全的地方。”
“這世上還有安全的地方麼？”灩湄漪幽幽的問道。幾乎不曾踏出北冥城半步，卻掌握了天下大事，灩湄漪內裏掩藏的勃勃野心，便如海上的驚濤，永遠藏在平靜的水麵之下，不動聲色。如若卓寒青想蒙騙的是旁人，自然不費吹灰之力，但換成了灩湄漪，世上沒有她不清楚的局勢。
七界即為七國，分崩離析數百年，此消彼長之間卻一直維持著微妙的平衡。直到這一代，灩昊泠與烈熠兩位百年不遇的驚世之才，縱橫捭闔，使盡無數帝王手段，竟然將分裂天下一一整合，成為彼此爭霸的兩大帝國。
燕支花海一戰，意義非凡，勝者王敗者寇，直接決定未來的天下姓灩還是姓烈。
灩湄漪身為推波助瀾的罪魁禍首，之所以還能穩坐北冥城，是因為她從來不相信灩昊泠會輸。甚至，她不曾想過灩昊泠會輸。各方傳回的消息，寥寥數語，說不盡背後到底是個怎樣的故事，隻有最後的結果已是無從更改。
焰族的天下，哪裏還有汐族太後安身立命之所？
走與不走，又有什麼區別？
“地方早就備好了，有人接應，可保無虞。”卓寒青特意隱去了受人所托的細節，隻是他說的越是篤定，灩湄漪就越是生疑。
“由誰接應？”過程可以不問，但是這一點，卻是不得不問一句。灩湄漪並不如何在意生死，然而也不想死的莫名其妙。
卓寒青頓了一下，還是不敢說。堅毅如鐵的臉上出現如此遊移不定的表情，顯的尤其格格不入。他不說，不是害怕被斥責自作主張。而是怕一旦說了，灩湄漪寧死也不會接受安排。
灩湄漪微微垂下眼瞼，下意識的隱藏了眼眸。若說她一雙眼裏蘊藏了無數的秘密無盡的心事，那麼關於某個人的部分，則是不願讓任何人窺探的存在。“烈熾——接應的人是他。”
如此簡單的謎題，用不著猜測就能肯定。試問當今天下，除了烈熾以外，還有誰有本事庇護她？
又有誰，願意庇護她？
罷了，總是免不了的見麵。既然都到了避無可避的一刻，她又何苦再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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