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42 更新時間：11-06-09 20:29
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海麵被破曉的氛圍籠罩著，嘩嘩的細浪規律性的衝刷著海灘，波濤聲在一片寂靜中回響。早出的海鳥迎著微弱的晨光飄翔著，柔韌的身姿如黑色的絲帶迎風起舞，黎明之鍾就被這和著濤聲的低低鳴叫敲響了。
“嗯……”
低促而蒼老的聲音自一矮小的身體發出。阿斯莉亞那看似黑色長袍在晨風中招搖地飄蕩著，仿佛那瘦小的身軀不曾存在這虛空中。這使她的頭愈發顯得大了。她戴著同色的頭巾遮住了那雙招風的、因為過大而略顯薄得透明的耳朵，一雙稍微突出的很大很圓的眼睛在薄薄的鏡片後骨碌的轉動著。她早已失去能支撐起嘴部輪廓的牙齒，幹癟的嘴唇緊閉著並未有一絲顫動。她正拄著拐杖等待日出呢！
“阿斯莉亞！”
“來了哦。”
海浪的衝擊聲驟然變大，海風中開始夾帶著濃濃的腥臭味。大群的海水被推擠著湧上海灘，使得近岸的海水高出天邊的海水許多。
黑色的海水陡然高起，如噴泉一般從頂端往四周瀉下在黑影周圍形成了一道道水簾。
一道細細的銀光閃過，水牆立馬癱瘓了，迎頭倒下將水花濺得老高，濃烈的血腥味迅速擴散開來——海水應該染紅了，但在拂曉將近的夜色裏是看不到這些變化了。潛藏在夜色中的貪婪視線突然迸發，一群體型較小的肉食性海鳥從四周一擁而上，興奮地尖叫著，拍打著翅膀盤旋在屍體周圍。一時，海水的腥味、血腥味與海鳥散發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墨蒂裏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真是不好的感覺。
而且近段的海魔獸連暖身也做不了了。
“完成的不錯呢，幹淨利落，”阿斯莉亞看了看海之平麵盡頭的光線，蠕動著幹癟的嘴唇，微眯了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我們也去吃早餐吧。”
“嗯，這樣就結束了？有點，早吧。”時間還真的很早。
“唔……是呢，不過我們得吃早餐了。”阿斯莉亞緩緩轉過身走進海岸邊的樹林去了。墨蒂裏暗暗歎了口氣，趕緊跟了上去。
“今天有特殊訓練嗎，阿斯莉亞？”墨蒂裏扭頭問著著這位身高不及自己腰部的長者，因為日程安排和平常有些不同。
“嗯，墨蒂裏是大姑娘了呢。”阿斯莉亞好像自言自語般的說著。背著雙手，臉稍稍抬起，看著前方若有所思。
墨蒂裏滿臉疑惑，怎麼說起這個了？
確實，從四歲開始的修行，墨蒂裏就一直是在阿斯莉亞身邊的。今年也快是十四年了。
老年人都喜歡回顧時間吧。那也不錯。
墨蒂裏偷偷笑著，老人越老就越會像小孩。墨蒂裏想象著阿斯莉亞小孩氣的模樣，不禁不能自拔了。再回頭瞄了瞄模樣矮小甚至有些滑稽的阿斯莉亞，墨蒂裏禁不住掩住嘴笑出聲來。
千年古樹庇護下的宮殿在這夜色將盡未盡的時刻更顯幽暗又如同幻景般，讓人不免去質疑它的存在。淡淡霧氣籠罩下，似乎一不留意就會化去一般。
這所別宮並不大。如果跟氣派的宮城比起來，就隻能算個鴿子窩了。僅有的兩名侍女早已準備好早餐站在一旁等候了。
阿斯莉亞伸出幹枯如風幹的橘皮般的雙手拿起刀叉，頓了頓，隨即又放下，“你先吃吧。”
依舊拄著那根造型奇特的拐杖，阿斯莉亞吧嗒著腳丫走出了餐廳。
那準是某根生長過程中受到了奇怪壓迫的樹枝，不然怎麼會長成那副瘤狀！然後那根奇怪樹枝的頂端又有一個鏤空，鑲進的的一顆碩大的赤紅寶石好像眼睛般。墨蒂裏總覺得那是活的，觀察後的結果當然那隻是一根鑲進了寶石的拐杖。墨蒂裏舉著刀叉的雙手懸在半空，扭頭目送阿斯莉亞，曾經出現過無數次的念頭又湧現在腦海了。
墨蒂裏轉過頭慢慢開動了早餐，海邊的氣味似乎還留在鼻翼。還是有些反胃。這麼多年了，不是還沒習慣，隻是緊接著就用餐這種事，還是感覺不舒服呢！
這樣思索著，木然嚼著送入口的食物，強迫自己忘卻惡心的氣味。
吧嗒吧嗒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墨蒂裏愣了愣，抬起頭看了看已站在餐桌另一邊的阿斯莉亞。她拿來了一個盒子，綁著絲帶。阿斯莉亞爬上對她而言過高的椅子，端坐在墨蒂裏麵前。
“墨蒂裏，今天你就畢業了。”阿斯莉亞雙手放在腿上，平靜的說到。
伸向盤子的雙手停住了，旋即靜靜放下了餐具。
果然是……
是要離開了麼？從修行的進程來看，墨蒂裏自己也猜想過了，大概就結束了，畢業，分離，順理成章，理所當然。
說來有些不好意思，這也是她最害怕的事！
墨蒂裏自認為自己的第六感不是怎麼準確的，但是，這次的感覺強烈得幾乎讓她跌進了真實。
是太過於依賴。
每次說給自己的理由都是這個。但隱隱約約察覺到的，應該不是這麼單純。自己是再明白不過的，對於阿斯莉亞。自孩童時期開始，不隻一次地夢見她的離開，，帶著深不見底的恐懼熬過無數夜晚。其實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那樣害怕離別，無法理清的情愫一次次交錯著。連自己都感覺是莫名其妙，甚至認為那是不正常的情感，甚至擔心一旦說出口便會成為真實。
所以，不管對誰都沒說過。
誰都隻會認為是孩童的無理撒嬌吧。
所以，當夜間驚醒，麵對阿斯莉亞的詢問時，也隻是無言以對，隻是感到安心，見到了她，還是真實，還在眼前。
太過依賴，心智還太幼稚，這是她對自己的診斷。總以為長大後就會變好，但，這個長大似乎相當失敗呢。
“我們到天台上去吧。”阿斯莉亞看了看墨蒂裏，有些費勁地爬下椅子。墨蒂裏木然起身，跟了上去。
靠在冰涼的石欄上，一陣沉默。阿斯莉亞側過身來，背著手。太陽已經開始冒出海平線了，柔和的晨光破雲而出，映在阿斯莉亞的身側，也給她的臉鍍上了一層金邊，她的麵龐便如神佛般祥和。墨蒂裏趴在一邊，下巴頂著冰涼的石麵。
“墨蒂裏。”
……
“墨蒂裏。”
“啊？”墨蒂裏一驚，趕緊抬起頭轉過身來看著自己的師長。朝陽默無聲息的成了兩人的背景，柔和的傳遞著溫暖的光暈。曉風和暢，涼意漸漸散去。墨蒂裏默默閉上眼睛，心底長長籲了口氣。這樣的失魂落魄實在有愧於多年的修行。
……
再次睜開眼時，就能平靜對待了。
“為什麼失神呢，我不是還在你身邊嗎？”阿斯莉亞語氣隨和。墨蒂裏心底不由得一驚，嘴唇不動聲色地抿了抿。
心事被窺探到，墨蒂裏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你真是個傻孩子啊。我不是還在這裏嗎？我會永遠伴著你，直到你惱了那一天為止。今天是終點，，亦是起點。你將會有你全新的旅程，沒有固定的軌跡，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會到哪裏，做哪些事情，遇見哪些人，又哪些想法……一切都將形成你的未來。但是，記住，
當黑色的挽歌唱起
即使歸途也為暮色迷失
我將高舉著火把
呼喚你的歸來……”
直到最後也會等候我的歸來麼？
墨蒂裏看著破雲而出的光芒，順著光線指出的方向，墨蒂裏的眼神飄遠。雖然沒有完全安心，但這也足夠讓自己鎮定不少了。
最後的歌謠在和風中吟唱著，飄散在天際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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