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15 更新時間：11-06-12 03:12
太子宮建在半山腰處，一個時辰後，風霜雪將從這裏出發至海清閣迎娶海瑤，然後他會和海瑤一起登上最高處的旭日殿麵見皇帝，再由皇帝帶著一對新人去海邊祈福，祭祀先祖。最後，皇帝在旭日殿準備了盛大的宴會祝賀太子與聖女的新婚。
飄零接過宮女手中大紅色的喜服，一件件為風霜雪穿上，從金盤中取過金絲腰帶為他係在腰間。
“風哥哥，我幫你綰發。”
風霜雪坐在鏡前，透過光亮的銅鏡看著身後的女子。
用玉梳先將披散的銀絲一一梳順，再用一條絲帶將長發束起，最後用紫金嵌玉的金冠將之固定。
飄零慢慢地做著這一切，認真地檢查著每一個細微之處，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當日在尋歡殿出嫁時的場景，紅紗下浮動的合歡隱約就在眼前。
為什麼總在難過的時候想起他呢？飄零皺眉一笑，在心裏說了聲：炎歡，對不起。
托盤上放著一段紅綢，中間有一朵紅綢結起的花，飄零取出來，遞給風霜雪。
再過一會兒，他就會用這根紅綢去牽著新娘完成婚禮，而紅綢的另一端，是海瑤。
“好了。”飄零撫平喜服上的皺痕，滿意地點頭，“風哥哥今天很美。”
風霜雪執過她的手，極認真地問了句：“子矜，你會等我的，是嗎？”
正當飄零沉默時，外間傳來星魂清冷的聲音：“殿下，吉時已到。”
“去吧，別讓新娘子久等了。”抽出雙手，飄零嫣然一笑：“我累了，我去睡會兒。”說完，便轉身跑進了內殿，扣上門，終於淚如雨下。
風霜雪深深望了緊閉的房門一眼，轉身舉步。
喜慶的笙樂響起，門外傳來奴才們賀喜的喊聲，飄零緊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淚水順著指縫簌簌落下。
“得罪了。”
清冷的嗓音剛響起，飄零隻見黑影閃過，後腦一痛，軟軟地暈了過去。
待醒來時，日已落幕。
飄零揉了揉腦後，掙紮著站起來，又險些摔倒，腰間一暖，一雙手穩穩地扶住了他，抬頭，驚道：“星魂！”
星魂見她站穩了，縮回了手，躬身道：“請姑娘恕卑職無禮。”
飄零沒有點燈，在黑暗中和星魂對視著：“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不必對我這麼客氣。”
星魂望著她，略微有些失神。
“婚禮結束了嗎？”
“結束了。”
“謝謝你。”
“什麼？”
“謝謝你在我最難過的時候打暈我。”飄零儼然一笑，走至窗前，將窗扇打開想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露兒？”窗外，一抹紅裳俏然立在院中。
“是我！”話音未落，露兒已從窗外躍了進來，憤然地瞪著飄零，倒讓飄零有些意外了。
“為什麼？”露兒逼近飄零，咬牙道：“為什麼你要讓風哥哥娶那個女人？”
連露兒也來問自己為什麼？可這到底是為什麼？飄零淒然一笑，轉身不語。
“跟我走！”露兒拉起飄零的手就要往外衝，飄零急忙拉住她。
“你要我去哪兒？”
“把風哥哥搶回來！”
“不去！”飄零斷然拒絕。
“你！”露兒氣得漲紅了臉，指著飄零大罵：“狐狸精！你這算什麼？他都要娶別的女人了你還可以這麼冷靜？你到底有沒有愛過他？如果愛，現在就跟我去把風哥哥搶回來！那個狠毒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嫁給風哥哥這樣好的人！”
“露兒。”飄零歎了口氣，“配不配，不是你我說了算的。”
“你的意思是，風哥哥是願意娶她的？”露兒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著飄零，生怕錯過她臉上一絲撒謊的痕跡。
飄零點點頭，苦澀道：“是的。”
露兒一愣：“那你為什麼……”
飄零道：“我理解他。”
“愚蠢的女人！”金鞭劃過，殿中的紅木小幾已裂成兩半，露兒怒道：“風哥哥不願娶我，我以為他要娶一個心愛的人。沒想到，沒想到居然會是她！”一鞭甩去，博古架上的花瓶應聲而碎。
“跟我走！”
沒想到露兒力氣這麼大，飄零被她硬拖著跌跌撞撞跑出來，才到殿門，便見一排侍衛。
“公主。”其中一名侍衛上前，恭敬道。
“做什麼！”露兒橫了侍衛一眼，不忘抓緊飄零的手。
“皇上派屬下來請公主和程姑娘赴宴。”
“正好，我們也剛要去那。”
“露兒，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飄零怎麼使勁也抽不出被露兒緊抓著的手。
“不行！我倒要看看那女人能把我們怎麼樣。”露兒拖著飄零往大殿走去，飄零掙脫不開，隻得隨她。
該來的，總歸要來，自己到底怕什麼？想到此，飄零也就跟著露兒一同走去，坦然地麵對。
遠遠地，便聽見旭日殿中傳來陣陣歡聲笑語，還有歌舞管樂之聲。
“宜寧公主到。”
隨著門口侍衛的傳達聲，殿內安靜下來。
飄零怔怔地同露兒一起站在殿門口，舉目看去，皇帝坐在殿上的金椅中含笑望著她們，龍椅之下，滿身紅豔的兩個新人坐在一張金漆案桌前，而兩旁則分別坐著百官。
因為露兒和飄零的到來，歌舞停了，歌姬們跪在原地不敢抬頭，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給宜寧公主和程姑娘賜座！”皇帝一吩咐，馬上便有四個宮女在風霜雪身側擺起了一桌酒席。
露兒望著海瑤揚揚眉，拉著子矜徑直走了過去，坐下。
很般配的一對。心裏這麼想著，飄零已坐到了風霜雪身側，剛想起身換一下，便被露兒按住不得動彈，飄零苦笑著搖搖頭，又坐下。
“今日，皇兒大婚，乃舉國慶事，朕敬大家一杯！”
飄零木然地跟著眾人抬起酒杯，一飲而盡。
“皇兒，朕可先替你開了頭，接下來，便交給你了。”風靖宇說這話時，有意無意地從飄零那掃了一眼，慈愛地看著風霜雪。
“兒臣遵旨。”風霜雪斟滿一杯，舉起望向眾臣。
“恭祝太子殿下與海之聖女百頭到老，舉案其眉！”
飄零又隨著眾人的歡呼聲飲盡一杯。一道灼熱的視線從臉上掃過，不敢抬頭，不願回首。
“歌舞繼續。大喜的日子要熱熱鬧鬧的。”風靖宇一揮袖，跪地的歌姬們紛紛叩謝起身。
“等一下！”
歌姬們還未站穩，又聽一聲嬌喝，急忙又跪倒在地。
露兒嬌笑著起身，對著皇帝福了福身子：“皇上，我還沒敬風哥哥酒呢。”
“公主有此心意，朕甚感欣慰。去吧。”風靖宇聞言，龍顏大悅。
露兒斟滿一杯酒，走到風霜雪桌前，巧笑嫣然。
“風哥哥，你大喜的日子，這杯可要幹了才好哦。”
風霜雪寵溺地笑笑，伸手欲接，露兒卻手一縮，仍舊笑著：“喝之前，風哥哥要回答露兒一個問題。”
飄零低著頭，雙手在裙下握成了拳。
風霜雪皺了皺眉頭，“露兒，但說無妨。”
“風哥哥，我想問的是，你，愛她嗎？”露兒伸手指著海瑤，眼睛卻是盯著風霜雪。
海瑤有些詫異，覆又笑著望了望旁邊的飄零，美麗的容顏浮起一片霞紅，嬌羞無比。
“露兒!”風霜雪低聲喝道。
露兒卻不為所動：“我要你回答我，你，愛她嗎？”
清亮的嗓音回蕩在殿中，頓時鴉雀無聲，眾人不約而同地望著風霜雪，似在等待他們尊貴的太子殿下給予他們一個圓滿的答複。
風靖宇依舊含笑看著殿下的一切，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削尖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飄零冷漠地端坐著，沒有一絲表情。
“宜寧公主，太子殿下不勝酒力，不如讓妾身代飲如何？”海瑤盈盈起身，溫柔地望著風霜雪。
“我和風哥哥說話，幾時輪得到你開口？”露兒望也不望海瑤，依舊盯著沉默的風霜雪，“風哥哥，這樣吧，如果你愛他，你就將這杯酒飲盡，這樣，我也算是死心了。”
當日太子在與宜寧公主大婚之日出逃，四海皆知，現在看露兒的所為，眾人隻道宜寧公主一片癡心，想爭一個答案，不由地紛紛對露兒投去同情的目光。
露兒，你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飄零見露兒寧願拋下尊嚴，也要替自己問個明白，心中感激，無以為報！
許久，風霜雪接過露兒手中酒杯，一飲而盡。
“風哥哥！你……”
露兒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他，眸中一閃而過的哀傷瞬間掩埋。突然大笑起來。
森冷的笑聲讓眾臣們剛要出口的賀詞又吞回了肚子裏去，一時間整大殿中隻有露兒的笑聲在回蕩。
飄零怔怔地望著露兒，心痛的難以附加。好露兒！是我對不起你！我恨自己的軟弱，恨透了！
飄零瀟灑地起身，走至殿中：“皇上，民女有一件禮物想送給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不知皇上可同意？”
露兒停止了笑聲，疑惑地望著飄零。
飄零回以淺笑，走過去握了握露兒的手，兩人相視一笑，此刻情意，盡在不言中。
“準！”風靖宇突然有些欣賞眼前這兩個性格迥異的女子了。
“子矜，你不必……”看著飄零一臉決絕的神情，風霜雪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殿下，民女隻身前來，並未攜帶他物，隻有獻歌一曲，還望殿下不嫌棄才好。”飄零平靜地望著風霜雪，微笑著說道。
“妾身謝過姑娘。”還未等風霜雪阻止，海瑤已含笑應允了。
露兒轉身回到座位上，給殿下的飄零舉了舉杯，一口飲下。
飄零頷首一笑，接過一名歌姬手中的琵琶，蓮步輕移，指間一撥，樂起身動，琵琶錚錚，歌聲輕揚，舞影婀娜。
露兒張大了嘴巴，看著殿下一邊彈琴唱歌還一邊跳舞的飄零。
風靖宇攏了攏袖，微笑地觀望著。
風霜雪狠狠盯著翩然舞動的倩影，不覺中，酒杯已碎，瓷片深嵌入掌心而不自知。
海瑤看著身邊的風霜雪，心中酸楚，強忍淚珠。
幾番輪回，煙雨淒迷
明月皎潔，青衫發銀
蕭聲起，酌酒獨飲
琴音和，諾言輕許
旋轉的白紗裙邊蕩開，宛如一枝清蓮盈盈綻放。手中琵琶弦急，滾珠落玉。朱唇輕啟，天籟之音婉轉低吟。
天涯漂泊，一縷歎息
欲語還休，奈何情急
你回眸，燦若繁星
我垂首，從此相依
回眸處萬種風情，顛倒眾生。
今宵酒醒，舊夢依稀
尋尋覓覓，孤身隻影
這一曲，唱盡往昔
這一舞，舞盡別離
弦斷曲終，飄零坦然一笑，福身告退。身後傳來瓷器破裂的聲音，又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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