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25 更新時間:11-06-28 17:43
夜闌人靜。纏綿了近一月的大雪終於在空中停住了繼續下墜的步伐。
永福宮前,一個白衣女子已站了許久。她會不時地望望宮門中那盞微弱的燈火。更多的時候,她仰頭望天,明淨的夜空中,群星閃爍。遙遠的東方,有一顆分外璀璨的星星,秦覡說,那是紫薇。紫薇下方,一顆稍小的明星在努力地綻放光彩,她知道,那是屬於自己的九卿。
四更的鑼聲打響。永福宮裏的那盞燈火已熄了很久。
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踩在厚厚的雪地中,發出咯吱的輕響。飄零借著月光,望向來人微笑。
“拿去吧。”
“謝謝。”飄零將南宮冉遞來的玉印小心地收進懷中。
“不用謝我,我不是幫你。”南宮冉披散著長發,一雙大眼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她自鬥篷中取出一個包袱丟給飄零:“幫我轉交給我哥。”
飄零接過沉甸甸的包袱,不用打開,她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麼。
“好。”
“快走吧,怕皇上發覺,藥下的很少。等他醒了,你就走不了了。”
飄零探頭望了望,不知等他醒來後會是多麼的震怒,不由得擔心起與自己狼狽為奸的南宮冉來:“你要小心。”
“哼!”南宮冉眉眼間還是一貫的高傲,“他不會殺我的。就算是為了南宮家,我也死不了。”
聽她如此說,飄零才放心地點點頭,感激得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身後傳來一聲輕輕地叮囑:“慕容飄零,你可別死在外麵。”
飄零聞聲一怔,轉頭笑道:“無論如何,我都謝謝你。”
南宮冉別扭地瞪了瞪她,轉身先回去了。
馬場守夜的侍衛隱約看見個人影,正要拔刀時,看清了那人,忙跪地道:“公主殿下。”
飄零點了點頭,竟自推開門走了進去。
深夜的禁宮中,守衛依然森嚴。一白衣女子騎著一匹雪白的駿馬飛馳而來,宮門侍衛剛要攔下,隻見眼前亮出一方玉印,連忙收起佩刀,恭敬地為她打開宮門。
“公主?”李成賢揉開了惺忪的睡眼,看清來人後,驚得俯身跪下行禮。
“李大人,長話短說。”飄零亮出玉印,“你馬上調集羽林軍,隨本宮出城。”
李成賢看得很清楚,那方玉印上篆刻著兩行銘文“玄龍之符,如朕親臨”。這是皇上的龍符,可調動天朝上百萬將士,無人敢不從。隻是,這龍符怎麼就到了公主的手中?
“李大人,時間緊迫,本宮沒時間跟你解釋!”飄零厲聲喝道:“晚了,睿親王就不保了!”
李成賢如夢初醒,他大概猜到了公主的想法,隻是不敢明說。迅速披上錦袍,他帶著飄零來到了羽林軍營帳。
關麟走了,現在由副督統沈俊暫代督統一職。他見兵部尚書深夜來訪,不敢怠慢,親自迎進帳中,隻見李成賢身後走出一人,驚道:“公主殿下!”
飄零點頭示意。李成賢道:“沈俊,立刻召集羽林軍,隨公主出征!”
飄零詫異地望了一眼李成賢,又收回了目光。他明知自己的想法,卻還相助,不知道明日朝堂上,慕辰會怎麼處罰他。
沈俊領命而出,片刻後,三萬羽林軍整裝待發。夜色中,年輕的將士們個個英姿挺拔,眉宇清朗。
“羽林軍聽令!”飄零坐在馬背上,高舉著玄龍玉符,美麗的容顏在火把的映照下顯得尊貴非凡,“睿親王被困泫州,你們今日隨我前去救援。"看著眼前這些年輕將士的臉龐,她又說道:"一入戰場,生死兩茫,你們可有異議?”
“身為天朝將士,自當為國而戰!末將一切聽從公主調遣!”
飄零滿意地抬眼掃過眾人:“出發!”
一聲令下,萬馬奔騰!鳳卿公主白衣白馬,在黑壓壓的一群兵馬之中格外醒目。李成賢目送著這群英雄兒女在視線中漸行漸遠。
待馬蹄聲消失後,東方已浮出一抹白線。李成賢整了整身上的衣袍,上馬往皇宮馳去。
反正這尚書一職鐵定不保了,又何需再穿官服?李成賢第一次覺得自己做了件背叛皇上的事,卻背叛的心甘情願。
“冉兒。”慕辰醒來後,見天已大亮,不由得大驚。
南宮冉來到床邊,卷起帳簾,柔聲道:“皇上。”
“現在什麼時辰了?”慕辰揉著疼痛的太陽穴,腦中卻還有些混沌。
“回皇上,巳時剛過。”
“什麼?”慕辰從床上一躍而起,抓著南宮冉的手,力氣大的讓她皺起了眉頭,又不敢掙脫。“朕怎麼會睡了這麼久?”
“許是皇上勞累過度,所以多睡了會兒。臣妾不忍叫醒,請皇上恕罪。”
慕辰緊盯著跪在地上的南宮冉,隻見她神色閃爍,冷聲道:“抬起頭來。”
南宮冉聽話地抬起了頭,卻不敢看他。
“為什麼不敢看朕?”
“皇上……你弄疼臣妾了……”南宮冉小心地掙紮著,手腕卻被慕辰抓的更緊,似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朕從未睡過這麼久。”慕辰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盯得南宮冉一陣顫抖,“說!你是不是給朕下藥了?”
“臣妾不敢。”南宮冉恐懼地看著他,淚眼楚楚。
慕辰晃了晃頭,迫使頭腦漸漸清醒過來。他仿佛想到了什麼,卻還有些迷惑。忽然,他猛地將手探進懷中,那枚從不離身的玄龍玉符不見了!
南宮冉自知瞞不過他,叩頭道:“是臣妾做的。臣妾甘願受罰。”
“你做的?”慕辰冷笑著看她,“你要龍符何用?”
南宮冉低頭不語。
慕辰閉上眼睛,慢慢回憶著昨天發生的一切。
那支滾落的竹笛。飄零對他說:“容我回去想想,總會有辦法的。”
想辦法。她能想到什麼辦法?
在永福宮用晚膳時,他曾看見一個宮女,感覺很眼熟。南宮冉說那是永福宮裏新來的。但是現在,他似乎想起來了,那個宮女名叫秋桐,是飄零身邊的人。
思路漸漸清晰,辰星的眸子中散發出致命的寒意。慕辰鬆開了南宮冉的手,笑道:“是飄零讓你做的?”
南宮冉揉著紅腫的手腕,凜然道:“是!”
啪!南宮冉被遂不及防的一耳光打得往後跌去,後背狠狠撞翻了梨木桌,一桌的玉盤瓷杯盡數摔碎。濺起的碎片插入了手臂,瞬間鮮血淋淋。
“你好大的膽子!”
聞聲而來的幾個宮女一進門就看見皇上震怒的厲喝,嚇得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許是那一耳光打醒了南宮冉骨子裏的倔強,她爬在地上,唇角溢出鮮紅的血液,雙眼裏卻毫無懼意,迎視著慕辰凶狠的眼光。
“說!她去哪了?”
“不知道。”南宮冉咬牙吐出這三個字,見慕辰又揚起了手掌,坦然地閉上了眼,等待著他的第二個耳光。最終,凜冽的掌風在她臉前落下,南宮冉疑惑地睜開了眼,隻見他的眼中凶狠褪去,竟有些憂傷。
“將這裏收拾收拾,宣太醫來看看你們主子。”慕辰吩咐完宮女後,宣女官進來為自己更衣。
跪著的那幾個宮女迅速地起身收拾了地上的狼藉,扶著南宮冉退出了內殿。
當赫連慕辰快步踏入太和殿時,百官還在等待。
接受朝賀後,慕辰朗聲道:“兵部尚書李成賢!”
“臣在。”李成賢上前兩步應聲道。
隻見李成賢未著朝服,一身便衣站在殿中著實奇怪。慕辰疑惑地問:“李尚書,你這是何意?”
“臣有罪!”李成賢俯身跪下,“昨夜,鳳卿公主來到鄙府,命微臣召集羽林軍送公主出城。”
“你答應了?”慕辰咬牙切齒地問道,扶手上的雙拳已握得咯咯作響。
“是。”李成賢坦誠地答道,“臣昨夜召集三萬羽林軍,已護送公主出了洛城。”
“你……”慕辰怒指著李成賢,竟氣到說不出話來。
李成賢再道:“鳳卿公主手持玄龍玉符,臣不得不從。請皇上降罪。”
“來人哪!”慕辰一聲高喊,殿外的禦前侍衛應聲而入。“兵部尚書李成賢即刻起革去尚書一職,押入天牢待審!”
“罪臣謝皇上恩典。”李成賢恭敬地磕下頭去,轉身隨侍衛退出了太和殿。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堂上眾人頓時傻了眼。
鳳卿公主盜取龍符,這可是欺君之罪啊!偏偏李成賢還聽之任之,無異於助紂為虐,罪連九族!
“兵部侍郎李紜!”
“臣在。”李紜是李成賢的親侄子,此刻聽到皇上叫自己的名字,連忙躬身站出。
“調集溱州十五萬中軍即刻備戰!朕要親自會會風帝。”
“臣遵旨!”
“散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眾人離去,赫連慕辰緩步走出太和殿。廣闊宏偉的皇宮一覽無遺,隻是這通天大道的盡頭,如今隻站著自己。
難得晴朗的天空中,不時飄過一抹浮雲,浮雲之上,似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正俏皮地朝自己眨眼。
零兒,你最好別讓我找到你,否則,我會讓你知道欺騙我的後果,是什麼!
百裏外的山坡下,一隊人馬正在休息。
飄零啃著沈俊遞過來的麵餅,冷不防鼻子一癢,連打了幾個噴嚏。
“公主,可是著涼了?”沈俊問著就要解下自己的大麾。
“沒有沒有。”飄零拒絕了沈俊的好意,攏了攏身上雪白的狐裘,“還要多久才能趕到曲州?”
沈俊又將大麾扣起,恭敬地答道:“若是晝夜兼程,需要二十日左右。”
“好。”
“公主,屬下怕您的身子吃不消……”說這話時,沈俊又擔心地看了看她單薄的身子,仿佛風大一點都能將她吹走。
“無礙的。”飄零三下兩下啃完麵餅,站在樹下遙望著東方。
二哥,等我!一定要等我!
飄零看了看身後的將士,翻身上馬,揚聲道:“出發!”
纖離雪白的長棕在風中飄起。飄零淡淡地看著這似曾相識的風景在身旁急速倒退。
這條路,她曾走過。那時候,這裏綠草萋萋,春意盎然。那時候,她曾天真地以為,可以這樣快樂地陪他走完這一輩子。而現在,這裏白雪紛飛,寒風刺骨。而現在,她將要麵對他的軍隊,並向他宣戰。
懷中的玄龍玉符已被體溫捂暖。看時辰,慕辰應該早就醒了,也不知道他發現自己跑了沒有。南宮冉怎麼辦?會不會被他遷怒?李成賢呢?會不會也……
正當她左思右想時,沈俊追上她道:“公主,前麵就是溱州。我們進不進城?”
飄零收回思緒,沉吟了一會兒,道:“進城吧。我們也應該添些食物了。”
溱州守將曹徽一見鳳卿公主亮出龍符,立刻恭敬地將她和羽林軍迎進了城中,並上報了刺史大人。
飄零將羽林軍安頓好後,直接向刺史提出了自己要求,而刺史大人自然不敢不從。
第二日,飄零帶著三萬羽林軍和溱州刺史所贈的糧食藥材又浩浩蕩蕩地上路了。
一連十日,馬不停蹄地趕路,終於在下一站淮州落腳。
飄零洗去一身風塵,牽著纖離在城中散步。
“纖離,你說他會不會來?”也不管纖離隻是匹馬,飄零依舊對著纖離認真地說:“我賭,他一定會來。”
纖離似聽懂了一般蹭了蹭她的手,逗得她嗬嗬直笑:“好纖離,你也認為他會來是嗎?”飄零將纖離微亂的棕毛一絲絲理順:“他對我的好,我會一輩子都記得。”
一人一馬正說笑時,飄零冷不防覺得身後射來一道寒光,轉身望去,深夜的大街上了無人煙。但是剛才那一瞬,她確實感到了,那種寒冰刺骨的感覺,決不隻是夜風而已。
沈俊一直遠遠地跟在她的身後,見她忽然停了下來,便策馬上前勸道:“公主,夜深了。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
飄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沒有任何發現。也許是自己太多疑了呢?她笑了笑,翻身上馬,與沈俊一同回了客棧。
沈俊送她到房間前,便退下了。
推開房門,飄零警覺地嗅了嗅房裏的空氣,一股很熟悉的青草香氣!
屋中的蠟燭突然點亮,飄零不適應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一片平靜:“你來做什麼?”
“想你了。”風霜雪說得理所當然,仿佛他們隻是一對小別的戀人,在互相傾訴著心中的想念。
飄零冷眼望著他漸漸逼近的身影,就在他伸出手想撫上她的臉時,她側身避開了。
“請你自重。”
風霜雪望著僵硬在半空中的手,笑了笑,道:“你是要去救赫連慕溪嗎?”
“是又怎麼樣?”飄零望著窗外寧靜的街道,平淡到極至的口吻仿佛對待一個陌生人一般。
“零兒,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風霜雪走到她的身旁,語氣頗有些傷感。
飄零冷聲道:“我沒同意過你可以這樣叫我。”
風霜雪眸中的憤怒一閃而過,卻瞬間化為深深的憂傷沉入眼底。半響,他說:“我可以放過赫連慕溪。”
飄零不解地望向他。
“隻要你跟我走。”
飄零眼中的不解瞬間變為嘲笑:“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風霜雪無比認真地看著她:“跟我走,做我的妻子,我們會生許多的孩子,我們會幸福……”
“住口!”飄零厲聲打斷他,眼底閃耀著憤怒的火花:“我是赫連慕辰的妻子,是天朝的皇後……”
“你不是!”風霜雪猛地抓起她的手,“魅影告訴我,你和赫連慕辰還沒有成為真正的夫妻。我知道,你在等我。”
飄零冷笑著說道:“原來,那些謠言是你讓魅影散播出去的。”
“是。”風霜雪的目光中帶著迫切:“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愛的不是他!”
“可我也不愛你。”
風霜雪踉蹌後退,飄零繼續平靜地說道:“我和你,早就結束了。”
“我不信,我不信!”
“不愛便是不愛,由不得你信不信……”飄零話未說完,隻覺腰間一緊,眼前那張絕世容顏瞬間放大。
風霜雪用力地將她擁入懷中,狠狠地吻了下去,仿佛要將這一年來的思念在這一吻中宣泄,他吻得深情,吻得痛心。
飄零就這麼任他擁吻著,不抗拒,不回應。甚至連看向他的眼神,都是那麼的沉靜,無波無瀾。
許久,風霜雪放開了她。
飄零使出全身力氣,狠狠一巴掌甩了過去,手卻在觸及他臉頰時又被他捉住。
“放手!”
“你的手怎麼了?”風霜雪抓著她的手不放,反而憤怒地反問她:“他就是這麼對你的?”
“不關你的事。放手!”飄零用力掙紮著想抽出自己的手,指尖卻被一片柔軟所覆上。
他的唇,依舊是那麼冰涼。錐心刺骨的冰涼。
終於放棄了掙紮,閉上了眼,飄零疲憊地說:“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跟我走,我不想讓別人傷害你。”風霜雪心疼地將她的雙手捧在掌心中,溫柔地撫摩。
“我已經不怕傷害了。”飄零快速地抽回了手:“戰場上見。”
風霜雪想說些什麼,卻又無從開口。最後,他說:“戰場上見。”
青衫自窗外消逝,飄零沉默地關起了窗扇,鎖緊。
躺在硬床上,將竹笛捧在胸前,沉沉睡去。
每次,她難過的時候,隻要想起炎歡的笑容,就仿佛不是那麼的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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