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章節字數:4942  更新時間:13-12-07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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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火光中,那抹灰色的身影被襯托得格外引人注目,而此時,那個背影倒好像刻意停頓了一下,轉而繼續前行。乾宇不禁雙手握拳,緊盯著前方的身影,突然轉身快步朝山下走去,對於英陶的召喚充耳不聞。

    “王子雅!”眼看著要被前方的人甩在後麵,乾宇幹脆停下了腳步,一聲怒喝止住了前行之人,隨後的質問便脫口而出,“好一個命交華蓋,壽止三十,朕倒看你活得生龍活虎,有滋有味!”

    “嗬嗬嗬……”依舊是微唇未啟笑已三分,這是王子雅一貫的作風,那笑聲清揚瀟灑,總帶著幾分自負與諷刺,乾宇向來對此很是欣賞,可如今這諷刺對象換做自己,才發覺竟如此難堪,那笑聲中飽含的輕蔑與藐視仿佛昭示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無價值。

    “托皇上洪福,臣的身體現下很好。”王子雅略帶疏離的語氣打斷了乾宇的沉思,“不知皇帝陛下也在匈奴軍營,環境所限,望陛下贖臣不能行跪拜之禮。”

    恭敬的態度,疏遠的距離,有板有眼的回話,都使乾宇產生了物是人非之感,眼前這人曾是自己最信任的當朝首輔,無論在輔君佐世上,還是在匡時濟民上,都是自己最得力的幹將,為大新朝立下過汗馬功勞,不管怎樣,乾宇就是不能把他和通敵叛國聯係在一起,意識到這點,乾宇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緩和起來,“王相,果真是你麼?朕親眼所見你從泰安樓上跳下去,沒想到你還活著。”

    聽出乾宇話中的關切之意,王子雅迷惘地眨眨眼睛,“是,臣還活著,泰安樓不過是個障眼法……”之後便沒了下文,兩人都沉默地在火光的映襯下站立著,遠遠看去好似對峙一般,而實際上充盈在兩人之間的全是再次相見的溫情與親切。

    乾宇不由自主地走到王子雅麵前,抬眼注視著他的眼睛,“王相,能告訴朕,你設障眼法是出於什麼目的嗎?”

    “為了脫身。”王子雅溫和地看著他。

    “脫身之後呢?”

    “擺脫罪名,並將其落實到洛離酹的身上。”

    “為什麼?”乾宇顫抖著雙手抓住王子雅的手臂,“你掀動普羅起義,但也助朕奪回君權,所以朕支持你。你違命抗旨,擅自調走一萬八千皇家鐵騎,致使京城淪陷,可事後你又將兵權交給酹,為大新留下了光複的力量,因此朕也理解你。可你如今為什麼連酹都要加害?”

    王子雅隻是無害地笑著,忽然轉手反握住乾宇的手腕輕聲問道:“皇上,臣和洛離酹,您更相信誰呢?”

    “這是什麼問題?朕不能都相信嗎?”乾宇定定地看著他。

    “當然不能,如今臣可是處於與他敵對的狀態呢。”王子雅慢條斯理地開口道:“不僅敵對,相信皇上也應該聽說洛離酹稱王的消息了吧,他現下這般拚命,說不準也是在為自己打江山,而臣也曾做過引出內憂外患之事,那麼,您要做何選擇呢?”

    “朕心裏一直對酹都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哦?”

    “但這次,朕會更加相信你。”乾宇突然握緊王子雅的雙手,“既然朕能明白你前兩次所為的動機,那這一次朕也同樣確信你這麼做是出於某種目的。”

    “即使會顛覆您的江山?”

    “江山如今已經顛覆了。”

    “即使您被後世傳為亡國之君?”

    “嗬嗬……”乾宇自嘲笑道:“曆朝曆代都會出現一個亡國之君的,有些名位和稱號,總要有人去擔當,朕不在乎。”

    這次輪到王子雅驚呆了,隻見他微傾著身體,喃喃開口問道:“皇上,您說的,可都是您內心的想法?”

    “當然。”乾宇肯定地點頭。

    “不會後悔嗎?”

    “說不後悔那是假話。”乾宇狀似輕鬆地說道:“多少會有一點兒,總覺得上天不公,既然本就不是朕的,為什麼還要朕曾經擁有它?可又有什麼辦法?它最終不是朕的。”

    “不!”王子雅先一步打斷了他,“皇上,你放心,江山最終會是您的,王位也還將是您的,隻是洛離酹,他不會再與您在一起,您願意放開他嗎?”

    “什麼?!”乾宇震驚不小,“王相,你別拿這件事與朕開玩笑!”

    “不是玩笑!”王子雅鄭重其事地說道:“若沒有希望臣也不會輕易做出承諾,隻要您始終都信任臣!”

    “朕當然信任你,不論你將要做什麼!隻是……”乾宇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並緩緩地吐出來,“酹,他會離開朕,是嗎?”

    “嗬嗬,皇上,莫要貪心不足,您身邊不是已經有那個名伶了嗎?”王子雅不答反問,溫和的話語中似乎帶著些許惱意。

    “王相誤會了,朕沒有貪心。”乾宇淡定得出奇,“朕原本想著,將這天下讓給他,然後和英陶找一處田園,平平淡淡地生活……朕知道,朕是配不上酹的,與他在一起隻會叫朕自慚形穢。”

    “皇上。”王子雅不禁歎了口氣,“你秉承皇家血脈,從小就懷有青天之誌,自登基起來從不妄自菲薄,如今竟也說出這番話來,臣實在是……”

    “王相,人總是會變的,朕如今這樣,是好也罷,是壞也罷,都無關緊要。”

    “皇上……”王子雅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方欲開口,卻被乾宇抬手示意噤聲,果見英陶自後方遠遠地追尋過來。

    “王相,朕先回了,在營中你我先別有交集,以免惹人生疑,至於英陶那邊朕會交待,另外……”乾宇停頓片刻,方又繼續說道:“若有機會見到酹,愛卿替朕轉告一聲,就說朕其實早已經放開他了,從廢除他捐人身份的那一刻起,朕也希望,他能夠真正做到為自己而活。”說完便轉身徑自朝英陶走去。

    王子雅呆立在原地,看著乾宇一步一步離開的背影,前方英陶已經遠遠看見乾宇,立刻小跑著迎了上去,並扶著乾宇手臂似在對他詢問著什麼,而乾宇也是由著他親昵地靠近自己,轉頭正與他說話。

    “這就是大新的乾宇皇帝?”洛離醇不知何時現出身形,雙手環胸與王子雅並肩站立,一同看著前方的兩個身影。

    “是。”非常簡潔的回答,看來王子雅並不想對他做出什麼評價。

    “他叫什麼名字?”

    “華昭。”

    “嗯,是個好孩子。”洛離醇微微頷首。

    “你覺得他不錯?”王子雅錯愕地轉頭看著他。

    “也隻是個好孩子罷了。”洛離醇放下雙手,隨意地邁了幾步,“如果出生在尋常百姓家,或許能是個光宗耀祖的書生秀士,可惜魄力不足,做什麼事都隻是淺嚐輒止,並且該果斷的時候又猶豫不決,是觀念上的精英,卻也是行動上的累贅,這是他身為帝王最欠缺的部分,總指望通過小手段或是旁人的相助來達到目的,實非帝王所為。”

    洛離醇越往下說,王子雅就越是後怕,“離醇,你為何會對帝王心術這麼了解?隻不過見過一麵,寥寥數語你竟能將乾宇分析得如此鞭辟入裏,莫非……”

    “莫非什麼?”洛離醇笑道。

    王子雅下意識地咽下口水,“莫非,你自幼學的便是帝王絕學?”

    “我不知那是什麼,但這的確是我所學的東西,你既說它是帝王絕學,那便是吧。”

    王子雅沉默了,昔日宣威皇帝感到自己大限將至,恐皇權旁落,借故將年僅十四歲的洛離醇派到堇城鎮守匈奴,後又放任李全隻手遮天,以天子名義調走二十門紅衣大炮,使得洛離醇在與匈奴的關鍵一戰上失了先機,八千將士全軍覆沒,洛離醇也在此戰中英勇犧牲,頭顱被砍下高高懸掛在堇城城樓之上,屍身被遺棄在茫茫沙漠之中無人顧及,等到洛丘趕去要收屍的時候,那屍身卻早已被淹沒在流沙之下,隨著風沙不知轉徙到何方,也正因如此洛離醇才屍首不全,魂魄一直得不到托生徘徊於世,久而久之,竟變成孤魂厲鬼,若不是自己將其收在身邊,並承諾他可以對自己走舍,隻怕他不知還要殺多少人!

    最初聽老父親王陳給自己講洛離醇的身世,王子雅隻覺得可憐可憫,可悲可歎,心裏早已將宣威皇帝罵了千遍萬遍,可如今在真正了解這位洛家公子之後,王子雅才發覺,當初宣威皇帝的做法竟真的算得上是未雨綢繆,眼前這位少將軍,文治武功,資質氣度,匡時之才,濟民之心,都隻能用風華絕代來形容。可恨造化弄人,如果華昭與他互換身份,那該是多完美的傑作!

    “想什麼呢?”洛離醇的聲音驀地從腦中響起,登時將王子雅嚇得一個激靈。

    “你做什麼?好端端地怎麼回去了?”王子雅抱怨道。

    “有危險!前方那一小隊人,一共十一個,似乎來者不善,覺得能應付你就繼續這麼站著,不能應付立馬跑人。”說話間,果見那十一個人已經分成兩列朝自己快速走來,個個手中都緊握著鋼刀,麵色嚴肅地緊盯著自己,看來是有人給他們下了死命令。

    “還愣著幹什麼?跑啊!”洛離醇忍無可忍地大聲吼道,驚得王子雅一個踉蹌,轉身邁開雙腿就朝山下跑。

    看見目標逃跑,後麵那十一人當然不會善罷甘休,既然已經暴露,所幸就現出凶惡的嘴臉來,個個猙獰可怖地抽刀追來。

    “完了,他們快追上了。”王子雅邊跑邊回頭看。

    “快給我一把刀!”

    “什麼?”王子雅此時喘得厲害,隻感覺雙腿都不是自己的,兩耳嗡嗡作響。

    “我說給我一把……”話未說完,突然眼前一黑,王子雅雙膝一軟,大腿內側竟已被砍了一刀,登時血流如注,再也站不起來。好不容易翻個身,正好看見來人已經舉刀要給自己致命一擊。

    “啊!!……”隨著一聲慘叫,鋼刀‘咯噔’一聲掉在地上,方才還猙獰可怖,耀武揚威的大漢此刻卻一動不動地倒在自己腳邊。

    王子雅撐著手臂坐了來,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但他確定之前那一聲慘叫絕不是自己發出來的,他現在每呼吸一下都像拉風箱似的,說話都費力,又怎會有精力叫那麼大的聲音?

    疑惑間,猛然發覺自己的身體竟然不受自己控製地在行動!眼見另一個兵士舉刀向自己衝過來,自己竟能靈敏地轉身避開攻擊,並在此過程中熟練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鋼刀起身防衛。

    “這是?”王子雅驚異地看著手中的鋼刀,然而此時卻沒有給他多餘的時間用來思考,伴隨著一刀刀致命的攻擊,他隻能將注意力都放在對決之上。來人似乎察覺到王子雅的身手並對其有所忌憚,打個虛晃跳出戰圈,轉而抬手又招呼來兩個士兵,三人成鼎足之勢緩緩包抄而來。

    “該死!”洛離醇暗罵一聲,翻手將鋼刀橫在胸前,眼睛卻警惕地注意著後方兩人的動靜。

    “你罵誰呢?”王子雅冷不防一聲質問,登時打斷了洛離醇緊繃的神經。

    抓住時機,隻見那鼎足三人仿佛有感應一般,一齊舉刀分上、中、下三路對準洛離醇頸、胸、腹三處要害襲來。前後退路都被封鎖,完全沒有防禦之法,卻見洛離醇不退反進,先一步起刀擋掉胸口的攻勢,進而微微側頭,眼見著鋒利的刀刃貼著自己喉嚨劃過去,腳法瞬移霎時繞到敵人身後,果斷舉刀化守為攻,一刀平刺進敵人後心,當場解決掉一個。借著前方屍體擋住來自腹部的攻擊,趁其武器刺入屍體的一刹那突然自屍體後方現身,左手反握刀柄與肘平行,橫著猛一發力,頓時鮮紅的血液從敵人頸間噴發而出。

    洛離醇的整個左臂,此刻自手肘往下已經完全被鮮血濺紅,就連清俊的麵容也都濺上星星血點。猛然轉頭看向僅剩的最後一個人,那人早已嚇得四顧膽落,甚至連逃跑都做不到,眼見著洛離醇突然騰躍而起,連帶將鋼刀也拋在空中,但見那鋼刀在空中利落地旋轉一周,就在它刀鋒朝下的一瞬,洛離醇猛然握住刀柄,自上而下將鋼刀從敵人肩胛斜刺進內心,一滴血也沒留,甚至一點聲音也發不出,敵人已悶悶地仰倒在地下。

    繁雜繚亂的招式直叫王子雅應接不暇,感覺好像用了好幾招才解決敵人,可真結束後才發現前前後後竟隻花了不到三十秒,甚至剩下的那七名兵士都還沒反應過來。感到洛離醇還要有動作,王子雅趕忙抬手止道:“等……等一下……呼……你讓我喘口氣兒……呼!”

    這番請求理所當然地換來洛離醇一聲不屑的冷哼,“書生,百無一用且手無縛雞之力。”

    “你……你罵誰呢?”

    “罵得就是你!我問你,好端端的,他們為什麼要來行刺你?難道你在光穆麵前露出馬腳被他察覺?”說話間,洛離醇已提刀殺了過去,手起刀落,不知是誰的頭顱掉在地上亂滾。

    “我的行蹤絕對沒問題,你對那個單於那麼了解,為什麼不分析一下他為何要殺我?”王子雅梗著脖子跟他叫板,手腳卻並不閑著,突然飛腿外拐,一腳踢在來人頸椎上,隻聽‘哢嚓’一聲,來人立時癱瘓在地,而王子雅也不合時宜地慘叫起來,“我的腿!……不行了!!我的腿好像要折了!!”

    “閉嘴!”洛離醇咬牙切齒地喝道,借力向前助跑一步,起身使了個梯雲縱,仿若燕子三抄水一般虛空連邁三步,置身於火光映射的空中。

    此時不止是那些匈奴兵士,就連王子雅都震驚不已,“哇啊!神乎其神啊!怎麼做到的?”

    不理睬耳邊的嗚哇亂叫,洛離醇漂亮地轉手打個花式淩空一掃,隻覺周遭氣流都跟著起了變化,其勢若九曲黃河奔騰不息,轉眼間竟將剩餘五名兵士穿成鴿子串,全部一招斃命。

    “這是洛家的劍法——九曲黃河?”王子雅驚喘未定,尚自撫胸順氣,暗紅的夜色中,隻能聽見遠處火場的‘嗶啵’聲以及王子雅發自內心的驚歎。

    麵對他難得的讚美,洛離醇卻並未作出回應,這讓王子雅倍感怪異,“離醇,你怎麼了?”

    “沒什麼。”洛離醇低低敷衍著,忽然離開王子雅的身體自夜色中現身,並徑自朝山石後麵走去。

    王子雅不明所以,跟著洛離醇繞到山石後麵,“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嗯。”洛離醇輕聲回道:“我想我知道光穆要殺你的原因了。”

    “哦?”

    “他剛才就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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