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44 更新時間：11-06-10 13:07
蕭蕭幾夜風兼雨，離人偏識長更苦。欹枕數秋天，蟾蜍早下弦。夜寒驚被薄，淚與燈花落。無處不傷心，輕塵在雨琴。
——《菩薩蠻》納蘭容若
記不清那句話到底是誰說得了，無非就是些春去秋花落之類的傷情話，放以前越卿泠真的不會有什麼感觸，聽了，也隻是笑笑，就過了。可今天，剛從玉泰街上過，不知是誰家的歌女，撩著琵琶在練曲，什麼曲目，真的沒聽出來，可就是那一句“無情最是春好處，流水未解落花情”，像一根細小的刺，狠狠的刺在了心上。傷口不見得有多大，但那股透徹了心扉的痛仍讓人喘不過氣來。望著這似離愁一般的梅雨，越卿泠笑了笑，眼底卻掛上了幾分哀傷。
其實，無情的，又何止是流水呢？
六月的朝歌總是屬於梅雨的，連陰的天已半月沒見過太陽，些是雨下多了，潮氣從地底泛了上來，又擾了水汽，朝歌一直都是霧蒙蒙的。人看人，人看景，景看人，都像是隔著一層薄紗，看不清。
不清，或許還有不清的好處。就像現在，越卿泠望著眼前那籠著薄霧的紅色宮殿，心底泛起個念頭，可又搖了搖頭。他想，這霧為什麼不再厚些呢？厚的讓他永遠到不了那個地方，永遠不用見到那個人。可他笑著搖頭了，笑自己傻，全天下都要聽那人的，又何況是這迷離的薄霧呢？
不知為什麼，紅色這樣一種濃烈的顏色總是皇宮的最愛，墨紅色的宮牆，朱紅色的柱子，染得像血一樣豔的宮門，以及會在拐角處驀然回眸的宮娥的櫻唇，都是各有千秋的紅色。越卿泠一向喜歡這紅色，因為他覺得紅色是一種不會說謊的顏色，心裏是什麼，那染出來的就是什麼。不似其他，淡一點，濃一點，便都要換個其它的名號來稱呼，什麼翠色，什麼靛紫，都不似這紅色，淡了，他叫紅色，濃了，他還叫紅色。隻有一個稱呼。
可現在，跟著領路的公公，越卿泠走在這滿是紅色的皇宮中，心卻沉了幾分，他忽然發現自己錯了，這世上哪有不會說謊的顏色？就像這世上哪裏會有不會說謊的人？
越卿泠苦笑了三分，是啊！這世上怎麼會有不會說謊的人呢？哪怕是上一刻還互訴衷腸的情人，下一刻，又有誰知呢？情話說的甜又蜜，可為了自己的利益，傷起人來，卻又屬情人最心狠。這人啊。。。
雕斕的門，上好的烏木被工匠們刻上了紋絡，越卿泠正打量著，心裏暗罵了句奢侈，手卻不自覺地附上了那花紋，像是著了魔一般。突然聽見有人進了屋。他笑了笑，帶著幾絲寒氣，沒有回頭。
其實還用回頭？
除了那人還有誰？
“你喜歡這東西？”那人越過卿泠撫上了雕琢細膩的木門，那隻手很大，卻沒有養尊處優的痕跡，指肚上有著厚厚的繭子。他移動著，覆上了越卿泠的手。
“談不上，”收回手，轉過身，越卿泠打量著身後的人。
“怎麼這麼看著我？”那人笑了笑，也收回手，
“看閻王爺怎麼還沒有收走你。”眼裏含了寒意，別過了頭，越卿泠從那人身前走了開了。
“朕為何要被閻王收走？”薛源眼神一緊，臉上笑意全無，道“隻怕是朕讓他收，他都要掂量掂量有沒有這個膽子。”
屋裏應是剛換了薰香，來自遠方的香味，本身就帶著隻屬於異域的濃烈香氣，可能是又關了段時間的門的原因，所以想為濃重的有些嗆人，越卿泠皺了皺眉頭，不悅的伸手推開了窗戶。一陣清風吹過，亂了伊人青絲。
細雨落處花不見，唯有餘香沾衿裳。
雨些是停了些時辰，從窗口望出去，墨紅的宮牆被打的陰出暗漬，那黃色的耀眼的琉璃，也像是被洗過一般，可卻怎麼都透不出一種透而靜的樣子，或許是沾了皇宮的汙氣吧！越卿泠這樣想著，嘴角的笑也勾起了諷刺的意味。他突然想到了來時看到的宮牆，柱子，都紅得那麼豔，他突然想轉身，問問那位叫做薛源的帝王，你說，這染紅紅宮牆的到底是紅漆還那些死在帝王手裏的那些無辜生命的鮮血？
他笑了笑，回頭瞥了薛源一眼，這個問題還用問嗎？
“你恨朕？”看著眼前的越卿泠，薛源的心底浮上了一絲不可言喻的感覺，不是痛，也不是欲望，隻是那種古怪的讓人猜不透，摸不清的感覺。
“你晚上睡的著麼？”越卿泠看著薛源，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裏滿是諷刺神情。
“你這是在關心朕？”
“我隻是擔心那些死在手下的冤魂會因夜夜找你尋命而太累而已。”
“他們不敢”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敢！”越卿泠盯著薛源的眼睛，說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敢？是他們不敢？還是。。。”湊近到薛源的耳邊，越卿泠一自一字的說道“還是你不敢。”
“是你不敢。”攬住了眼前人的腰，薛源盯著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眼神迷離了幾分。“隻要你不敢就行。”
“我不敢？”越卿泠玩味似的重複著這句話，突然笑了，像是三月的桂花，濃鬱的像是要奪取人的魂魄“你覺我不敢？”
“我讓你不敢，你就不敢。”用手細細的研磨著伊人的紅唇，薛源得嘴角勾起了幾分笑意，“春光剛近，何妨閑歇？”
“不如度良夜？”
窗外的雨些是又下了起來，稀零零的打在青石地上，像極了美人的淚水。尤其是那屋內的美人。重重的幕紗掩著屋裏的光景，春光無限好，暗香繞燭眠。
薛源，你晚上真的著？
薛源，你晚上真不怕冤魂來索命？
薛源，你晚上真不怕越家那一千二百條冤魂來殺你？
薛源，你欠我的，早晚要還！
我從不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把他逼到一種境界，他是絕不會屬於我的。我知道，我殺了他家一千二百人，青城越家，就此從世上消失了。我知道，我欠他的，我也知道，他恨我到入骨。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我從小所學到的除了不擇手段，還是不擇手段。我知道，我愛越卿泠，所以，無論如何，哪怕是他恨我，哪怕是他想殺了我，他都隻能屬於我。永永遠遠的我一個人。
——薛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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